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亲好像对欧阳发了很大火,他下来吃饭时眼神冷得像冰,就像韩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韩笑笨拙的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他:“哥哥,你吃。”算是变相表达自己的歉意吧。
欧阳抬起头,竟不是生气,反而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谢谢笑笑。”
后来不知道欧阳是怎么和父亲谈的,那之后韩笑还是经常在欧阳房里一玩玩到晚上,困了就睡在他床上,父亲竟不再发火。
但是母亲常常抹泪,私底下还和父亲吵架。有次韩笑放学回来,哥哥不在家,母亲就拉着她训斥:“你有了哥哥就不要妈妈了吗?他是你爸爸和外面女人生的野种!他抢走了你爸爸,你还跟他在一起?”
年幼的韩笑根本不理解什么是“野种”,爸爸没有被抢走啊,爸爸还是最疼她……
母亲的脸色白得吓人,见她不听话,就用巴掌拍她:“你爸对不起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连你也想抢走!你是我的笑笑,我的孩子啊……”
她一边打一边掉泪,韩笑吓坏了,扑到楼下“哇哇”的哭。正好欧阳回家,韩笑一看到他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呜……哥哥……妈妈好可怕……”
他蹲下身,把韩笑抱进怀里,指着她脖子上一块红痕:“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打我……”韩笑揉着眼睛,眼泪鼻涕一起往他衣服上蹭。
他平常很爱干净,又喜欢穿白色,好好的衣服全毁了,却毫不在意,只是语声有点泛冷:“还有哪里?”
韩笑指了指后背,他掀开她背上的衣服,白嫩如玉的皮肤上果然有几个指印。
母亲跟着下楼,看到那指印,也有几分后悔,却扬声道:“我管教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欧阳一手宠溺的擦着韩笑的眼泪,眼睛却是看着身后站着的母亲,说话里有一股冷气,刺得人毛骨悚然:“她,以后不属于你。”
母亲大约也被他的气势怔住了,过了好半晌,忽然大骂:“你一个野种,凭什么这么说!她是我生的,我才是她的母亲,你算什么?”
欧阳只是笑,又是初见时那种冷冷的笑,仿佛被他看一眼就会被冻伤。
韩笑有点害怕,拽他袖子:“哥哥……”
他低下头,表情又是温柔和煦:“笑笑饿了吗?哥哥带你出去吃冰淇淋。”
韩笑一听有冰淇淋吃,立刻不哭了,使劲的点头:“要,要!”
二、破散
快餐店里,韩笑举着快要化到手上的甜筒,小眼睛眨巴眨巴时不时看向周围。
她头一次来这样的快餐店,虽然好奇,不过更奇怪的是过往的人,都要稍稍侧目向他们这里看一眼。尤其是女生,不时的还飞几片红云挂在脸上。
韩笑顺着她们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她们看的不是自己,只是坐在对面的哥哥。他耐心的挤番茄酱,把薯条沾了一点送到韩笑嘴边,认真的样子真像一幅画。
韩笑咂吧咂吧嘴,脱口而出:“哥哥真漂亮。”
欧阳笑起来,眉眼弯成一条线:“笑笑长大了比哥哥还漂亮。”
真的吗?韩笑不信的捏捏自己的脸蛋,圆圆的,没有哥哥好看,哥哥是尖削的下巴。
欧阳也不说话,手里捏着纸巾,时不时的擦掉她手上滴的奶油。
韩笑把化了一半的甜筒递过去:“哥哥不吃吗?”
他笑着摇摇头。
“很甜的。”韩笑献宝一般说。
“是吗?”他扬眉,“那我尝尝。”
就势把韩笑抱到自己腿上,就着她嘴角,伸舌舔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回答:“嗯……是太甜了。”
妈妈小时候喂她米糕,也这样亲昵的吃她嘴角的碎屑。韩笑并没觉得不妥,等一支甜筒吃完了,还理直气壮的把嘴巴凑过去:“哥哥,擦嘴。”
欧阳还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拿纸巾,韩笑已经自己凑了上去,把粘乎乎的嘴巴在他脸上蹭了蹭。
欧阳失笑,抚着韩笑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半晌才用纸巾擦掉脸上的奶油。
“吃饱了吗?”
“饱了。哥哥,我们回家吗?”
“嗯,我们回家。”
欧阳弯身抱起她,走出快餐店。
路边的景物倒退下去,韩笑越来越觉得奇怪。她虽然才六岁,回家的路也依稀记得一些,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她指着大厦上的标志物:“哥哥错了,回家是那边。”
欧阳拍了拍她的头:“笑笑别说话,一会就到家了。”
最后他们停在一栋高级公寓前,欧阳在电子锁上按了一长串数字,铁门打开,一个老伯探出头道:“欧少爷好。”
欧阳径直进去,按下电梯。电梯内壁光滑,映出欧阳冷冽的眼神。韩笑忽然有些心慌:“哥哥……我们去哪里啊?”
他没回答,反问道:“笑笑不听哥哥的话了吗?”
“我想妈妈……”韩笑的眼泪扑扇扑扇就落下来。她今天才惹妈妈生气,现在又不回家……
电梯停下,欧阳不再说话,腾出一手开门。
奢华宽敞的房间,韩笑从落地窗户看下去,远远的都是大厦的房顶。欧阳把她放在沙发里,按下遥控器,电视里就开始播放动画片。
“冰箱里有蛋糕,笑笑想吃吗?”
韩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拖得长长的说:“想--”
欧阳轻笑,过一会手里就拖着香甜的蛋糕出来。他的身子陷进柔软的真皮沙发,张开手臂在腿上一拍,韩笑就蹦蹦跳跳的扑过去,坐到他怀里。
“葛铃铃--”放在沙发旁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哥哥,电话……”她还没说完,一块厚厚的奶油就送进了嘴里。
欧阳一手圈着她,一手端着蛋糕碟,歪着脑袋,将电话夹在脸颊和肩颈之间。
“喂?”
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话,欧阳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他似乎垂眸看了韩笑一眼,平淡的说:“是。”
韩笑吃完嘴里的奶油,又不安分的在他怀里动弹,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蛋糕,一点点凑过去。
欧阳忙里偷闲,把拖着蛋糕的手举高了点,于是韩笑就扑了个空,不满的朝他努嘴。
欧阳难得的露出笑容,打破了刚才的凝重,只听他对电话里说:“嗯,那随便你。”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那一块蛋糕还是都到了韩笑肚子里。她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欧阳怀里,就睡着了。
过一会被欧阳叫醒。他说:“笑笑脏脏,不洗澡就睡觉。”
韩笑红着脸往他怀里钻:“下次不会了。”
“哥哥带笑笑洗澡去。”他抱着她来到浴室,手指利索的解开她衣服。
韩笑坐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好玩的拍打着水花,水溅出来湿了欧阳的衣裳。他摇摇头,索性也脱掉自己的衣服,只在下身围了一条白浴巾。
“笑笑,转过来。”
韩笑从水里站起来,欧阳把她拨过来正对着自己,用沾满泡沫的浴球在她身上擦着,从脸蛋到小屁屁,一处也没落下。
他把浴球放在一边,用清水帮她冲干净。韩笑好奇的抓起浴球说:“我来帮哥哥洗。”说着就要去解他下身的浴巾。
欧阳躲了下,有些尴尬的笑笑:“呃……哥哥自己来。”
韩笑顿时委屈的噘嘴:“哥哥坏,哥哥不爱笑笑。”
他一见,赶忙倾身把韩笑抱过来,放在他腿上。他赤口裸的上身精壮瘦削,皮肤滑腻健康,韩笑好奇的摸着,沾的他胸膛全是泡沫。
欧阳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哥哥当然爱笑笑。不让笑笑洗,是怕吓着笑笑。”
韩笑昂着小脸,不明所以。
他索性换了个说法:“哥哥是大人,所以能帮笑笑洗。等笑笑长大了,也能帮哥哥洗了。”
韩笑有几分疑惑:“真的?”
他嘴角一挑,在氤氲的雾气中魅惑十足。帮韩笑擦干净后,自己随便洗了洗,裹着睡衣就和她一起出去了。
门铃正好响起,欧阳放下她,去开门。
门打开,父亲站在门外。他身后是头发凌乱,眼圈全是红丝的母亲。
韩笑一看到母亲,立时激动的跑上去:“妈妈--”
母亲紧张的抓着她肩膀,甩到身后,像母鸡护小鸡的架势,张开双臂拦着她。
韩笑不解,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哥哥不是坏人,可是妈妈却好像很怕哥哥的样子……
母亲盯着欧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竟然把笑笑带到这来?她才六岁!你难道想把她藏在这一辈子吗?”
欧阳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肩:“你别这样,欧阳要是想把笑笑带走,就不会在电话里告诉我这里了。”
母亲有些歇斯底里的打开父亲的手:“你别碰我!从你把这个野种带回来那天起,我就再也不信你了!你说,你是要他还是要我们母女俩?”
“你在干嘛?别发疯了。”父亲的脸色也越来越不耐烦。
欧阳忽然耸肩,懒懒的斜靠在橱柜上。韩笑怯怯的退了两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恰好看见欧阳朝她眨眼,于是她一溜烟又从母亲和父亲中间窜了过去,回到欧阳怀中。
欧阳抱着她的手很用力,几乎是全副武装的把韩笑护在自己怀里。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这样的魄力,但那一刻,父亲和母亲都没敢轻举妄动。
母亲几乎是无力的滑倒在地上,双手兜住面庞放声哭泣:“都是你,都是你……自从你把他带回来,就变成这样……我现在只有笑笑了,他连这最后的都要抢走……”
父亲的表情终于软下来,他叹了口气,对欧阳说:“把你妹妹给我。她的监护权在我手上,你不能私自带走她。”
欧阳连眼皮也没动:“监护权可以转让。”
“你才十二岁,怎么做她的监护人?”父亲已经怒不可耐。
欧阳的身体怔了一下,他没动,但语气已经妥协:“早晚有一天,她还是我的。”
他们说的话,韩笑全都听不懂,只是眨巴着小眼睛,从父亲到欧阳身上不断打量着。
“笑笑刚洗完澡,我去帮她穿衣服。”欧阳转身就要进去。
“她妈妈在。”父亲打断他。
欧阳头也没回,径直进了卧室,把干净的衣服给韩笑换上。
韩笑吃饱了又洗干净就开始犯困,软软的任欧阳摆弄,离开的时候欧阳没和他们一起,他好像俯下身对她说了句什么,可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那之后,韩笑再也没见过欧阳。
第二天,搬家公司的人来家里搬走了欧阳的行李。母亲的情形终于开始好转,气色也好了些。
韩笑从学前班升入小学,每天在学校里认识许多新朋友,渐渐的就忘记了这样一位哥哥。只是偶尔看到别的小朋友吃冰淇淋,会流着口水想,要是哥哥在,一定会买给她。
快过年的时候,股票分红,父亲大赚了一笔,买了一架直升机送给母亲。母亲欣喜若狂,第二天就踏上了欧洲之旅。父亲因为公司到了年关收尾工作很多,承诺晚三天在汉诺威与母亲会合,而韩笑的学校还在进行最后一门考试。
那天,韩笑坐在教室里考数学。握笔的小手被冻得冰凉。还有最后一道题。
教室里本就没有暖气,因此班主任进来的时候,旋进一阵凉风,刺得韩笑禁不住就打了个寒颤。然后她听到班主任叫她:
“韩笑,你出来下。”
她在全班小朋友的视线里放下笔,跟着班主任走出去。
班主任带她到办公室,把电话递给她,那条细细的电话线里,传来父亲悲怆的声音:
“笑笑……你妈妈……发生空难。”
三、胁迫
妈妈从八千米的高空坠落,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对小小的韩笑来说,实在有点恐怖。
她抓着听筒,一时不知所措。后来父亲开车把她接了回家。
那一年的次贷危机,来势汹涌,对父亲的保险公司产生很大影响。父亲每日都奔走于家里和公司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韩笑睡觉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她起床了,他又已经离去。父亲在家的时间,大多都是叹息:祸不单行。
唯独有一次,韩笑吃早餐的时候父亲还没出发,她清楚的看见父亲两鬓,夹着几根白发。
父亲的外表一向年轻俊朗,三十多的人看起来还像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是她头一次觉得父亲老了。
父亲坐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本子,不断拨打上面的号码。韩笑就在旁边看《蜡笔小新》。
一集播完,变成了财经新闻:“今年发生在全球大范围内的次贷危机,严重影响了我市的金融业,无数银行保险公司面临倒闭的危险。而在这场风暴中,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却迎风不倒,在无数大公司纷纷宣布停盘的时候,谋取了一笔暴利。我们的记者今天来到这家‘欧氏’证券……”
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韩笑对着父亲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