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铭臣的声音也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一般:“不要叫我安先生,像你以前叫的安铭臣或者其他,都随你。”
他的眼里盛了快要溢出来的怜惜,语气也纤柔得如同羽毛一般:“你吃午饭了么?”
黎念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安铭臣只是微笑:“请柬和婚纱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婚礼场地我也安排好了,新娘子突然说不要结婚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合理?”
“假如你不怕在婚礼上有个逃跑的新娘的话,你大可以放肆举办。”
安铭臣依旧在笑,眸子微微眯起来,像是在替她思考一般:“那你能逃跑到哪里去呢?假如我想要你回来的话,你还能去哪里呢?”
黎念抿紧了唇看着他,连瞪着他的气力都没有。她两天没有进食,身体虚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来:“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呢?为什么就是我?”
他牢牢地看着她,目光变幻莫测,半晌之后才慢慢开了口:“以后你会知道的。”
可是黎念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第 四 章
四、
黎念没有逃走,她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和安铭臣结了婚。他手中捏住的是黎家的未来,她担当不起这个失误和责任。
但他们的婚礼十分低调简陋。安铭臣提出拍婚纱照,被黎念冷冷地拒绝了两次。他拟定的婚宴名单,长达十几页,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一边,眼神抵制得像是一只刺猬。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婚宴不请,婚礼不办,我只答应和你登记。”
安铭臣听罢一扬眉,笑得很是畅快:“念念,这不会有点任性么?”
任性的人不是她。黎念恨他脸上那副从容的笑意,恨到表情甚至不加掩饰直接流泻出来。可他是一如既往的岿然不动,让她生出的怒气顿时全都没了目标。
她气到口不择言:“安先生,强抢民女这种事,难道你还要大告天下么?”
而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态度,薄薄的唇完美却也可恨:“不要叫我安先生。再者,即使是强抢民女,丢脸的也是我不是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接着他又笑:“假如我真的坚持大宴宾客,你又能怎么办呢?”
黎念把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她恨透了他这副什么都胸有成竹的表情。他就是吃准了她没有办法,除了口头上挠痒般地刺激到他,她没有其他凭借。
然而最终安铭臣却还是依言照办。没有豪华的婚礼,没有宾客没有朋友,他甚至没有告诉别人他们已经结婚。他们的婚礼过分的低调朴素,只有新人一对,还是彼此茕茕孑立。
安铭臣这样纵容她无理的要求,让黎念根本摸不着头脑。她在他们那座用作婚房的别墅内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抱住她,低下头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的时候,甚至都忘记了要反抗。
他吻她额头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直觉想要避开,却被他搂得更紧,安铭臣垂着眼看她,慢慢地说:“念念,你觉得我们结婚的事能瞒多久?”
她的回答是:“假如你不说,那就是永久,直到我和你离婚。”
安铭臣笑了笑,目光闪了闪,继续问:“可是,假如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黎念的回答更冷了:“那是你的事,你看着办。我永远不会说漏嘴。”
安铭臣依旧淡淡地笑,略略歪了头,眯眼看向夕阳,不再说话。他身上的味道清新好闻,有沐浴后淡淡的薄荷味儿萦绕鼻尖,让黎念突然有些微的晃神。
安铭臣的话不多,过分的动作也不多。黎念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安铭臣对待她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个人兴致上来的时候,温柔得足以让人甘愿沉溺。黎念有幸体会过,在最初的两个月里,尽管两人基本上还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可安铭臣却已经手到擒来地将丈夫的角色演绎得驾轻就熟,熟到让黎念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只是在有目的地做戏。
否则她理解不了他为何无缘无故地对她这样好。
黎念一直揣测他是否有阴谋。他的花样翻新,他的手腕诡谲地令人眼花缭乱。他表面给她的所谓信任也许只不过是阴谋中的一环。她大概只不过是他临时起意愿意纵容的一枚棋子,也许是因为她漂亮,也许是因为她的不服从激起了他的恶趣味,总之,在安铭臣做了这些之后,假如让黎念对这个人用两个字概括的话,也依旧是那两个字,恶棍。
黎念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极了。
她和Ada只不过随意地挑了一家商场,随意地在珠宝区晃了半个小时,再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安铭臣。
他笔直地站在不远处的柜台前,臂弯中挂着他的大衣,此刻正低眉看着那些闪耀璀璨的钻饰,雪白的袖口微露,一张侧颜在柔和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清俊明秀。
黎念一阵郁闷,反射性就从包里摸出了墨镜戴上,并且还扶了扶眼眶。再转头一看,Ada却正饶有趣味地瞧着她,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添了一句:“你再扬起下巴的话,就跟韩剧里面经典傲慢坏美人的形象相差不远了。”
黎念拖着她就往后退:“Ada姐,你就消遣我吧。”
Ada却是哭笑不得:“这商场这么多人,你怕他干什么?安铭臣又不是老虎,难不成还会当众吞了你?这商场又不是他开的,他能逛得你就逛不得”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的。”黎念的语气幽幽地,“说不定是才盘下的也说不定。”
其实黎念也不清楚安铭臣的正职到底是什么。在最早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真的管理过商场,还玩过房地产,甚至还注资过网游。可他却在和她结婚后又一举吞并了路家的珠宝生意,以及一家因经营不善关门大吉的报社。
于是黎念一直诅咒这只杂食性动物有朝一日能够消化不良,反胃,食不下咽,甚至是上吐下泻病入膏肓。
“Ada姐,你忘了那首歌了么。”黎念有气无力地说,“小和尚下山去化缘,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安铭臣是老虎……”
黎念五音不全,就算是简单的音调,也被她歪曲得不成样子。Ada一边点头一边笑,“你说他是老虎那就老虎吧。还有,黎念,我记得你的属兔子的吧?”她已经笑得说不上来话,“还别说,就你这表现,你属得可真像。”
黎念可没有Ada那样好的兴致还能说笑。她一见到安铭臣,总是方寸大乱,或者即将方寸大乱。
其实若是诚实地从心底讲,她对安铭臣,一直以来都是害怕大于憎恶,畏惧大于鄙夷。
他通常并不多话,眼神也时常温柔如水,真正做起事来却狠绝毫不手软。他的眉眼沉静如画,心思却深沉得异于常人。他长她六岁,当她刚刚大学毕业时,他已经是沉稳内敛的瑞尔老板。她在他面前总感觉自己像个孩子。
黎念自认从没招惹过他,可他却还是硬生生□了她的生活,并且让人印象深刻。
在两人结婚登记时,安铭臣望着她的眼神专注而缠绵,真的应了那句话,欢快热烈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在那一刻,黎念差一点就要相信,他对她对这场婚姻,是认真而郑重的。
而他在新婚一个月内也的确表现良好,无不良嗜好,时常眼角弯弯露出笑容,体贴有风度,礼貌有涵养,甚至还可以做一手好吃的牛排。结婚两个月后黎念几乎就要对自己的婚姻认了命,他却突然对路家出了手。
黎念并不真正知晓那几日具体是如何的云谲波诡,只知道等她过完一个周末回来,路家就已经改了名换了姓,本就病重的路家老爷子转眼已撒手人寰,而身为路家长子的路渊也因心脏病突发晕厥而住了院,昏迷不醒已经好几天。
最悠闲的永远都是安铭臣。他靠在书房的老板椅内,姿态放松地看完屏幕上的股票变化,然后站起身,准备去新收购的公司等待众位领事各自面见。
黎念焦急得乱了章法,忍不住截住他的脚步厉声质问他。安铭臣却只是笑了笑,垂下眼睛看她,慢慢地问:“路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怎么会没有关系。路渊是大她三年的学长,是与她交情非浅,友谊牢固的挚友。黎念从小在他关照下长大,她对他感激,对他愧疚,对他有友情,有亲情。
并且在她心里,除去这两样,她对他还有更加隐秘的感情。
可是黎念被他的眼神攫住,这些在这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安铭臣却又是笑了笑:“假如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我的公司也和他那样监管不力又盲目扩张,那么现在路渊也照样会拆分收购我。念念,我是个商人,总是念人情的话,永远都不会有占据主动权的那一天。没有主动权,想要赢就会变得很艰难。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会给他注资,因为那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你这样聪明,应该懂得我的话。”
她懂,可她无法认同,更无法原谅。因为一个小时后,就在她去医院的路上,她接到电话,路渊竟然因为挽救无效,已经离开了人世。
而她再次想起结婚前安铭臣与前女友分手的那段事,她突然觉得这两个月来那些所谓的体贴纵容都是那么不真实。
而这并不算结束。黎家最终还是被安铭臣蚕食鲸吞,连点骨头渣都没有剩下。这个时间是在结婚半年之后。
那个时候黎念正孤身一人在南方古城度假,一待就是三个月。她因为路渊的事对安铭臣心怀愤恨,三个月来没和他有任何联系。她的手机关机,行踪不定,有时背着一块画板,在山上采风一待就是一整天。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星探发现,拍了广告,半路出家进了娱乐圈。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安铭臣一点点明显有预谋地拆分了黎家。
所有人联系不上她,她也没有联系任何人。当她回来的时候,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黎念想,安铭臣实在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不动声色又冷血寡情,他说他不保证黎家的未来,就果然没有费心去保证。
再后来,她果断提出离婚,被拒绝。再提,再次被拒绝。她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肯离婚,安铭臣当时的表情让她记忆犹新。他只是稀松平常地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目光转向窗外夕阳,似乎那里每天都可以看到的景物在那一天变成了多么值得留恋的事物一般,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妨理解成我是想财色双收。”
黎念随手抓了本杂志就砸了过去。安铭臣不闪不避,任由杂志磕上他的膝盖,再打着旋儿掉落在客厅长达脚踝的纯色羊毛地毯上。他只是瞧着她,平日里狭长得略显凌厉的眼眸那一刻分外沉静安宁,在夕阳映照下甚至现出了不合时宜的落寞。安铭臣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黎念恨恨地瞪着他,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那些天她在他面前为了离婚歇斯底里,形象几乎已经全数失去。她动动嘴唇,喉咙干涩又沙哑,甚至已经略带了哭腔:“黎家到底欠了你什么,我又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现在一定要这样报复我?”
安铭臣明显怔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扶她,半路却又收回了手,接着轻轻笑了出来,他陷在沙发里,坐得舒服而且自在,依旧是那副该死的淡定自若的模样,依旧是那副该死的慢条斯理的口吻:“念念,当初你答应和我结婚,却又为了路家跟我赌气,还离家出走三个月。你当真以为我是泥塑的菩萨,没有脾气么?还是以为我是好揉捏的泥巴?嗯?今天的事我只当你在胡闹,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黎念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却一直不肯掉下来。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耗费财力物力去惩罚。这些不过是他收购黎家的借口,他成心要一石二鸟,让她背负恶名,他真当她是一无所知的废物?
安铭臣就坐在那里眯眼瞧着她,然后他走过来,摸着她的头发,抱住她,亲吻她,声线优雅又柔和,是成熟男子特有的低沉音调,如同大提琴一般悦耳:“哭什么呢?念念,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为什么你总是为了旁人的事来和我吵架?”
她冷冷地看着他,抿着唇没有吭声。
安铭臣是真的长得太好看,他的下颌扬起,那一瞬漂亮得就像是白天鹅一般。然后微微带了笑意问她:“你饿了么?今天晚饭想吃什么?我做牛排给你吃好不好?嗯?”
黎念除了绝望,就还是剩下绝望。
再后来,她再无力提出离婚。接着拍戏的机会,她在离新婚别墅两个小时车程远的地方买了新公寓,自立门户,视他们的婚房为冷宫,一年也不见踏入一步。
而安铭臣也像是变了个人,他的绯闻女友一个个的换,个个都笑靥如花,美艳动人。他在娱乐版块的活跃程度大概和一些焦点明星都有得拼。
Ada今天明显对安铭臣兴趣十足,一直都在极力把话题拐到他身上。晚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黎念拨弄着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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