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多特蒙德探望和他分居的妻子,结果遇上了盟军轰炸。”波舍克吐了一口烟圈,眉头却皱了起来。
“新任师长是谁?”威斯特哈根问道。
“或许是奥托·库姆。”派普说道。他的眉头也蹙到了一起,多特蒙德被轰炸的消息他一早就听说了。如今的德国根本没有实力阻挡盟军的轰炸机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不过……”威斯特哈根没有继续说下去。派普和波舍克都很明白,他想说的是,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们可能要随警卫旗队师去匈牙利。苏联人想要我们的油田,那里的部队根本支持不住了。”波舍克说道。
从去年冬天,苏联人就开始围攻布达佩斯。经历了惨重的伤亡之后,除了希特勒本人,没人认为布达佩斯还守得住。希特勒再一次拼上了老底,准备在匈牙利与苏联人做最后一搏。
“这一次争取拿个橡叶。”波舍克轻快地说道。派普和威斯特哈根都咧了咧嘴角。
“加油吧,伙计。”威斯特哈根笑着说道。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最迟三月份。”
“三月……”派普把双手背在了脑后,眼望着天花板说道,“希望那时候,西线的部队还守得住莱茵河。”
“Durch hunderttausend zuckt es schnell 。 Und aller Augen blitzen hell。 Der deutsche Jüngling; fromm und stark 。 Beschirmt die heil'ge Landesmark……Lieb' Vaterland; magst ruhig sein。 Fest steht und treu die Wacht am Rhein。。。。。。”一阵沉默过后,波舍克轻声却有力地唱起了一首歌。(注)这首歌几乎每一个德国军人都会唱,慷慨激昂的曲调唱出了德国军人钢铁般的意志。派普和威斯特哈根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轻声和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德军将士的每一次出征,都是为了保卫祖国和亲人。当他们终于开始品尝发动战争的苦果之时,祖国已经变成了他们最后的守望。
注:《誓死保卫莱茵河》,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听听看。《卡萨布兰卡》中也曾出现过这首歌。
Chapter 242 金蝉脱壳
1945年2月,德军在意大利的处境愈发艰难。凯塞林元帅奉命取代失宠的伦德施泰特担任西线总司令。赴任时,他对他的参谋部成员说:“好吧,先生们,我们就是新式武器V…3。”在这种绝望的形势下,凯塞林依然能保持乐观的态度,为他的部下们增添了不少继续战斗的勇气。
这天凯塞林照例带着施特雷洛在后方区域巡视。他对施特雷洛及另外两名参谋分析着现下的局势。
“帝国的军队马上就要在东线展开一次大规模的进攻,那时候我们能够将苏军一举击败。然后我们会乘胜来到西线,一鼓作气把盟军赶出欧洲大陆。”凯塞林说得很大声,故意让道路两旁的士兵们听到。说到激动处还挥舞着他的元帅权杖。“所以我们要坚守住西线的阵地,直到东线的结果确定下来!”
施特雷洛听着凯塞林的高谈阔论,一时间感到无言以对。他和车上的其他人对视了一阵,众人皆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而凯塞林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还在继续着他的言论。
“我完全赞同元首临阵逃脱者就要被绞死的命令。对待逃兵,我们决不能留情!”
“但是,长官。恕我直言……”终于有一位参谋忍不住了,他轻声提醒道,“盟军已经攻打到莱茵河畔了。而东线那边……匈牙利随时都可能被攻陷。”
“我们有战无不胜的第六装甲集团军!”凯塞林又扬起了大嗓门,这和他一贯温和的作风非常不符,“它拥有有帝国最精锐的部队——警卫旗队师、青年师、帝国师……”
“可是,长官。”施特雷洛也忍不住开口了,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凯塞林说道,“它们已经不是当年的王牌部队了。”
随着更多人员的伤亡,新补充人员素质的江河日下是众人皆心知肚明的事。就以警卫旗队师为例,最初的成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和严格训练后方能上任的军人。而现在,很多人从根本不会拿枪到走上战场只经过短短一周的时间。他们中的一些人来自空军和海军,毫无陆地作战经验。还有很多人是志愿者,缺乏训练,仅剩下对希特勒的狂热。可以想见,这样的队伍又能有什么资本与愈发强大的苏军抗衡。
“请不要怀疑帝国军人的质素!”凯塞林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向驻地的军人频频挥手致意。
几位参谋一听,皆沉默不语。
返回司令部之后,凯塞林又开始忙碌起来。召集军官们部署了下一步作战计划。当一位集团军司令声称如果继续坚守,很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但凯塞林却反复强调说阵地必须坚守住。会议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结束了。
“让克雷默少校来见我。”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了凯塞林和一名副官,他这样吩咐道。
“是,长官!”
五分钟之后,施特雷洛出现在了会议室中。
“长官,您有何指使?”施特雷洛问道。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此刻的凯塞林看起来极为疲倦,施特雷洛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晦暗的神情。
施特雷洛依言坐到了凯塞林身旁,他静静地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长年累月的战争在他的身下留下了无数痕迹,即便是在如此绝望的情势下,他却一直坚定地保持着乐观的信心。施特雷洛不得不对他肃然起敬。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凯塞林低声说道,与白天高谈阔论的他判若两人,“但是我是最高指挥官,我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我必须要让我的部下安心,即便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施特雷洛说道。其实当他回到司令部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凯塞林的良苦用心。凯塞林的坚持不过是延迟帝国大厦倾塌的时间而已,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卡尔·沃尔夫和魏廷霍夫(注)已经和美国战略情报局在瑞士的情报站展开接触了,你知道讨论的内容是什么吗?”
“难道是?”施特雷洛已经猜测到了,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你想的没错,他们商讨了意大利德军的投降问题。我一开始就知情,并且默许了他们的谈判。”
“我不明白……”
“我是一个军人,我有我必须履行的职责。但我也是个普通人,同时也是个自私的人,我必须为我的部下,包括我自己想好退路。”
“我理解。”施特雷洛太理解凯塞林的心情了。在这种情势下,还能盲目乐观地认为德国能反败为胜的人,不是疯子就是走火入魔了。凯塞林有他的苦衷,但不代表他丧失了判断力。不过在心底,施特雷洛并不赞同和敌人暗通款曲的行为。
“如果谈判成功,我们也许能提前结束战争。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为帝国效忠,而不是希特勒。”这句话足够大胆,若不是凯塞林十分了解并信任施特雷洛,恐怕也不敢轻易说出口来。
“我在苏联养伤的那一段时间,便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当时没有人理解我。”施特雷洛苦涩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和埃拉也不会活着而不能相认。
“施特雷洛,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应该有另一个结局。”凯塞林说道,他往施特雷洛的身边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会安排你阵亡,然后把你的遗体运回国。你需要委屈一下,在棺材里呆上几天。”
施特雷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凯塞林,他从未想过,这位慈祥的元帅竟然花心思为他安排了未来。他的内心澎湃着,感动之情充盈了他的全身。
凯塞林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你下葬前,会有人接应你逃出来。你一定要尽快逃到萨尔布吕肯去。那地方比较偏远,盖世太保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那里去。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妻子,让你们在那里团聚。我预计不出三个月,战争必会结束。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重新开始生活了。”
“可是,可是,您会不会……”
“不会的。帝国内部没人敢轻易质疑我。而且,我猜希姆莱这时候会忙得焦头烂额,他没时间也没精力理会你了。”
“长官,我……”施特雷洛的眼眶湿润了,他何德何能,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去吧,孩子。开始你的新生吧!”凯塞林的双眼中流露出了舐犊情深的光芒。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施特雷洛是他的儿子,那该有多么好。
“谢谢您,谢谢您。”施特雷洛感激不已。凯塞林对他的恩情,也许今生都无以为报了。
“好了。”凯塞林拍了拍施特雷洛的肩膀,“克雷默少校,现在你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要按计划行事。”
“是,长官。”
注:卡尔沃尔夫,意大利党卫队与警察最高指挥官。魏廷霍夫,德国C集团军群司令。
Chapter 243 雪中密信
2月底的时候,残冬还在肆虐着柏林。这一天竟然下起了雪。开始的时候,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如同连绵不断的帷幕,织成了一面白网,几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凯瑟琳坐在暖气旁细细收拾着物什,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漫天飞舞的雪片,心中感叹着自己来柏林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雪。郝斯特在书房中收拾着自己的藏书。而他们的孩子则在卧室安静地睡着。
郝斯特被无罪释放后,豪赛尔不止一次地向军方高层提出申请,要求郝斯特回到他的参谋部继续担任他的副官。但几次申请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豪赛尔不死心,亲自找到了负责人。谁知对方拐弯抹角地告诉他,郝斯特不可能再被任用了,要豪赛尔再找一个合适的副官。豪赛尔气愤不已却又毫无办法。他给郝斯特写了一封信,饱含歉意地对他说明了此事。郝斯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心中又着实不甘。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没有人任用他,而他又顶着党卫军少校的头衔,每个月按时领到军饷。这让他浑身不舒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父母、妻子和孩子都能一如既往地支持他、鼓励他。对他不离不弃。当自己被军方放逐的信息确认之后,郝斯特决定履行对凯瑟琳的承诺。一家人搬去沐瑙居住。
派普在几天前回到科隆与警卫旗队师汇合,准备开赴匈牙利战场。临走前,他把奥利维亚和孩子们托付给了郝斯特。要他带着他们一同去沐瑙。派普说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柏林灾难性的未来,他不想自己的家人留在柏林受苦。郝斯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发誓一定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虽然奥利维亚并不愿意离开家乡,但也只能接受派普的安排。派普的父母于早些时候回到了巴伐利亚的老家。派普的家族在那里留有房产和田地,足以使二老过上无忧地生活。
与此同时,梁紫苏正在家中等一个电话。罗森说今天会给她消息,确定能不能帮她搞定去美国的事。再过几天,罗森就要回到前线了。梁紫苏心中生出些许不舍,她真的怕罗森像她的朋友们一样,一去不复返。梁紫苏沏了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定定地看着窗外,心道连老天都看不过这等人间惨剧了,这是在降雪鸣冤呢。
就在一个多星期前,英国和美国联合发动了对德国东部城市德累斯顿的大规模空袭,轰炸进行了整整三天。这座历史悠久的名称,萨克森王国的首都,“易北河的佛罗伦萨”被破坏殆尽,变成了人间炼狱。整座城市在炮火烈焰中被烧成废墟,将近四万名当地居民、难民、甚至盟军俘虏在空袭中丧生。
德累斯顿空袭虽然并不是盟军组织的空袭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确实破坏力最强的一次。它是一个带有惩戒意味的悲剧。数百年繁荣灿烂的历史在轰炸中消亡。空袭事件一出,举世哗然。甚至连不少盟国的人士都认为这是战争罪行。一些历史学家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痛恨纳粹的暴行,而我们的这种行为和纳粹又有什么分别?”还有一些人认为“这是真正针对平民的袭击”。
梁紫苏想起美国在二战末期对日本进行地毯式轰炸行动之前,梁思成曾力劝不要轰炸京都和奈良。因为那里是日本历史和文化的精华聚集地,宝贵的人文遗产不应该被战争破坏。美国人听从了梁思成的建议,从未轰炸过京都和奈良。这两座历史名城得以在战争中幸存。后来,听说京都和奈良人民为了感谢梁思成,要为他立像。立像的是也许是道听途说,但保护历史文化是全人类都应该做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德累斯顿空袭直到战争结束后的几十年,还存在着极大的争议。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让梁紫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喂?”电话那头的长音让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傻。又一阵敲门声让她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对了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