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万众瞩目之下,君无锦快步朝着秋揽走进。这一刻,阳光灿烂,照射在君无锦身上,所有人都产生了一股错觉,这人明明还是那个疯癫太子,可是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虽然走得很快,可他的身上竟然出现了一种高贵优雅的东西,虽然暖阳迷人,可他却似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璃王,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可说不得。”君无锦迈步走来,幽幽道,眼看近了秋揽,伸手豁然扯过秋揽的肩膀,将她朝着自己的身后拉去,同时目光毫不遮挡,直直朝着璃辞看去,平平对视,火光四射:“就比如,本太子的太子妃,璃王可不能逾越操心,这——有悖常理,说不定,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璃王,您说,可对?”
此刻的君无锦就像一把终于脱壳的尖刀,终于露出了他森森的寒芒,这一道冰光,不露则已,一露惊人!
可,此时此刻,璃辞已经无从去观察君无锦露出的锋芒了,他看着君无锦背后清姿雅态的人,只觉得,君无锦的话,就像是一击重雷,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
太子的太子妃?可君无锦尚未立太子妃!难不成,秋揽竟已被指婚给君无锦了?但……这又如何……
璃辞运筹帷幄这么多年,恐怕这还是第一次,不愿想太多,不愿想太深入……不敢想太深!他眸光一闪,轻轻问道:“本王……可还未听说,锦太子要立太子妃一事……”心里那股越发的慌乱感觉,被他下意识地抛开,恐怕没有人知道,向来淡定自信的璃王,今日这一句话,是人生中最惴惴不安的一句。
至于在怕什么……他未敢想。
君无锦眼中暗光一闪,豁然伸手拉住了秋揽的手,手指在秋揽的掌心轻轻磨蹭:“太子妃……的确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可,今夜宫宴之后,本太子便会将静侧妃的位置扶正,东宫之后,从此只有秋揽军师,也就是傅静娴一位女主人!”君无锦极有自信,说着似乎还非常高兴,回头一望,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上万民众,朗声道,“各位,本太子的侧妃,傅静娴以女儿之身,前往边关成为一名军师,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为我临天立下赫赫战功,难道,这还不够成为本太子将其扶正的理由么?”
秋揽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君无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就在这里,他竟然是要揭发她的身份?可是——为什么?!
君无锦却只是颔首微笑,不敢去看秋揽,可手中的力道却加紧了一分。生怕她受不了逃了。
全名沉默之后,也是一阵欢呼。无论如何,先不说君无锦在大伙儿心目中的地位,只是秋揽在边关的所做,都绝对让他们佩服,更不用说她是女子……的确值得人佩服!
这方的欢闹之声,璃辞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身体猛然晃了晃,瞧着秋揽的眸赫然瞪大,手剧烈颤抖,然后将车帘猛然放下,隔开而来视线。
飞卿、溯羽也同样震撼,看着秋揽,飞卿喃喃念道:“怪不得第一瞧见这人的时候……这么不顺眼,原来原来……原来是那个臭女人……”
黑甲铁军不敢欢呼,因为他们察觉到了璃辞的不对经。
见黑甲铁军的沉默,人群的欢闹也降低了不少,这样维持了良久,璃辞的马车之内,一个低低的声音才传来:“回府。”
这声音是如此冰冷,如此沉重。
君无锦勾唇一笑,豁然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秋揽,心中一突,突然扣着秋揽的肩,便朝着那张他念想了许久的小唇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没错,他就是要在这里,宣告他绝对的所有权。
然秋揽头豁然一偏,这吻也就偏离了,落在了脸上。
君无锦苦涩一笑,眼神一暗,可在这外头,他可不敢展露……自己有些失宠的事实,笑呵呵地牵着秋揽,上了那金光闪闪的驴车。
而另一架马车之内。
没有人能够知道此刻璃辞究竟在想什么。
马车之内,环境还是以前那般。璃辞静静坐着,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就在这里,面前的位置上,秋揽就坐在这里,他们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眼前还有那盘未下完的棋。
他还以为,他们执棋了这么久,只是今日这一局,才是命中注定的败局。可是未曾想到,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败了。
他放弃傅静娴或许没什么。人不爱,弃之时,自觉无味。
可当他被‘秋揽’吸引时,那就是他败北的开端。从那一刻起,也许就注定了今日,他内心的狼狈。
什么谜团也都随之解开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踩自己一脚。那日……
也怪不得,在他方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会选择逃避!
“只不过临安城就在眼前,我心竟觉得甚是遗憾。若是一别,下一次到不知,我们会是敌还是友?甚至,还会不会有秋揽你还会不会因为愧疚,而给我倒茶盛饭?”
如今再想想这话!脑中只有——可笑!可笑!可笑!一词!
太可笑了!他太可笑了!
璃辞豁然抬起左手,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之上,那日,他是也踩了她的一手吧?只是踩一下脸……这如何能报?
璃辞黯然垂下眸子,轻轻拾起另一旁还未动过的黑子,就用棋子的边缘,慢慢地贴近了自己的指节。
一点一点,慢慢用力。他的功力何等恐怖,对力量把握得又何等之准?一颗棋子下去,黑子瞬间成了粉末的瞬间,带来的,还有手掌一处的凹陷!碎骨成粉!
或许这样,才能在他心中,真真正正化解当初他的那一脚。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清楚楚地……掩盖心口的疼痛。
触目惊心!
璃辞一声未吭声!
另一方,驴车之内。
秋揽一入其中,便一言不发,君无锦何等敏锐,早知道秋揽此刻心情甚是不佳。早就坐得远远地,怯怯地看了过去。
晌久,静默的驴车之中,秋揽才将眸子冷冽地转向君无锦,冷冷开口:“君无锦,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无锦眼中光芒一闪,抿唇不答。
却听到秋揽继续冷冷道,那声音像极了令人不爽的质问口气!
“君无锦,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回来?远远逃离了这里,难道不好?你以为我没有这样想过?我有!我无时无刻不在想!”
秋揽的身体都在颤抖:“可是我一想到当初前来救我的你!我一想到你的处境!还有我答应过你的交易!我便回来了!我忒妈便回来了!可你忒妈给了我什么?!”
秋揽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君无锦所做的,几乎触及了她的极限:“你忘了我们当初的交易了么?我去造势,我去建立自己的威望,以让苍茫铁军更好为我所用!然后成为你的助力!让你更顺利在这场博弈之中取得胜利!可你忘了我的要求了么?天高地远,从此之后,给我一片太平天!”
“可你如今再做什么?你还觉得我陷得不够深是不是?觉得我的麻烦还不够多是不是?明了我的身份,你想让以后,我在这个势力纵横交替的世界里怎么安生?你想让我如何顺顺利利地逃离临安城?你是不是——不知道太子的女人意味着什么?!”
君无锦仍旧闭唇不答,可那双微垂的眸子里,却划过深深的痛楚。他的拳头豁然握紧,身子颤动!
晌久,才轻轻道:“……为什么……你就那么想离开?你是那么希望离开……离开这里……离开我么?”
“是!”斩钉截铁!“可君无锦,今日你好样的!给了我一道最大的枷锁!”
同时。
另一方,璃辞的马车已经缓缓停在了王府门口。
军队停止了前进,飞卿溯羽静静等在马车两侧,久久不语。
尤其是溯羽,他算是最了解璃辞的了,所以也能想象璃辞应当需要时间。
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溯羽的眉头却不由得皱紧了。
有点不对劲儿吧?
璃辞是什么人啊,心态什么的向来放得最好了,这个人向来身上就展现出一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感觉,可向来不会去太过纠结这些东西。
又过去了一会儿,溯羽这才终于带着略微不安的心情,缓缓撩起了车帘!
看到里头的情景,溯羽这才轻轻出了一口气,然后尽量带着平日的声音:“小璃,到了。”
璃辞静静坐在他向来坐的位置,眸光微微垂下,车内光线昏暗,这样看去,璃辞似乎和往日一般无二:“恩。”
说着,璃辞缓缓起了身,右手轻轻撩起了车帘,从车内似乎一如既往地走了下来。
可他的脸刚一见光,溯羽心头便是咯噔一声,可是此刻外边儿人多眼杂,他却不敢做声,不动神色地想要去按璃辞左手的脉门。
却在手触及璃辞左手的时候,豁然一惊!
他做了什么?
璃辞却轻飘飘摆了摆手臂,步子一抬,朝内走去!看着璃辞的背影,猛然回头撩起了车帘,然后瞳孔一缩!
刚才他怎么没看到,就在棋盘之上,有着一堆黑色的粉末!此刻车帘风带起,粉末吹下来不少!
该死!他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溯羽脸色沉重,加快步伐,跟上璃辞,刚入王府大门,他才敢低声开口:“你”
可这一字刚出,却看见璃辞眸光轻飘飘地扫来,却带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灭寂:“怪不得,我总也走不进。”
溯羽口一张,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同时,也让他惊骇于一个事实!
这个秋揽,绝对不能同以往璃辞遇到的一切相比,什么‘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都是屁话!
璃辞彻底陷入了!不得自拔!甚至……痛苦其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要说他不知道,恐怕就算是璃辞……也不知。
——帝宫浮沉作品——
君无锦沉默了一路,即便是下了马车,也只是垂头不语,默然跟在秋揽身后,直到秋揽在她的房门停下,轻轻转头:“大军归来,皇宫前怕还有恭贺队伍,太子爷不去瞧瞧,说得过去么?”
听听,听听,他不就是没有按着她所想做了一件事情么……至于声音里头都带刺么?
君无锦最紧紧抿着,听着秋揽推门而入的声音,快速一伸手,拉过秋揽的手,一同朝内钻了进去,同时伸手环绕住了秋揽的腰肢,用脚带过房门。
君无锦的头紧紧贴在秋揽的后颈,他的背就贴着门,后背冰凉,可他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双臂环得死紧,生怕这是个错觉似的……
“静娴…你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但求求你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不要不理睬我,不要说话讽刺我……”这三个月来的坚持在这一瞬间崩塌,君无锦那可坚硬的心肠一遇到秋揽这样的态度便会瞬间千疮百孔无孔不入,“我今日是小人了,但是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就呆在我身边儿吧……我喜欢你,真的,这么久以来,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喜欢的人……静娴……做我的太子妃吧……”
君无锦就像是喃喃自语:“那一次在皇宫,我错了…所以我深刻反省了,以后,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牧蝶心想要杀你,我怕极了……也就是那一刻,我知道,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失去你……”
“你不知道当时,在一线关我多想冲过去,可是我竟然不能……这几个月,你在边关,我天天想你,日日想你,我的静娴那么优秀,就算是个男子,肯定都能迷了许多人的眼球……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你同璃辞关系交好的消息……我想啊,璃辞那是谁啊,那人跟个神话似的,那么优秀,你以前又喜欢他……他又向来冷冰冰的,没觉得他看好谁,可是这次……他不是也爱上你了吧?”
“那可不行……换了别人我还有信心些,可这人实在是不行……所以我心慌慌的,迫不及待行动了……我我我……静娴……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只知道,当我天天想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爱了……静娴……你……你不要走好不好,一切结束之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全部给你……”
君无锦就像是发了疯,一个人喋喋不休诉说着,他的声音忽而高,忽而低,听得秋揽的心也不由得一软,不过……爱?她倒是没想到……但是,她不爱他,这是肯定的。
秋揽就是这样,太过理性,所以不能确定对方十足‘安全’以前,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交出去,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心殇比身伤更可怕。
但是,有些人的爱,就是如此不由自己。
像君无锦,他难道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么?不,他明白。但是他还是爱了。
也像另一人,璃辞。
君无锦说道这里,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