司机先生看她一脸不善的表情,面露无奈,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这位小姐如果实在不放心,不妨和安小姐一起去,这样总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吧。”他在征询洁洁的意见,而洁洁就用眼神问我。
不得不说,男人说的有道理,有个人陪同,我至少不用自己担心安全问题。人家没必要教训我的时候还拉上我的朋友一起。况且看这样子,我今天不跟他走一趟,他是不会罢休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倒不如早些面对。
我打定主意,朝他重重点头:“好,我答应跟你走一趟。”
洁洁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我的决定。于是,豪车载着我们俩,往目的地别墅驶去。
*
还是那一栋别墅,我们到的时候,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待。她领我们进屋,穿过花园的时候却没见到阿旺,我忍不住问她。
“小少爷带着阿旺去散步了。”她斜眼看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那眼神,怪怪的。
一楼客厅,她安排我们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自己上楼。
洁洁扭着脑袋将别墅内的布置环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止不住啧啧赞叹:“哇!果然是有钱人啊!这么豪华的装修。哎小染你看那边那个唐三彩花瓶!我在电视上看过!这批货现在卖价都不低于五百万呢!”一惊一乍地,就差把眼珠子摘下来嵌到这一屋子价值连城的宝贝上了。
我无奈又好笑,摇摇头,任由她一个人慨叹。
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洁洁的。她掏出来看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呀不好!我们忘记跟思哲会长说我们已经走了……这不,人家打电话来问了。”说完,没等我回答,就一溜烟地跑到门外接电话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今天白天在爬山途中看到的那一幕。
杜思哲被我捕捉到的那一瞬间的愣神,分明就是对洁洁有意思的表现,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一直以来,大家暗地里揣测的杜思哲喜欢的人都是我,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事实并不是这样。
不记得是哪位名人曾经这样说过:要知道一个男人是不是爱你,不用看他是不是对你好,而应该看他的眼睛。爱的眼神,是伪装不出来的。
杜思哲看我的眼神里,有呵护、友好、怜惜等各种温柔的情绪,却唯独没有爱。
他对我好,也不过因为他是全校唯一两个知道我孤儿身份的人之一。和喜欢相比,他对我的感情,同情与欣赏所占的比例更大。难道,真如我所想的,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洁洁?
这还真有些匪夷所思,要叫社团的那一群好事的家伙知道了,势必又要掀起一场大风浪……
我想得入神,连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都忽略。以致于,几秒后,当男人开口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怔愣几秒才抬头,朝声音来源方向看。这一看,立马惊讶地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楼梯上的男人,站在拐角处,一身休闲装,外罩V领羊绒衫。我想起了前些天那张报纸上对他的描述:面如冠玉,挺拔潇洒。
正想着,他已经徐徐下楼,朝我所在的沙发位置一步步迈近。最后,很轻松地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和煦而亲切的笑容,就这么开口:“安染,好久不见。”
☆、你知我知的秘密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收不回视线。
蒋晨浩。
我前几天才刚刚在报纸上看到他回国的消息,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他本人见面。只能说,这个世界真小。
和我的错愕相比,蒋晨浩的反应就显得格外平静。唇边的笑意加深,他看着我,口气听上去仍然很平淡:“真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见我不说话,他又继续说:“安至这孩子很调皮,希望上次没有冲撞了你。”
安至,是小霸王的名字?所以……他就是小霸王的爸爸?!
“哦,没……没有。”我还没完全从惊愕的情绪里走出来,回答得结结巴巴。
蒋晨浩不在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接着说:“这次请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不解,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安至很喜欢你。”他看着我,“他一口咬定要你做他的家庭教师。”
“……”
怎么可能?那个蛮不讲理的小霸王,喜欢我?!
难以置信。
蒋晨浩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无比肯定的语气对我说:“是真的。安至说,除了你,谁做他的老师他都不愿意。”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我强压下心头的思绪,假装平静地看着他,“只是,我恐怕没办法胜任。”
蒋晨浩却不认同我的观点:“我觉得你很适合。”
我正欲开口辩解,他已经抢先一步:“你从小就是个好学生,现在更是在最好的大学,你的知识足矣。再者,安染,我们从小就是邻居,我对你的脾气也很了解,你温柔又有耐心,对小孩子一定会很好。”
前一条理由,我勉强赞同,但后一条……他是没看到我那天在小霸王面前落荒而逃,否则,一定不会这么说。
我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辩词,总算等到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却不想,还没开口,就被人捷足先登——
“你要请小染做老师,不如先说说能给怎样的薪水啊!”洁洁接完电话回来,恰好听到了蒋晨浩的话,还没弄清楚状况,就抢着问报酬的事。
我瞪她。这丫头,最近是被自己家里小饭店不佳的经营状况打击到了,满脑子都是钱,在这个时候这么乱插一脚,完全就是给我添乱。
但钱这个话题,蒋晨浩却很喜欢,他微微一笑,无比优雅地回答道:“我可以开出市场价五倍的薪水,只要教得好,钱不是问题。”
他语气笃定,但明明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到他眼里,洁洁就成了我的代言人了……
“五倍?!”
耳边传来那丫头的一声惊呼,声音尖利得我都想捂耳朵。这还不止,她激动得立马跑到我身边,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又是摇又是晃,我身体都快被她摇得散架。
“小染你听到没?五倍的价钱啊……快接了吧接了吧!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可是,可是……”
我必须拒绝,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我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不做兼职了。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到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可是我答应了现在的老板,要把这半年做完的。”
“……”
洁洁顿时没话说。看着她为难的神情,我就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是找对了。她虽爱钱,但基本的诚信观念还是有的。
“这样,好吧……可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浪费了不是太可惜?”她自言自语,眼睛却瞄向蒋晨浩。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到一个词:沆瀣一气。
后者的目光闪了闪,还不死心,继续满脸诚意地试图说服我:“安至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他调皮得出奇,别的老师,就算请到了家里,也是管不了他的。所以,安染,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
他这话倒是大实话,那个叫蒋安至的小霸王的刁蛮程度,我已经有所领教。但这也不足以令我改变想法。
别说我没时间,杜珉南不允许我做兼职,就算他允许,我也不会蠢到主动送上门给这小霸王折磨……
*
这就像一场战争,他试图用言语攻破,而我就始终在自己的阵地坚守,不给“敌人”一点机会。
战争最后的结果是,我赢了。
漫长的劝说后,蒋晨浩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好吧,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不过,安染你记住,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我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他笑,多谢他的好意,语气却还是坚定的:“谢谢你,不过我想,恐怕还是要叫你失望了,蒋先生。”
蒋先生——这个称呼,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我们虽是故识,但这次见面谈的却只是他儿子的事,完全无关昔日交情。我不是个厚脸皮的人,他这样的态度,我也该有自知之明。
不过,蒋晨浩在这时的反应却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他听到我称呼他为蒋先生,眉头很明显地皱了皱。
我来不及深思他这细微动作的意义,洁洁就已经在催促:“快走吧小染,我哥发短信叫我去店里帮忙呢!”
我闻言,客气地跟蒋晨浩道别:“谢谢你的招待,那我们就先走了。”
蒋晨浩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做虚伪的挽留,只回答说:“好,我叫老李开车送你们回去。”
*
回去的路上,洁洁坐在车里就忍不住问我:“小染,你和刚才那位什么蒋先生认识啊?”
我点点头,收回投在车窗外的视线,语气淡淡地回答她:“小时候认识,后来他出国了,我爸爸去世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想,大概今天见面的情景太出乎意料,我和蒋晨浩之间那种冷漠疏离的感觉,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在今天见面之前,蒋晨浩这个人,虽然只存在于我的回忆里,但却是亲切美好的。而如今,他以这样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冲破回忆出现在我面前。这种回忆与现实的强烈对比,连我这个素来感情冷淡的人也感到了一股物是人非的凄凉。
洁洁没发现我的异常。
“那他所说的那个什么安至呢?你又是啥时候勾搭上的?怎么对你那么一往情深啊……”她调侃地问我,明知道蒋安至还是个小孩子。
“是上次在学校里偶然遇见的,我也很意外,他竟然还记得我。”我回答得有些潦草,心猿意马。
说起那个叫蒋安至的小霸王,我就忍不住好奇。
他是蒋晨浩的孩子,蒋晨浩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会已经有个儿子了?而且,孩子的妈妈呢?两次见面,司机都没提起过女主人这么一说,家里看起来也只有蒋晨浩一人……直觉告诉我,这里头肯定有故事。
不过,也与我无关。
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对父子的事,就听到洁洁的抱怨从耳边传来——
“哎,小染,我可真羡慕你!兼职都自己送上门了,你却拒绝。你看我,在网上投简历一周了,也没见哪家公司有个回应,看样子,八成是石沉大海了……”
我手搂上她的肩膀,咧着嘴朝她笑,安慰道:“不会的!你要有耐心,说不定,明天offer就飞来了!我们陈晓洁同学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是‘天生丽质男子气’吧!”
“哈哈……”
*
我约了辅导员吃饭,地点在学校一食堂的咖啡厅。
“安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请我吃饭了?你请客,着实罕见啊。”肖导笑着问我,调侃的语气说。
我亦朝他笑,开门见山地回答道:“肖导,其实这次我是想问问你学院选派留学生的事情。上次参加了大会的介绍,我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所以想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哦,原来是这件事。”肖导拉长了声调,了然地看着我,“最近找我咨询这件事的人不少,看来今年的竞争要激烈过往年。不过,你条件很好,申请一下,希望还是很大的。”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始终要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才能踏实。我很开心地感谢他,又接着说:“我看了申请要求,有一些地方还不是很明白,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时候要麻烦到肖导……”
“没事,我的工作本来就是帮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发邮件,我一定尽力帮忙解答。”肖导一下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答应得很干脆。
生活在大学象牙塔里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不论是面对同学亦还是师长,都不需要戴着面具做人。一顿饭、一个在咖啡厅的下午茶,有什么要求,就能自然而然地开口。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为什么人在大学里关系都是这么单纯美好,可是一旦踏入社会,就完全变了。比如杜珉南,他一定也曾有过这样的青葱岁月,甚至,很有可能他的太太就是他这段美好岁月的纪念品。可最后,还是成了今天这样。
为什么,我不明白。
肖导去洗手间,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等他,透过面前的圆柱形玻璃杯看世界。看着看着,眼前出现一个人被拉宽的身影。
“思哲,你也在这里吃饭?这么巧。”
我主动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口跟他打招呼。杜思哲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我被他这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