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两种温度。缭绕着的清香易催得人昏昏入睡。
苏暮卿寻了一方位置,安静的坐下,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静静地等待着李氏醒来。
闭着双眸靠在卧榻上休憩的李氏,体态丰腴,面容温和,乍看这外表甚是让人年觉得亲切且毫无距离,也难怪前世的她那么听李氏的话。
青菊轻手轻脚地绕到李氏身后。俯下身子轻唤道:“夫人,醒醒,二小姐来了。”
李氏微惊,双眸猛地睁开,在视线扫过安静坐于一角的苏暮卿时,满是歉意的笑笑:“暮卿。让你久等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都很僵了,李氏还能做到这份上,当真是厉害。
苏暮卿扬起唇角。美丽的笑颜绽放,犹如那昙花出现。
“婶娘,暮卿也才刚到。这些日子害婶娘那么忙碌,还打扰你休息,当真是过意不去。”
李氏慈爱的摇摇头。似乎没有将丫头们打发下去的意思,开门见山:“暮卿这会子来。该是这后院的事儿?不知暮卿会些什么?”
苏暮卿双唇微抿,半响方才道:“婶娘,暮卿什么都不会。还望婶娘能够不吝赐教。”
李氏和气的笑笑:“说得赐教不赐教,那你说说你想要做什么,这样婶娘便教你?”
苏暮卿蹙起眉头,垂眸故作思量。
李氏紧盯着她,眸色深不可测。
好久,苏暮卿轻启朱唇,用商榷的口吻道:“婶娘,暮卿也没什么会,就弄些轻松些的活儿,而且过个两三年暮卿终归是要嫁人,这要是重要的活儿让暮卿接了,以后交接着当是麻烦。”
李氏轻愣,私以为这个时候她该是挑个最重要的,譬如苏家的财钱,毕竟以其能力这些该是得心应手的很。
“那具体的暮卿可是想着些什么?”
苏暮卿淡淡道:“这后宅的吃穿用度还是婶娘来处理的好,暮卿当真不会。不过暮卿倒是愿意与姨娘们打打交道,至少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暮卿还是清楚的很。”
李氏暗惊,黑眸中有一抹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真是划分的好,无论自己拒绝与否,她只要选择其中一样便都是得势,而且瞧着这样子似乎与张姨娘达成了一线?
半响李氏掀唇而语:“看来暮卿与张姨娘等关系颇好啊,既然暮卿喜欢如此,那这些就让你去处理了。只不过你且注意着点,这姨娘与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是绝不会少,免得殃及自己。”
苏暮卿轻叹一声,瞥了眼屋里的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氏领会,淡淡道:“你们且下去,我们婶侄两说说体己话。”
秋棠垂首望了眼苏暮卿,恭敬地与青菊退出屋子。
苏暮卿容颜上泛起柔和的笑容:“多谢婶娘提醒暮卿,其实暮卿也晓得这些,暮卿会看着点自己,不为她们牵连。因为暮卿还是知道这苏府谁才是真正当家的。只有两三年,婶娘只需要两三年。”
李氏愣住,有些狐疑,她真心是看不懂暮卿这孩子,明明该算是撕破脸,她是身为长辈不得不装得和颜悦色,她却是若无其事?如若是在这些事情的先前,她或许疑惑会少些。
苏暮卿察觉到李氏的怀疑,敛起面上的笑容,话语中尽是严肃意味:“婶娘,你该是知道紫儿为何入狱?”
李氏眉头一皱,这事儿她也是在府衙来人方才完全清楚,而那日在院子里碰的青萝与刘妈妈提起过这事儿,不用多想便该是能够猜得这里头的缘由。
苏暮卿见其不语,又道:“婶娘,暮卿是怎样的人你也该是清楚的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于妹妹的事儿,暮卿只能向你说声歉意。但婶娘你该是知道是谁先犯我。但紫儿的事儿,暮卿清楚并不是韩馨居和蔷薇居的人所为,但外边的风言风语中,怕是婶娘和妹妹都有中伤。究竟是谁在后边推手,婶娘该是明白的很。”
李氏眯起眸子凝视着苏暮卿,平静地开口道:“暮卿,你是想做什么?”
苏暮卿恭敬而又诚恳地开口道:“晚卿对暮卿所做的事,如今该算是两清,暮卿也不会再上门找茬。而张姨娘借着婶娘的手想要害暮卿的人,和彻底破坏暮卿与婶娘的关系,暮卿是绝不会罢休的。但暮卿自认为自己的能力没有张姨娘厉害,还望婶娘能够帮暮卿。”
秋风透过半敞的雕花格子的窗柩,轻轻地吹进来,吹散了屋子里香味,吹得帘幔飞舞,可却是带来阵阵凉意。
李氏不由得轻颤了下,目光深邃地望着苏暮卿,眸中的疑惑丝毫不曾减少,心下却是盘算起另外的打算。
苏暮卿优雅地站起身子,将半掩的窗户阖上,低低道:“婶娘,这样可还觉得冷?”她倚靠在窗前,明亮的眸子幽幽地望着李氏。
好毒的眼睛。李氏心下不由得感叹。
苏暮卿挪开视线,望着香龛中一缕缕飘散的烟,缓缓而述:“婶娘,你只有一个女儿,张姨娘却有两个儿子。你只能靠妹妹,可如今怕是没有达官子弟愿意娶妹妹了。害妹妹如此,你也别怪暮卿太狠心。其实早在我落江回来时,就与妹妹提过,一起嫁过去也可以。可她执迷不悟,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暮卿。暮卿其实就想好好活着而已。”
李氏抿唇不语,静默的凝视着苏暮卿,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婶娘,你以后怕是要没得依靠了,即便你握着后院的权利。但张姨娘的得宠,若是在叔父那儿枕头风多吹吹,你以后在府中的日子并不会好过,连带着妹妹。暮卿就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望婶娘能够好好考虑。”
苏暮卿目光真挚地望着李氏,等待着她的开口。
如果说到这儿,李氏还不明白苏暮卿的用意,那她压根就没法子打理苏府。只是,她凭什么相信苏暮卿?
苏暮卿也不会逼李氏太急,毕竟她们之间的嫌隙可不是那么好修补,即便是她也一样,但为了让自己平安的走到一切明朗的时候,她必须忍耐。其实在计谋上,张姨娘远高于李氏,但她不会那么犯傻的去和一个有依靠的女子做交易,要不然她极有可能吃亏。
她淡淡一笑:“婶娘可以好好思考,暮卿先回落松院了。暮卿出嫁时,还是可以带走妹妹。”
然而此时,向来和气的落松院却是缭绕着诡异的气氛。
来了意外之客!
朱儿与绿儿二人站在屋里头悄悄地打量着立于院子里的男子,一袭紫衣在日光的照耀下,甚是华丽,衬得他整个人很是尊贵。他虽然是带着笑容,可看在她们眼里却有些寒冷。
半响,他幽幽地开口道:“院子真够冷清,皇兄派来的人怎是寥寥无几,本王还以为好歹有个十来个人,怎就你们三人?”
李汉林恭敬地回道:“王爷,人贵不在多。况乎郡主身为未出闺阁的女子,院子怎适合太多的男子。”
男子一阵低笑,抬眸向着朱儿二人的方向望来,目光深邃而又冷然。
“她何时回来?”
第八十章 似故人来
修长的身姿背对着苏暮卿,衣袂与青丝在秋风中轻扬着,在这空旷的院子里伫立着不免有潇洒肆意之味。
然,苏暮卿却不这么以为,当她瞧得这熟悉的背影时,全身发颤,寒意从脚心向着四肢蔓延,冻得她再也迈不出步子,明亮的眼眸中盘旋起浓浓的恨意,爱了这么久的人,疼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到最后逼得她走投无路。
她恨他,好恨好恨,恨他残忍,恨他无情,恨之入骨。却又无从下手,甚至在最深处还有一丝丝舍不得。
苏暮卿以为自己能够淡忘,以为往事不会再有爱的感觉,锁在那一片怒江之中。
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曾经的历程盘根错节,六年的爱意久居心田,灼灼其华历历在目,刹那间让她成为过往的俘虏。
原来,不是说能够忘就忘,说不爱就不爱。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出现,在她还恨着他的时候就出现,在她心底还有一丝残爱的时候出现。
若是两年后,如前世两年后,在她十七之时遇见他。也许经过这两年的洗礼,她可以完全将他当作一个陌路人。
双眸不争气地滑落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滴落在风中。
秋棠微怔,恭敬的开口:“二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晶莹的泪珠不断地掉落,无论怎样都停止不了。她不想哭的,她不能哭。
秋棠的声音顺着风飘入到睿王的耳中,他优雅地转身,黑如墨的瞳仁里闪着流盼的光芒,停落在苏暮卿泪光涟涟的面孔上,他勾起唇角,淡淡道:“安乐郡主。回来了。”
苏暮卿对上睿王林墨晟的视线,身子又是轻轻一颤,嚅动着薄唇,好久才掀唇而语:“见过睿王。”做不到陌路人,只能继续恨,恨他的伪装,恨他的欺骗。
林墨晟轻颔首,尊贵的身姿上散发着淡淡的疏离,黑眸在瞧得她眼眸中闪过的恨意时掠过惊讶与狐疑。
苏暮卿暗暗地深呼吸了下,浅笑着擦拭去眼角的泪水:“让王爷见笑话了。不知王爷光临小院。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绿儿,朱儿你们还站着作甚。还不招待客人。”
林墨晟的笑容很淡,轻应了声,便是毫不客气的进了屋子。
苏暮卿快步向着屋子走去,心下不断地告诫着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旧人。一个残忍践踏她曾经爱情的男人,一个不念一丝夫妻情分逼得她无处可去的男人,她没必要心心念念。
朱儿二人恭敬地向着林墨晟行礼,而后为其沏了一壶茶,此后便是乖巧地立于一边,静等着自家小姐回来。不过心中皆是好奇着。这睿王怎有空来苏府,难道只为了看小姐吗?
苏暮卿走进之时,方才注意到李汉林三人神色并不是很好。心下划过一丝狐疑,却没多问,顾自的进了屋子。
苏暮卿瞧见睿王在端起茶盏之时,微蹙起眉头,方才忆起他并不爱喝这淡口的清茶。于是优雅地开口:“王爷。苏府不是王府,这清茶自是比不上。”
林墨晟握着茶盏的手轻动了下。果然是与传闻有所差别,也难怪这些日子来搅得苏府鸡犬不宁。
“郡主,好眼力。”
苏暮卿心微疼了下,抿了抿唇,笑语:“王爷,若要是连这点都没有,怕又要是尸骨未寒了。”
闻言,林墨晟蹙起眉头,眸光深不可测,幽幽地审视着苏暮卿,仿佛她是一件待交易的商品一般。
“郡主,过得不好吗?”
淡漠的口吻,反是让苏暮卿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重新回来了,眼下的他与她没有丝毫瓜葛,但她还是不会再嫁给他,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苏暮卿唇角露出一抹笑容,还留着泪痕的脸庞扬起绚丽的光芒,如莺出空谷般的声音缓缓地从她红润的薄唇中溢出:“很好,过得非常的好,日子很是充实而有趣。王爷今日来这儿,不知所谓何事?是找暮卿的妹妹吗?”
林墨晟黑眸猛眯起,一抹危险的光芒闪烁着,凉薄的声音贯入她的耳中:“不要自作聪明。”
苏暮卿不以为意的笑笑,眉头轻挑了下:“看来王爷只是来这儿小坐,那请自便。你也该是瞧着了,我这儿能够伺候的人少,朱儿,绿儿,秋棠随我来。”
言毕,苏暮卿优雅的转身,吹进来的秋风扬起她的衣袂划过林墨晟的脸颊。
如空谷幽兰般的清香钻入林墨晟的鼻子,甚是好闻,竟是升起贪恋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拉住了那衣袂。
苏暮卿身子一僵,淡淡道:“王爷,还望你松手,若是有事儿,还请开口。”
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好不容易敛去的恨意与寒意再一次在她身上扩散开来,满眼的冷情让林墨晟为之一怔,他不记得自己可曾得罪过于她?虽与她见过几次,但那时候她都还很小很小且也不过是看了她几眼。况乎于她来说,她该是记不得他?
林墨晟松开手,道:“郡主,本王似乎与你不曾见过几次面,你怎认出本王是谁?”
苏暮卿背脊僵住,她竟然忘了这一点,在这之前,她好像都不曾见过他,即便是见过也该是忘得一干二净,而刚才她是那么顺口的说出。
林墨晟见其不语,又道:“莫不是郡主偷偷地找过本王?”
苏暮卿嘴角暗抽,不适渐渐地消失,不得不承认他们兄弟都是自恋狂,她微微一笑:“王爷,你想多了。能来这后院,又让李护卫等人尊敬,除却睿王还能有谁?”
“晋王,不能是他吗?”林墨晟接口道,深邃的眸子里含着一丝探究。
苏暮卿神经顿时警惕起来,他在打探她和晋王之间的事儿。她笑笑:“晋王?王爷,前些日子暮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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