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向北才想起今天上午即将到来的那台手术,病人都排了半个月的队了。
放下电话,他歉然地对顾念说:“我只有二十分钟,有什么事吗?”
顾念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
“向北,我今天还真的有事找你。我朋友的母亲脑部肿瘤,在你们
医院住院,这几天就要动手。听说开刀安排的是别人。我就想你能不能腾出几小时,帮忙做一下?”顾念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眼里还带着深深的恳求。
她脖子上那条红白相间的围巾,此刻在施向北眼里,分外得刺眼。
在她没进来之前,他内心有无数个臆想,唯独漏了她说的。
一向单纯明朗的她,也开始会耍女人的心计了。为了一个朋友的父亲,她穿起了他送的围巾,她穿起了他爱看的装束。她的精心打扮,为的只是别人。
施向北脸色阴沉,本*能就想拒绝。
他打电话唤丁助理进来。
“丁助理,我最近几天的时间安排怎么样?”
丁助理一听就明白了。以往院长要婉拒别人,都会喊他进来演一场戏。
“都安排满了。”
“那能不能腾出几个小时的时间?”
丁助理琢磨半天,小心地回答:“这都是半个月前就定好了的,不好更改。”
见院长不再问了,丁澄转身离开办公室。
施向北坐在椅子上,无辜地对顾念说:“我真想帮你这个忙,可时间真得安排得很紧。”
顾念脸上原本还微笑着,此刻再也强装不了。她霍地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手撑在办公桌沿,俯身看着他,“施向北,别跟我玩阴的。”
施向北盯着她小巧的下巴,很精致,却少了一层婴儿肥。没有以前可爱,却多了份属于女人的妩媚。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有个最卑鄙的,也是他最不屑的。未及多想,他笑着说:“嫁给我吧!”
顾念撑在桌沿的手一软,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掩饰地哈哈笑,“你还真上当了。”
他的眼里充满戏谑之意。顾念顿时气血上涌,想潇洒地转身离开。又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未达成。心下反复思量,他要的不过是男人的自尊。那天自己的一番话多多少少伤害了他。
站直身体,她的手垂在身侧,垂下眼帘,“向北,那天我在医院口不择言,如果伤害了你,请你原谅。”
听到伤害两字,施向北放在桌上的巴掌握成了拳头,空气也变得闷热,令他呼吸不畅。伤害,她对他的伤害远在七年前就开始了。
他起身绕过桌子,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腰,抓住桌沿。微倾身子,脸几乎贴着她的脸,低声道,“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他的话语带着点小心,还有委屈,温热的呼吸直扑她的耳垂。
补偿?自己补偿他,那谁又来
补偿自己?顾念的牙齿咬着下唇,心里就像是开水在翻滚,又烫又热。
施向北抬手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脸挨着她的脸,久违的温暖,还有悸动的心跳突如其来。他的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就算是被棉衣包裹,也能感受到她瘦了。
这个女人总有本事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温情她早已不记得了。背后男人结实的怀抱,温暖的她有些害怕。顾念扭动身体,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
施向北的手箍得更紧了,安抚地柔声说道:“念念,别动,我就想这么静静地抱一会。”
顾念僵直的身体略微放松,心情依旧紧张。她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和男人亲密相处。
施向北的头埋在她颈脖处,深深地呼吸独属于她的气息。清香凌冽,芬芳扑鼻。
他不舍地松开怀抱,走到衣架边取下白大褂穿上身,看着她消瘦的脸颊,终归还是狠不下心,“星期五晚上八点,我安排时间做手术。”
顾念转身看着身穿白大褂的他,“谢谢。”
施向北背对着她,走出办公室,嘴角嘲弄地笑着。谢谢,可真客气。这个女人总是知道怎么才能伤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有进展了。
第19章
顾念走出医院,心情并没有预想得开心。一个女人,去求曾经背叛过自己的男友帮忙,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走在医院的小径,看着往来的病人,医生,心绪茫然。
最近是怎么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跌宕起伏,多姿多彩。惊吓或者说是意外一个接一个。
施向北,严海灏,还有父亲,一个个都出现了。在过去的几年,他们甚至一句话,一个电话,一个信息也不曾给她。如今,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摔了摔短发,心里默念,不要想,不要想。思虑过重,无异于自寻烦恼。
此时,手机响起。
“喂,你好。”
“今天星期五,下午我会接孩子,明天给你送回家。你记得给老师打个电话。”严海灏很直接地就说出了目的。
顾念的心嗵嗵跳,“你想干嘛?”
“想干嘛?孩子也有我的一份,我不过是尽父亲的义务。”严海灏忍住心头的不悦。
“孩子不是你的,他是我的。”
“难道你想说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孩子是你和别人私通生下来的!”严海灏厉声道。
“你放屁。”顾念忍不住爆粗口。
电话那边静默了会,声音低柔了几分,“好了,明天我就送回来。”
顾念的手握着话筒,内心腾起巨大的恐惧,以她对严海灏的了解,他不会那么简单地只是接孩子出去玩。
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和孩子的亲近。
星期六晚上,门铃响起。
顾念腾地起身就去开了门。
“妈。”严果果扑进她的怀里。
严海灏走进来,看着抱成一团的俩人,轻咳了几声。
“果果,你先进房,妈妈和你爸爸有话说。”顾念摸摸孩子的后脑勺。
果果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她的怀里,走的时候,瞥了爸爸一眼。心里蛮不高兴的,什么爸爸,他才不喜欢。而且他样子又冷又凶,他看着就烦。
在他心里,早就没有爸爸了。他的记忆里,只有妈妈。生病时,是妈妈陪着他。过生日时,是妈妈带着他去肯德基。每年过年,是妈妈和他一起迎接新年。
凭什么这个男人说是爸爸,他就得承认。在他的心里,爸爸早就死了。
顾念走进厨房泡了杯铁观音,端到茶几上,“坐。”
严海灏看着她,“果果这孩子和我接触的时间少,对我很认生。我想过完年后,接他过去住一段时间。”
“
这就是你的目的,想一步步把孩子从我身边夺走。”顾念紧握的双手微微发颤。
“你当然要一块过来。”严海灏淡笑着。
“然后呢?准备娶我,接着又玩失踪。过了几年,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顾念冷笑,“严海灏,谢谢你的厚爱。”
“我不会娶你,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严海灏很冷静地回答她。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让我做你的情妇?”顾念讥笑。
“随便你怎么想。至少我可以保证你们衣食无忧。你可以辞职,享受太太的生活。我可以给你一张金卡,一栋房子,还有每月不菲的生活费。这交易,很划算,你好好考虑。”严海灏倾身,抚摸着她的发梢。
顾念浑身打了冷颤。
“现在我要去美国一段时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三天后。
顾念踩在楼梯上,擦拭客厅的灯。这盏灯是她去年新买的,白色的磨砂玻璃灯罩里面是老式的灯泡,打开后,橘黄的灯光洒满整间房间。
看着抹布变成黑乎乎的,顾念失笑。估计有两年没擦洗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果果生病了,她忙着照顾他,根本没有心思过年,更不会去打扫卫生。
幸好今年果果没生病,希望来年他身体健健康康,自己工作更近一步。那么,她也就无所求了。
打扫后,她开始在厨房忙乎。
以前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结婚时间短,下厨的机会不多,厨艺并不好。也就是离婚后,独自一人带着孩子,慢慢学会了不少菜式。厨艺高超谈不上,算是可以入口的。
煤气灶上小火闷着鸭子,电砂锅里炖着海带排骨汤,再炒两个素菜,就足够了。
客厅里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果果和李大妈的孙女朵朵在玩耍。顾念心想,自己白收拾了,等下客厅肯定又是一团糟。
小孩斗嘴的声音传来,甚是热闹。顾念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拣着菜,心里热烘烘的,不由哼起了一首老歌。
“阿姨,不好了。”朵朵大叫一声。
顾念心里咯噔跳,扔下手里的菜,就跑向客厅。
触目惊心的满地玻璃碎片,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朵朵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果果则从地上爬起,鲜红的血珠沿着手掌啪嗒啪嗒往下滴落。
顾念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上划了几道深深地沟,肉翻露出来,形状甚是恐怖。
她握住他的手腕就往门外走,伤口很深,得去诊所包扎。诊所就在楼下,是当地居民开的,去的时候正准备
关门。
老医生责备地看着她,“大过年的,也不看好孩子,伤得可不轻。”
顾念本就难过,听他一说,心更加揪成一团。
老医生皱着眉给果果清洗,然后拿出小镊子钳出里面的碎玻璃。
果果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顾念忍不住问了句,“很痛?”
果果龇牙咧嘴地笑,“一点也不痛。”
“真勇敢。”老医生笑着夸奖。
包扎好后,他对顾念说:“注意别让孩子的手沾到水,初四来换药。”
顾念忙不迭地点头,心里有些愧疚,大过年的还要来麻烦别人。
回到家,打开门,一股烧焦的鸭子味扑鼻。顾念心急火燎地跑进厨房,揭开锅盖,鸭子全成了焦炭。她关了煤气,揭开电锅,汤几乎全烧干了,就剩海带和排骨了。
顾念呆呆地站了半晌,才铲起鸭子,倒进垃圾袋里
拿起扫把,走到客厅开始清扫玻璃碎片。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春晚,果果嘴里吃着糖,见她来了,大叫一声,“妈,我饿了。”
顾念累了一天,这里还要善后,见他没事人似地坐在沙发上,一肚子火噌地就冒出来了,“菜都焦了,吃什么?”
果果见她真生气了,也没敢顶嘴,低头看着受伤的手。
顾念进了厨房,端出了海带排骨,还有一个菜花,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果果夹了块排骨搁在嘴里,“妈,真难吃,我想吃红烧的。”
顾念肚里的火还没熄灭,见他又抱怨了,顿时怒火燎原,“不喜欢就别吃,给我吃菜花。”
果果也气了,“不好吃,还不能说啊。我不吃了。”
说完,撂下筷子,就进房间了。
顾念看着桌上的饭菜,别说是孩子,就是自己也没什么食欲。她也放下了筷子,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悠扬的歌声传来,在她听来,分外的刺耳。
顾念的眼睛盯着电视,心里的酸楚止不住就往上冒。鼻子也酸酸的,眼睛也涩涩的。她拿起抱枕抱在怀里,头埋在里面。
年三十了,冰冷的灶台,冰冷的屋子。就算是开了电暖气,浑身还是凉飕飕的。
坐了会,想到果果没吃几口饭,终究还是坐不住。走进他的房间,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也不抬头,显然还在生气。
“果果,妈妈给你做个蛋炒饭,好吗?”顾念温声说道。
“不想吃,油腻腻的。”
“那皮蛋粥,怎么样?”
“
不想吃,嘴里没味。”
顾念叹了一声,走出房间。这个儿子太任性了,可她却不忍心再责备了。儿子自小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很多坏毛病,其实她也有责任。
环视简陋的客厅,顾念不由想起顾家那豪华的洋房,心中不由恻然。果果如果能在那样的环境生活,那该多好!
顾念就孤零零地站在客厅,心胸是从未有过的空荡。
门铃响起。
年三十,谁会来呢?
她带着疑惑打开大门,目瞪口呆地看着铁门外的男人。
“好冷啊,快点开门,我冷死了。”施向北穿着羽绒服就站在门外。
顾念打开门,“你有病呀,大年三十的往我这跑什么!”
施向北的衣服还沾着雪花,“还是家里暖和,今晚外面可不是一般的冷。”
“施向北,你的家在城北,我的家在城南,别搞错了。”顾念心里很气。这人太恬不知耻了。
施向北径直走到餐桌前,看着蔫巴巴的菜花,没有汤水的海带,简直不敢相信。大过年的,就吃这个?
桌上的两碗饭还剩了大半,估计,都没吃饱。
“顾念,我今晚没吃饱,给我做点饭菜啊!”他转身笑看着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