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芸咬着牙,没再开口。
当初事情发生后,魏景年对她说过,她可以报警,他也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她也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母亲以死相逼,她不得不就此作罢。并且,母亲说的也并无道理,她毕竟是未出嫁的女子,又是小有名气的歌剧演员,一旦事情曝光,赔上的不仅是魏景年的一辈子,还有她的一生。
何况,她也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当晚他们都喝醉了,他将她当成了如萍,而她将他误认为季博城。
“曼芸,我只想问你一句,赵副院长谋害展颜,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因为你恨我,所以,就报复展颜?”魏景年沉声问道。
而他话音刚落,陆曼芸就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声,“魏景年,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我如果想要报复你,二十年前就报复了,何必等到现在!你们究竟要我说多少遍,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赵副院长,我怎么可能收买她去害展颜。”
魏景年紧紧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如果,此刻的陆曼芸是在演戏,那么,她的演技就未免太高超了。
“好,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曼芸,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陆曼芸蹙眉,不解的询问。
魏景年微叹着,沉默半响后,才幽幽的说道,“曼芸,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孩子还活在这个世上。”
此话一出,陆曼芸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失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向魏景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我的孩子,她是不是没有死?她还活着对不对?”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魏景年的衣领,勒的他几乎喘不过气。身后的两名干警急忙走过来,厉声斥责着,“陆曼芸,赶快坐下。”
陆曼芸被强行按回椅子上,半响后,她的情绪才渐渐的平复下来,而在她的对面,魏景年双手扶着脖子,猛烈的咳着。他咳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的止住,他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陆曼芸,只见她眼中都是泪,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
他哀叹了一声,然后,才缓缓的道出原委,“其实,你的孩子并没有死,当初岳母为了你的名声考虑,不想这个孩子拖累你,所以,才欺骗你孩子死了。”
陆曼芸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的攥在一处,她极力的隐忍着,才能不让自己失控。“那,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哪里?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那个孩子,就是展颜。”魏景年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吐出。
陆曼芸好像瞬间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她不可置信的摇头,泪流入柱。“不,不不!”她一连说了三个不字,一张脸整个埋入手掌之中。“这怎么可能,她是如萍的孩子,她分明是如萍的……”说道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当年,她分明看到陆如萍与她同时怀孕,她看到了陆如萍的体检单,还有她大着肚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样子。
即便匪夷所思,但她也明白,此时此刻,魏景年完全没有必要骗她。
“这都是岳母的主意,是岳母让如萍伪装怀孕,从你怀着展颜开始,岳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展颜,她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听到此,陆曼芸已经止不住放生痛哭,哭得分外凄惨。
原来,让她想念了二十几年的亲生女儿,一直就在眼前,可是,她这个亲生母亲又做过什么呢?她一直在帮助安琪破坏展颜与季维扬的婚姻,她甚至在展颜病入膏肓之际,亲手将器官捐献协议拿给她,逼她签字。她对她好的同时,还在惦记着她的眼角膜……她简直就不是人,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无耻更狠毒的母亲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展颜,我的女儿……”陆曼芸瘫软的从椅子上滑坐在地,痛苦的哀嚎着。这一刻,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魏景年心里也不好过,他单手撑着头,想要出声安慰,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哽咽在喉咙中。此时,任何言语都变得苍白而无力,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陆曼芸此刻的心情。
她就那样跪坐在地上,一直一直不停的痛哭着。直到声音沙哑,直到眼泪干涸,她再也哭不动了。
屋内渐渐的安静下来,魏景年才再次开口,“曼芸,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指使赵副院长加害展颜?我想听实话。”
“没有,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啊。”陆曼芸拍着胸脯保证,她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模样十分狼狈,但眼神和沙哑的声音却是真诚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赵副院长,我怎么可能去指使她加害展颜。就算展颜不是我女儿,我也不可能为了给安琪找一双眼角膜而去要人命,我陆曼芸还不至于失去做人的良知。”
魏景年没有理由再不相信她,可是,不是陆曼芸唆使,那么,赵副院长加害展颜的理由又是什么呢?难道,主谋不是陆曼芸,而是陆安琪?!
“展颜本来只是心肌炎,而赵副院长却诊断为心肌坏死,不仅延误了病情,她还用药让展颜的病情恶化,现在展颜病的很重,虽然不至于死亡,可是,这个病只怕要跟随她一辈子了。曼芸,我们一定要给展颜讨一个公道,你知道什么,就统统的说出来,这样,真凶才能伏法。”
陆曼芸重重的点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坐回了椅子上。
在魏景年的示意下,等在外面的律师走进来,进一步了解案情。
陆曼芸抹掉了脸上的泪,仔细的回忆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安琪出事之后,我一心的照顾着她,甚至连展颜什么时候生病的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是从安琪那里得知的,那天早上,安琪对我说,展颜得了绝症,就要死了,她说展颜愿意将眼角膜捐献给她,让我到律师那里拟定一份器官捐赠协议,我当时没有多想,因为有人捐赠眼角膜给我女儿,这是好事儿,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然后呢?陆安琪之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她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她还见过什么人没有?”律师一阵见血,显然,如果陆曼芸不是主谋,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陆安琪。
事到如今,陆曼芸是不会隐瞒任何事的,毕竟人命关天,如果安琪真的做了这种事,她会痛心,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但是,她不会包庇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安琪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有些自私,她甚至说过让我给她捐献眼角膜。因为法律规定不许活体摘取眼角膜,此事才作罢的。安琪偶尔会流露出一些,盼着展颜早点儿死的情绪,但也还算情理之中,她只是想早点儿复明。并且,展颜也是她的情敌,展颜一死,她和维扬才有希望。可她从没提过什么副院长,更没说过任何关于加害展颜的事。”
“可这已经构成了她杀人的动机。”律师一板一眼的说道。“你在医院照顾陆安琪这么久,真的没见到她和赵接触吗?”
“没有。”陆曼芸很肯定的点头。
陆曼芸似乎并没有提供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律师关掉录音笔,然后说道,“陆女士,如果你还想到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陆曼芸应着。
魏景年跟随着律师一起起身准备离开,而陆曼芸突然又开口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女儿?她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
魏景年回头,目光清冷了许多,“你说的是哪个女儿?”
陆曼芸一愣,而后明白了魏景年的意思,是啊,安琪和展颜都是她的女儿,两个都在医院里。可是,一直以来,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安琪,甚至伤害了自己的女儿。
想至此,她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了一句,“展颜一定恨死我了吧,我根本就不配当妈。”魏景年和律师走出看守所,季维扬一直等在外面,见到他们出来,随手将两指间的烟蒂熄灭。“怎么样?”
律师摇了摇头,“看来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季维扬沉默了片刻,然后亲自打开车门将魏景年搀扶进车内。
车子缓缓开启,魏景年开口说道,“医院不是有监控录像吗,看一下录像就知道赵有没有和陆安琪接触过。”
“季少早就命人调出了录像,前一阵子医院的监控检修,其中有两个时间段视频是空白的,所以,我们无法确认赵究竟有没有和陆安琪接触过。”律师回答。
季维扬单手握着方向盘,专注的开车,而唇角却浅扬着一抹冷嘲的弧度。检修?可真够巧合的,巧合的甚至有些欲盖弥彰。
……
案子一时间陷入了僵持,赵一口咬定是陆曼芸指使,而陆曼芸坚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赵副院长。两个人甚至当面对峙,赵说的一板一眼,陆曼芸一脸的茫然,却又无话可辨。
而此时,隔壁屋内,季维扬与唐枫紧紧的盯着监控画面。
“你觉得谁在说谎?”唐枫哼声询问,随手弹了下指尖烟蒂。无论这两个人谁在说谎,演技都堪称一绝,因为,他丝毫看不出破绽。
季维扬之间毫无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目光深冷如海,“一件事情,当表面看不出破绽时,就要透过表面去看实质。”
“哦,说说看。”唐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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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吗
“哦,说说看。”唐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季维扬缓缓的抽出一根烟,目光一直盯着监控画面,徐徐道来:“表面上看陆曼芸的嫌疑最大,赵不过是她雇佣的刽子手。可仔细想想,很多事情都说不通,为什么汇款的日期会是近几日?如果你收买一个人,付款的日期一定是在最初,也就是预付款,或者是事成之后,也就是尾款,而这么个时间段,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还有就是那些医院的录像,空缺的部分都是陆曼芸离开病房之后,也就是说,如果那些视频是被人刻意洗掉的,那么,在那段时间,陆安琪应该是独自呆在病房中,并且她一定是见过什么人,至于是不是赵,目前还不能下定结论。”
唐枫听罢,微愕,“你是在怀疑陆安琪?”
季维扬并未直接回答,啪的一声用打火器点燃了两指间的烟,深吸了两口,却吐出极少的烟雾。这样的方式,极伤肺,唐枫看得出,季维扬此刻的心情并不好。无论他对陆安琪还有没有感情,但那个女人却是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如果,她真的是展颜事件的主谋,那么,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可怕了,季维扬一世精明,却爱错了她。
“赵这个人我不了解,但一个女人,爬到今天的位置,仅仅依靠医术精湛是不可能的事,这个人并不简单。而陆曼芸,我和她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她那个人,简单的可以,不折不扣的花瓶,想不出这么完整的计划。”
何况,陆曼芸是展颜的生母,即便是出于愧疚,她也不会继续说谎。只不过,这件事,季维扬绝不会说给唐枫知道的。
“可陆安琪双眼失明,她和赵副院长又是如何接洽?如何进行金钱交易?”接二连三的问题又接踵而来,唐枫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陆安琪和赵一定有着某种渊源,你继续去调查,赵副院长的过去,还有安琪的身世,也许,这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季维扬剑眉轻蹙,淡淡的吐出一句。
而另一面,监控画面已经断了,双方对质结束,依旧没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负责这个案子的干警一个个愁眉苦脸,毕竟,涉案的都是本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季氏一族的施压更是让他们喘不过气。
季维扬走出警局,车子刚发动引擎,季将军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让他立刻回季家大院,简单而强硬的吩咐后,咣当一声挂断了电。话。
墨绿色路虎车缓缓驶入季家的花园,玄关处,保姆阿姨蹲身为季维扬递上了拖鞋。“三少回来了,首长一直在楼上等您。”
“嗯,谢谢。”季维扬礼貌的回了句,然后向楼上书房走去。
书房门前,他从保姆阿姨手中接过泡好的浓普洱,然后象征性的敲了三下门,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爸,您找我。”季维扬恭敬的将茶盏递到父亲面前。
“嗯。”坐在软椅中的季博城低应了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季维扬顺从的坐在了沙发上,手臂随意的交叠在身前,淡然不语,很有耐性的等着父亲开口。
季将军将手中茶盏轻落在桌案之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锐利的目光从季维扬身上淡淡而过,略带着一丝的无奈。他这个儿子,是他几个孩子中最通透的一个,却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一个。季维扬看似处处恭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