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有的优美旋律。
她想回头说话,可是欧阳扳过了她的身体,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骨感修长的大手覆到她的小手之上,准确的说,是他的每根手指都和她的完美契合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拢,接着,一个琴音完美柔和地流泻在他和她的指尖下。
于是,这首《小夜曲》的下半段,变成由欧阳在演奏。
韩笑的身子只是僵硬了那么片刻,很快就适应了他的主导。欧阳的呼吸轻柔地在她耳边暖暖传来,很均匀、平和,她仿似被他的暖意笼罩住,在这片温暖的氛围中,她僵硬的身子开始放松。也许她和他之间真的心有灵犀吧,这样亲密无间的合作,她小小的手笼于他的手心下,看似是她的指尖落在琴键上,却是随着他的手腕在移动,起落间将每个琴音都完美的表达出来,娴熟的演奏更胜她之前的表演。
真的,很完美。
欧阳真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从没有刻意学过钢琴,仅仅是陪她旁听,就可以弹得近乎完美。
这首《小夜曲》,从欧阳的十六岁,弹到她的十五岁。
曲子的背后,是她们这五年来无可取代的兄妹之情。
曲子弹完,韩笑似乎还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无法回神,欧阳合上琴盖,视线专注的落在她脸上,然后再一点点移下去。
客厅里有一只欧式的壁炉,他眼里的炽热就像壁炉里的火苗,温暖的跳跃着,他当时的那种眼神,令韩笑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将她打量了一番后,却是叹息,然后掏出那枚戒指给她:“笑笑,你十五岁了。”
她是第一次收到戒指这样的礼物,因为以前看电视上,新娘都会戴上漂亮的戒指,她迫不及待的把戒指套在手指上,问哥哥:“漂亮吗?”
欧阳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答非所问:“嗯,你最漂亮。”
“我是问戒指……”
他后来就没再说话了,隔很久才意味深长的叹息着:“才十五岁啊……”
那时的她当然不明白他为何叹息,只是现在……她把戒指拿出来,在手指上比划了一下,非常罕见的粉钻,切割成圆角多边形,周围镶了一圈密密匝匝的碎钻,有点像电影里的“鸽子蛋”,放在掌心只觉得光彩夺目。
刚收到的时候她非常喜欢,毕竟是自己收到的第一枚戒指,收在保险箱里一直不舍得戴,再后来,她又长大了一点,成为了欧阳的女人,在看这枚戒指,只觉得俗,而且是俗不可耐。那样硕大扎眼的一颗宝石,戴在手上可真是负担。她还一直以为欧阳的品位很不错,没想到也有失常的时候。
就像欧阳为什么会看上她,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会子戒指被放在灯光下,绝美的粉钻折射出奢丽的光芒,一时间光线几乎将她溺毙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她把戒指捏在指间,放在灯光下细细的看,忽然发现指环内圈好像刻有字!
她一愣,把戒指凑近到眼皮底下,白金的指环内侧,镌刻着一行细致的拉丁字母。
很俗的三个字。
用中文说是:我爱你。
韩笑坐在那里,有点发呆。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吧,也许是太粗心大意,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行刻字!她从没想到像欧阳这样的冷性子,会做这种事。她好像着了魔一般,把那枚一直觉得很俗气的戒指戴在了手上,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指环的大小依然刚刚好,显然是专门为她订制的。她无法想象欧阳当初把这枚戒指送给她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印象里只有他弹的那首《小夜曲》的旋律,他的表情,甚至他还说过些什么话,她都记不清了。
韩笑突然觉得害怕,不是平常害怕欧阳的那种恐惧,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心底里像是有什么正要呼之欲出,这种认知令她本能的抵触,她避之不及的把戒指取下来,扔得远远的,固执的扭着头,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都是假的,都是迷惑她的圈套,她不能信,她要是再相信那个骗子,她就是十足的大傻瓜!
她想起那一晚在医院,他最后说的话:“我想她死很久了,她不死我怎么回到韩家,怎么伺机取得韩卫梁的信任,怎么把你骗到手?”
是啊,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只是他的骗局!就算戒指里的刻字是真的,那也只是他骗局中的一环。
她胡乱的把被子上的珠宝扫开,蒙上头就什么也不想,如同给自己催眠一样,一定要把心底深处那个讨厌的念头赶走!
*
一个月后,欧阳不顾主治医生的反对,坚持办理出院手续,回到了半山的别墅里。
自从她走了以后,整栋屋子也变得空荡荡的,他在回来之前,就叫人把属于她的东西统统打包寄走了,没两天,居然又被退回来。当时管家来医院请示他,他只是不耐烦的说:“都扔掉吧,或者烧掉,我以后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
他站在门厅里看了看,屋子里果然空了很多,没有任何她的痕迹,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弯下身来脱鞋,他想将来要是不行的话,就把整堂的家具换掉,或者重新装修,但此刻只觉得疲倦。
卧室里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露台的窗开着,也许是白天打扫时忘了关,外面一层的窗纱悠悠的飘着,让他想到那一晚在露台上发生的一切。窗台的花瓶里插着新换的白茶花,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样,他似乎请了一位十分尽职的好管家。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床上坐下来。手按在冰凉柔软的丝被上,动作很小心,仿佛怕惊动什么。
好像她还躺在这里,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虾米,整夜整夜的哭,梦到什么会惊恐的醒过来。
她失去孩子,他比她还痛苦,可是看到她一直哭,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在每一个夜晚,默默的陪着她。因为白天她看到他会更害怕,他只好在她睡着的时候,坐在这里,小心翼翼,只怕惊醒了她。
其实在医院那次,他同意她流掉孩子,不知挣扎了多久。他坐在病床前,抱着熟睡的她,她又做梦了,一直哭一直哭,叫着“小白”的名字,而他抱着她,想到那个不久于人世的孩子,只觉得痛不欲生。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尚未成形,便要被他亲手杀死。
他深吸口气,眼角凉凉的,不知是什么,缓慢的滑落,掉落在她的发间。
她呜咽了一声,似乎就要醒来,他只能立刻放开她,坐到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沙发上去。幸好病房里的光线不甚清楚,她不会看到他眼里的血丝。
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割舍掉自己的骨肉,下定决心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知道她会痛苦,与其这样自私的冒险,不若放手,让她快乐。他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她还小,孩子还会有的。
可是心里知道,再也不会有了。他和她唯一的这一点可怜的血脉,一旦切断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最后她睁着迷茫的眼睛,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真的答不上来。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放开她,一点也不想放手。
有好多次,他都要忍不住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让我再贪恋最后一次她的美好。可是每一次再看到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直到她带着决绝的心碎来质问他:为什么杀死她的母亲?
他知道的,在她心里,他就只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他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吐出了最伤人的话,来彻底斩断他们的关系。她是真的被激怒了,他一点也不怀疑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叹了口气,在床上躺下去,床虽然大,但不是很软,他一直睁着眼看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难怪韩笑睡在这张床上,总是说失眠。
睡不着,又坐起来点了支烟,在找火机的时候看到房顶的遥控器,于是按下去,打开遮罩。当初装修这间卧室时他还亲自参与了设计,特地请来了意大利的室内设计师,务必要打造出这种室内透明天花板的效果。今天外面下雨了,一抬起头就能看到阴沉沉的苍穹,雨还沙沙的下着,但隔着双层加厚的玻璃,听不到雨声。
韩笑以前说过希望晚上一睁开眼,就看到满天的星星。可是这个城市的夜晚,灯光太明亮,几乎是看不到星星的。
瞧,他又做了件傻事。
和她在一起,他的智商好像再多都不够用,总是接二连三的做着一些愚蠢的事,以为能讨她欢心,结果却是让自己更可笑而已。
*
回家后的几天,韩笑总是睡不好,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然后又吃不下饭,佣人很是着急,给韩卫梁打了几次电话。但韩卫梁最近又忙起来,公司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佣人说起的时候是含含糊糊,但韩笑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她花了点功夫,调查到天瑜名下最近有几家投行倒闭,说是经济不景气,其实跟欧氏几大投行的挤兑有关。
A市就这么大点圈子,一边风生水起,另一边必然黯然失色。天瑜当年是托欧阳的福在A市开盘上市得到拓展,如今欧阳的生意越做越大,在A市金融圈可算呼风唤雨,没有哪家银行不给他卖面子,如果他想整垮天瑜,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会和自己有关吗?他这样针对天瑜,是因为自己吗?
她下楼去吃早饭,趁着佣人去厨房端早点,又拿起手机,出了一会神。香喷喷的米粥点心端上来,她没有动筷子,终于还是起身,走到窗边,拨了电话。
她很少直接打欧阳的私人号码,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打过来找她。一般她都会直接打给司机或是管家。这次她打过去,当然也没有人接。
白天她又睡了一会,手机放在床头,一直震动,把她震醒了。屏幕上的号码非常熟悉,她从来没有存,也知道是谁。
她茫然的按下接听键,听到欧阳的声音时还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某种梦境。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再理她了,没想到他还会打过来。
她当然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低声下气去求杀母仇人的时候。
他单刀直入地问:“什么事?”
她有点讪讪的:“你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想和你见面谈。”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静默,韩笑猜他大约打算挂断电话了,毕竟上回他们吵的那样厉害,她曾经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过他。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问秘书,似乎是在问行程安排。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办公室,背景非常安静,连秘书的声音都隐约可见。
“我明天下午有空,你回家等我吧。”
她很讨厌他这种说法。回家,那里根本不是她的家。
但她不会说出来,毕竟是她在求他。
她说:“好,你大概几点在家?”
“不清楚。”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好像不耐烦的样子。可是没办法,为了父亲,为了天瑜,她不得不犯贱一次,重新找上他。
第二天吃了午饭,她就打车到半山的别墅去。这一代的房子十分稀疏,大部分住户都有自己的私家公路,因此人际罕至,出租车一向很少经过。她下了车,就沿着那一段熟悉的私家公路往山上走,平时总是坐司机的车回来,一眨眼就到了,如今换了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才觉得漫长。
天瑜的情况非常不乐观,父亲整日整日的愁眉苦脸,连新闻都报道了A市近来几家金融公司连续倒闭的消息。在股市的诡谲变幻中,大量的股份流入少数人手中,有多少人作壁上观,在等着看天瑜摔倒,好来分一杯羹,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到时只怕不需欧阳亲自下手,其余的小公司小财团就会把天瑜瓜分了。就算她能等的下去,天瑜也等不下去。
她好不容易走到园区门外,却吃了闭门羹。别墅的门紧闭着,连管家佣人都不在。她按门铃,按得手都酸了,也没人应。大门的密码她是知道的,但欧阳显然换过了,她怎么按也没反应。最后她终于泄气了,把手包往身边一沓,就靠着门边坐下了。
一直到天黑也没等到欧阳。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没回家,还是人就在家里故意不开门。打他电话却始终是未开机。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天气,风裹着冷雨扑在身上,冷而潮。她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他放她鸽子也是应该的,毕竟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上次她还把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拈拈身上的水滴,站起来开始朝来时的原路走。别墅位于山路的深处,路很长,两侧栽种着许多高大的落叶乔木。无数枝叶拱围着,将犹有雨意的天空割裂出细小的缝隙,滴滴嗒嗒是枝头积雨跌落的声音。她觉得饿,饥寒交迫,脚底踩着枯败的落叶,沾着积水,有啪啪啪啪的细微响声。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