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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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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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结构很简单。若以钢琴考级水平论,其实不入级,要说难度的话勉强算六级,因为有连续八度和快速长琶音。速度适中的行板,降E大调,4/4拍。以简短音阶下行接两个琶音引子后,便是由分解和弦的上行音调和轻捷的下行音调组成的主题,温婉而幽丽。此后是主题的四种变奏,最后一个变奏以三连音符为主,饱含热情。

或许人聪明,做什么学什么都事半功倍吧,小雅弹得不错,左手流畅的七和弦和主三和弦,伴以乐曲琶音式的上行下行间,波浪般的旋律起伏,她处理得都很好,具有柔和的回旋感。

安谙附唇在我耳边道,“旖旖,你也去弹一曲可好?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弹琴。好想听一听。”

我摇摇头,“我没有她弹得好。还是别上去献丑了。”又不是超女PK,你弹一段蓝调,我吹一曲洞箫,大家轮流上场竞技,只为拔得头筹。她弹完一曲我再上去,即使我弹一整首伟大不朽《勃兰登堡协奏曲》,弹得比董翩都好,甚至弹得比巴赫都好,也只是浅薄地攀比,可笑地炫耀。

我蜷缩进沙发深处,目光穿过面前咖啡袅袅上升的水雾软软地跌落在厅中圆台钢琴前的小雅身上。少女的祈祷。她可不就是少女么!巴达捷芙斯卡于一八五六年写这首钢琴曲时十八岁,小雅比安谙小一岁,今年十七岁。十七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十七岁的单车,十七岁的天空……那么多人赞美十七岁,或歌或哭,或叹或羡,只因为十七岁的如花岁月,你我过了就不再有。而曾经的十七岁,除了安谙可以媲美,你我谁有小雅这样的惊才绝艳,意兴遄飞。

我们的十七岁,大多是蒙昧而无知的罢。

甚至我们十七岁往后的岁月,也未必就不蒙昧无知。

“旖旖,别理她,她就是这样,人来疯。”安谙轻轻吻了吻我耳垂。我的耳垂上戴着叶蓝送我的钻石耳环,那么大粒的石头,谁的眼泪一样晶莹。

原来我的沮丧失落他并非不知。

我垂下眼睫。不敢回眸看他。他温柔耳语,点水轻吻,令我愈感委屈。我咬住下唇,拼命给自己打气:程旖旖不哭!程旖旖你不许哭!程旖旖你要是哭了你的脸就丢大了!在座四位哪个不比你小!做人不能这样没骨气!比不上人家不是你的错!程旖旖,你不许哭!!!

台上乐曲终。台下掌声起。

刘东柏方子闻拼命叫好,一迭连声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到底是孩子,掌声就够了,何须喝彩声?又不是军训营,大家比着唱军歌。

安谙轻轻扳转过我身子,额头抵着我额头,柔声道,“旖旖,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下次我带你见一些靠谱点的朋友,好不好?”

我极低声音叹,“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我或许给你丢脸了……”

“傻囡囡……”他轻吻一下我嘴唇,完全不理会刘东柏方子闻此刻从台上收回视线目瞪口呆地在看我们。小雅也没有应邀再弹一曲,惯与媒体打交道人精似的她自是知道见好就收才能绕梁三日。余光中小雅水粉蓝镶珠裙角已掠进视线。她回来了。我意欲推开安谙,推开他这样子的亲昵,给他同学看见多不好,给小雅看见多不好,而且,他那要命温柔的轻轻一吻,已吻出了我的泪花。

我想我得去洗手间洗把脸,绝不能让对面三个小孩子看了笑话!不给安谙长脸就算了,不能太丢脸。

安谙却更用力抱紧我,将我拥在他怀中,背转身倾陷在沙发靠背里,整个身子躺住对面三双眼睛六道目光,吻去我左眼溢出的泪,再吻去我右眼溢出的泪。

我没有描眼线没有涂眼影没有刷睫毛膏。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画。没有彩妆。我的脸上干干净净。我是被小雅比成的梨花,素白时分,还有安谙站在树下。

我没有描眼线没有涂眼影没有刷睫毛膏。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画。没有彩妆。我的脸上干干净净。因此不怕泪水弄花我的脸。不怕安谙落吻我眼睫。

更多的泪溢出来,安谙温柔仔细地一点点吻去我的泪。对面传来“叮叮叮”刀叉击盘声,刘东柏压抑着怪笑,“喂喂喂老大拜托你收敛点好不好?秀恩爱不用这样秀的吧?真/人/秀啊!”

方子闻跟着起哄,“安谙我们可都是孤家寡人呢,求您老别这么刺激我们可好!”

小雅一语未发。

我用力推安谙,羞窘之下眼泪倒是止了。安谙完全不理会两个男生的鬼叫,仍是紧紧拥着我,轻声道,“旖旖,世界是世界,你是你。你的好毋须谁来证明与肯定。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你不用跟任何人比。”

我抬眸看他,感动自不待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能看出来我……哭过么?好糗……”我的虚荣心啊。原谅我我也有虚荣心啊。让小雅看出我哭过即使她不笑我我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啊。

安谙一下子笑出来,深深望着我,笑容未隐,眼已迷离,“旖旖,你这样子好美。”

“我没有她……”

“傻囡囡,女人一旦知道自己美就不美了。”他打断我,食指轻抚我唇角笑窝,“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何况那也不是什么短处。如你以前所说,术业有专攻,只是你一向跟我们所学的不同罢了。你呀就是太不厉害了,若是莫漠早把话题转到自己强项上去,说得他们一愣一愣只有听没有说的份儿!”他笑笑,目光如水凝神望着我,“不过我还就是喜欢你这样子,小兔子一样,一点心机和算计都没有。”

“谁说小兔子没有心机和算计?狡兔三窟说谁哪。”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唇边的笑窝此刻定是盈盈闪烁。心花怒放下居然想起了一个成语。

果然安谙调侃笑赞,“谁说理工生没有古文修养?这么冷僻的成语我们旖旖不是也知道么!”

击盘声愈响,刘东柏头都恨不得伸过来地嚷,“嗳嗳嗳,安谙你有完没完?当我们是空气啊!”

方子闻也故作不满道,“就是就是,再这样我们可都走啦!免得妨碍你们两口子的恩爱!”

我推开安谙,这次倒是很轻松就推开了他。他放开我的前一刻,附唇在我耳边道,“小兔子,你再狡猾也逃不开我的手。早晚是我的,跑也跑不掉!”

我用手肘轻轻拐他一下。他就势挽住我手臂,又在我颊上吻了一吻。

方子闻啧啧连声道,“我鼻血都快被你们刺激出来了。安谙,你自觉点,罚酒一杯!”

刘东柏嚷,“一杯怎么行?怎样也要罚三杯!”

安谙淡淡笑着执起眼前酒杯,一饮而尽。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素不喜饮酒,在杭州时莫漠要喝酒都是我陪,他从来只喝饮料或矿泉水。“没关系。”他侧头对我道。空酒杯递到刘东柏面前,“倒吧!”

刘东柏拿起酒瓶就要倒,一直没说话的小雅伸手轻轻按住刘东柏,“安谙不喜欢喝酒,还是别让他喝了。”

方子闻不依,“小雅你还替他说话。他是不喜欢,但不表示他不能喝!”

刘东柏附和,“不能喝也得喝!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罚三杯都便宜他!”

小雅浅浅笑了笑,“他从来都这样,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跟宁萱好的时候,不也当着我们全年级同学的面眉目传情么。那时候怎么没罚他。”

我转眸看安谙,正正迎上他目光,清亮如水,有好笑有无奈。我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如果性格令我无法当场说出“那是你的过去我不介意”之类的话,这暗暗的十指交握,他当可明白我心意。过往的安谙没有我我亦没有他,他怎样都与我无关,只要他这一刻有我爱我,任别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小雅你终是太年轻了。看再多的书写再好的文字也仍是个孩子。或许亦因为你从头到尾始终是旁观。你不会明白安谙给我的是怎样一份坚实的爱,坚实到我不会被你这几句话所扰,或吃味。

小雅接过刘东柏手里酒瓶,在我面前杯中缓缓倒了酒,淡笑望我,“姐姐,初次见面,小雅敬你一杯酒。愿你能最终虏获安谙的心,让小雅有朝一日能叫你一声,嫂子。”我暗暗叹口气。这孩子是喜欢安谙的吧?否则这种做作说辞怎会出自她的口。看来无论多剔透玲珑的女孩一旦陷入情感,都难免说出失水准的话。

我拿起酒杯,“谢谢”两字尚未出口,一旁安谙笑,“小雅你若愿意叫嫂子的话现在就可以。”

小雅颜色不改,抿嘴笑,“怕是太早了吧?”

安谙笑,“嗯,等我们结婚时你再叫倒也不迟。到时给你改口钱呵小雅。”

不想再听他二人你来我往做这种口舌之争,我拦住话头,“谢谢你的祝福,小雅。”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安谙忙在自己盘中叉起一小块牛排,喂到我嘴边,“快吃点东西。胃不好还喝酒。”见我不张嘴,他宠溺地笑,“乖。等会儿胃痛我多心疼。”

我只好就他手吃掉牛排。看一眼小雅,她唇角仍维持优雅笑意,眼中却波澜狂起,柔白小手捏着餐巾,微微抖着。我偷偷踢一脚安谙,暗示他差不多就可以了。他望着我了然一笑,刮一下我鼻子,我躲都躲不及。

“安谙,你是不是还想罚酒啊?真过分!”刘东柏看一眼小雅道。

“姐姐,你平时跟安谙都聊些什么呢?”方子闻好奇问我。这两个小男生看样子都是小雅的拥趸,各自以不同方式暗挺心中女神。而上海男人果是精明,看出我对诗词歌赋全然不懂。历来文科生又一向瞧不起理工生,觉得理工生没修养没内涵,在他们眼里,理工生全是不解风情的莽汉俗人。哪间大学都如此。

我淡淡笑笑,“也没什么聊的。我白天很忙,晚上回家累得只想休息。”

安谙一边接口,“过日子又不是做戏,夫唱一句‘夫人你如花美’,妻回一句‘相公你大雅才’。再怎样伉俪情深,如胶似漆,若要恩爱长久,也总得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所谓相濡以沫,终须爱淡如水,润物无声。”

我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安谙这番话是何意思。对面三人倒均明了,彼此看一眼,再说不出什么。气氛冷下来。

安谙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小雅你明天不是要回上海么,回去早点歇着吧,别起不来床误了飞机。”挥手示意服务生埋单。

小雅拿起背包找钱夹,“今天我请!安谙远来广州是客,总要我尽这一番地主之谊。”

刘东柏方子闻也都道,“是啊是啊安谙,毕竟我们现在都在广州,怎好让你请客”。

“旖旖要在广州工作一段时日呢,下次聚时你们再请吧。”小雅钱夹还未翻出,安谙已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账单,随便看一眼,连钱一起交给服务生。

刘东柏笑,“这怎么好意思呢安谙,明明是我们找的你……”

“老同学还这么客气。下次让你们请还不成么。”安谙笑着道。

“那等小雅回来再聚好了。到时你可不要再抢单!”方子闻起身向我伸出手,“姐姐下次有时间再聚呵!”

我握住他手,“好。”

刘东柏也伸手与我握了握,含笑道再见。

最后是小雅,握完我手问,“姐姐你在哪儿画的指甲?我认识一家美甲店,姐姐不妨去试试,准比你现在这家画的好。”

“旖旖的指甲当然要由我来画。”安谙笑着拉起我手,摊开来左看右看,“蛮不错的呀!虽然不是很专业,不过画啊画啊画久了就好了。”

小雅仍在笑,真是好内功,看着我右手无名指的指环,“姐姐手这样白,是不是应该戴白金呢?而且这种黄金包翡翠的款式……反正我这年纪是万万驾驭不了的!”

“嗯,这是我家老辈儿传下来的,我们的订婚戒指。”安谙合掌握住我手,淡淡笑道。

我的心就像一个深渊

“安谙,那个小雅……刚刚你那样对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从餐厅出来我们没有叫计程车,执手漫步在广州灯火辉煌的夜。与小雅刘东柏方子闻方向相反。

“她啊,一向被人宠坏了。以为自己是太阳,别人都该是行星围着她团团转。”安谙淡淡道,“上学时就是这样。我最不耐烦这种女人。”

“拜托,她才多大,就女人?”我有点好笑。

“是女人还是女孩,不以年龄论。像你,我觉得就只是个孩子。”他紧了紧握着的我的手,爱宠地道,“那么容易手足无措。”

我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无奈,“安谙,为什么你们都看过那么多的书?你们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如你所说,这真的令我很感手足无措。”

“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一书中有言,‘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意思是,有闲才有一切读书游玩与友相聚饮酒甚至书写的可能。若无闲,再想也只能是妄念。所以,没读过那些书,并不是你的错。”安谙低低叹口气,“其实,我也没有时间,跟出版社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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