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真遇上较真的,但人家是为“正义”较真。看起来这个女孩子和她差不多大,漂亮又精神的短发,黑色及膝连衣裙,眉修长乌黑,眼睛明亮,鼻子秀挺,显得直爽大气而不失女人味。
短发女孩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项曼曼来到袁昭的单人病房。病房里空着,护士还记得她,说袁昭去做常规检查去了。项曼曼在房里等了一会,实在太困,趴在沙发上打盹。
袁昭做完了检查,一出门就看见等在厅里的记者,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还想采访你几个问题,可以打扰一会吗?我到病房去了,护士说你在这儿。”女记者微笑着问袁昭,眼里透着几分慧黠。
袁昭想了想,淡淡点点头。采访这种事他一向都是敬谢不敏,可这名记者是杨参谋介绍来的,别的事不提了,这个就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上次和她聊了一会,这记者挺敬业,也比上回政治宣传部撰稿的记者有个性,袁昭也就没拒绝。
“还是到病房去吧?毕竟你还在养伤。”女记者很会为人着想。
袁昭回到病房,护士告诉他有人在房间里等他。
袁昭开门一看,是项曼曼,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翘起了嘴角,正要走进去,想起采访的事,关了门转身说:“我们到隔壁休息室去吧。”
女记者也不多问,笑了笑跟他走进公共休息室。
“问题有点冒昧,你不会介意吧?”女记者打开笔记本,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袁昭现在想的是快点结束采访,项曼曼还等着他,也爽快:“问吧。”
“听说,你读书的时候可是逃学打架的有名人物?”女记者直言不讳问起他当年的劣迹。
袁昭一挑眉峰。
这个记者上次采访主要了解特种部队的精神面貌和训练内容,这一回探问起他以前的事了。
袁昭不避讳这些事。只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人生里,最蠢的就是“江湖生涯”时幼稚的心态。他对自己打架做老大的经历不后悔,为自己一头热血只会胡闯乱砍感到羞耻。义薄云天,无所不能,血流得越多越是好汉——以为有主见,最后受的还是那时候电影的影响。
“……从逃课打架到考上全国数一数二的军校,然后参加特种兵选拔,变化太大了,”女记者饶有兴趣,手指敲敲记录本,目光清澈,“有什么原因促动你吗?”
袁昭淡淡笑了笑,竟然立刻想到了就在一墙之隔的项曼曼。
人生这回事,有时候还真不好说。
有段时间大院里传他喜欢罗容萱,几个跟着他的女生私下商量要教训罗容萱,被他阻止了,这就更坐实了这个事。
后来N市严打,挑事打架的少了,大家闲得发慌,注意到罗容萱和她一群朋友常常在固定的时间出来玩。几个好事的招呼大家跟着,看他们一群女生小孩吓得到处躲藏,居然也觉得有意思,乐此不疲。
没想到项曼曼跳出来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注意过罗容萱的漂亮,是完全没注意还有项曼曼这个人的。
袁昭想起她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就想笑。
他当时抽了一根烟,百无聊赖在篮球场台下靠着,就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昂然走到嬉笑指挥的人面前。
听了半天是在痛斥他欺负弱小,隐隐还有鄙夷他欺男霸女的意思。
个子小,却长了一头好头发,随着说话,挺粗一根马尾辫在背后甩来甩去,细细的脖子倔强支楞着,手攥成了拳还在发抖,身子也抖,声音发颤,说出来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难怪后来当了老师。
那些斥责讽刺的话,他听得多了。他爸骂过,他妈哭诉过;那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班主任被痛打之前也说过,之后嘛,外头就没人敢当面再说了。
现在,居然有个跟“小麻雀”似的丫头敢骂他,他没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小麻雀骂完了转过脸来,脸还没他巴掌大,惨白惨白的,嘴紧紧绷着,鼻头红红的,眼里蓄满了泪,也不知是激动了还是吓的,被路灯一照,亮晶晶地闪动。
她强装镇定往回走,连身边一米外靠着个她鄙夷的“混混”都没察觉。袁昭就看着她过去,带起几丝若有若无的防蚊水气息,还带一点白兰花的香。
她穿着裙子,露出一截打着颤儿的小腿,很光滑,腿肚子有小小的弧度,跟两节粉藕似的。这个形容,是他后来当兵,帮连队食堂挖藕洗藕才想到的。
在那之前,他不知道她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也根本没把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放在心上。
跟女人小孩计较,他还没这么丢人。
接着他爸回来了,新帐旧账一起算,又是一顿臭打,他还手,然后决定去当兵。
他爸老早想把他送部队去,年龄不够。这回先找了关系,提前办毕业证的事,早早送走。到部队他爸不许人关照,他也不屑于被关照。
部队比外面更讲究论资排辈,新兵老兵分得清清楚楚。擅长打架的,动小心思的,再多也没用。部队里最不怕的还就是你会打架。袁昭第一次发现自己想错了,以前那种一出江湖叱咤风云的念头太可笑。这么混三年,转不成志愿兵就退伍回家,还是零;就算有机会,没本事,还有得磨,就这样,想超过他爸那是绝不可能的。
有一下半夜轮到他值岗,寒冬腊月的凌晨,天冷得呼出的气都要结冰,远处湖面上迷雾蒙蒙,人又困又冷,他耳边突然又听到那尖细带着颤抖的斥责。
那些他听着觉得虚伪老套的话,说的没错。除了打架作恶,他还真什么都不能;以前再狠,在N市,在大院里,多少还是有人看他爸面子上的。
他要真不服气,就得靠自己的本事。
不过,要说就是项曼曼的原因让他改变,她还没那么大影响力。但是他得承认,他就这么记住她了。被他记住的女孩还真不多。
袁昭忽然觉得,大概这还真叫做缘分。
袁昭没有回答记者,他说:“原因嘛,我也说不清楚。军队锻炼人,你们当记者的,不是应该最擅长挖掘思想精神吗?以前政治宣传部有篇稿子,总结得不错,你可以看看,可以省很多功夫。”
女记者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尖,却又歪着头笑了,说:“看来,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
我好佩服那些经常一日双更甚至三更的,那是什么精神?
☆、挑选
上班要迟到了,班主任没到,那群学生不知道会不会闹翻天啊?
项曼曼在梦里着急,可是迈不动脚,风吹着发丝敷在脸上,很痒,躲也躲不开,项曼曼烦躁地拿手抓,手反而被抓住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袁昭满面笑容就在眼前,拿她的头发撩她的脸。
项曼曼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在哪里,笑了,坐起来问:“检查回来了?都好吗?”
“好得很!”袁昭抓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项曼曼不放心,还是把他送回床上。
袁昭又拉着她要她陪着自己躺躺,项曼曼拗不过他,只好在他枕边靠着。也睡不着了,闲聊。
袁昭亲了一口,问她见到他爸后的情况,项曼曼一一说了。说到吃饭,袁昭大加赞扬:“我就说你做的很好,我爸就烦丹丹不吃饭,你能吃,又不挑食,这一点他肯定满意!”
项曼曼无语,能吃还成了一条优点。想起他上午说过的话,问他,什么叫做让他爸妈都觉得好是“不可能”的。
袁昭没想到项曼曼还一直惦记着这个,搔搔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他都不好意思说,可项曼曼是他媳妇儿,这说还是不说呢?
看他居然犯难,项曼曼更好奇了,催他快说。
袁昭叹一口气:“我爸妈,他们两个那就是孽缘!就没有一天不吵架!喜好差不多也都相反,你想让他们意见一致不容易,要都对你满意……你呀,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妈得了,至少她老人家讲道理!”
项曼曼有点不信:“李丹跟我说过他们的感情,那是患难之中见真情,我看着也还好啊。”没有吵架,而且吃了中饭,袁昭的妈妈催着他去午睡一会,两人挺好的。
袁昭听她提到当年,直摇头,想想说给她听,让她多掌握点情况也好:“实话说吧,我妈当初根本就不想嫁给我爸,是被他给设计了!”
项曼曼大惊失色:“不是说是山洪暴发,然后……”
“山洪暴发是真的,可没那么严重。我爸看出问题了,等有人发警报,一时半会伤病员撤退不了。我爸就私下里跟妈妈提条件,说如果他去探路,能把全站的人救出来,她就得嫁给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要娶她,当时情况紧急,生死关头的,我妈想着先答应了再说。没想到爸爸带着他们从自己早探到的一条小路直接撤出来了……”
看来那个干瘦的老头还真狡猾啊,项曼曼张口结舌。
“我妈骑虎难下,就说要考军区总文工团,考上了再结婚。爸爸就真的等着,等了两年。我妈还以为考不上呢,没想到还是给选上了。”袁昭把项曼曼搂紧点,感慨。
项曼曼还是不信,再怎么样,袁昭的妈妈肯定还是有点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嫁了,风风雨雨生活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有丹丹在。我妈一辈子好强,先做主力演员,后来做指导老师,到处东奔西跑,我爸也是,两人基本上不在一块,在一块就吵架。我妈要离婚,我爸不肯。后来丹丹来我家,妈妈才辞职回来照顾她。吵架也不再当着旁人的面吵了。”
项曼曼无语。算了算时间,这样说来,袁昭小时候,父母多数时候不在身边的,谁照顾他?
“不是有保姆么,我奶奶那时候也还在。不过他们都管不住我。”袁昭满不在意地说。
项曼曼顿生恻隐之心。
相比之下,自己幸福多了。项妈是典型的以家庭为重的贤妻良母。跟着爸爸到了N市,项曼曼要上小学了,那时候好的小学和优秀中学挂钩。项妈调过来时是高中教师,为了女儿能上好学校,也方便照顾她,干脆去教小学。大院里的朋友,大多都有父母上夜班,孤零零一个人在家的经历,项曼曼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她靠着他的肩,抚着袁昭伤痕累累的手臂,小声说:“以后……”以后我可以陪着你。
袁昭垂眼看着项曼曼。他最喜欢她这样带着不忍和温柔的神情,那他是想怎么样都好说。机不可失,袁昭得意地笑着,一只手就慢慢往她衣服里去。
项曼曼抓住他的手,红着脸抬眼瞪他。
袁昭哪肯错过机会,手不行就用嘴。伏低头,一阵深吻,舌头恨不得伸进她喉咙里,碾压着,辗转卷吸,不知厌倦。手也一寸寸入侵,揉捏,不达目的不罢休。
项曼曼真后悔上了贼床,挣扎吧,怕伤了他,不挣扎也不行,气喘吁吁僵持了半天,能占的便宜都被他占了。
两人正在纠缠和抗争,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袁昭放开她,很不高兴。项曼曼跳下床,手忙脚乱整理衣服。
“我!哥,是我!”李丹来了。
项曼曼第一次对她的出现不是那么不满,又觉得难为情,一溜烟躲进洗手间去。
袁昭懒洋洋过去开门,坐回床上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李丹嘟了嘟嘴:“田妈妈让我给你们送饭啊,还有煲好的汤。家里来客人了,她没时间来。再说我也想来看看你啊,你不愿意看见我啊?”
袁昭就是生气她做帮凶把项曼曼给骗了来,他又不是不想见项曼曼,现在看李丹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气早没了。
李丹一看他脸色缓和,立刻蹭过来:“哥,我还给你带了报纸来呢,军报上有你的连载!”她兴冲冲把报纸递给袁昭。
项曼曼在洗手间里检查衣着,理理头发,出来时就听到李丹在说:“写得好吧?田妈妈的学生看了,对你都佩服得不得了,夸你厉害!”
袁昭漫不经心翻完了,说:“这些文章看看就算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次和以前的记者写的不一样啊,我觉得挺好的,没有夸大,也很生动。哥,听说你这次还愿意接受采访了?这个记者长什么样啊?”她说的这些话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她看了走出来的项曼曼一眼,却有点意味。
袁昭眯起眼看看她,李丹一吐舌头:“我就是随便问问嘛。”
袁昭说:“你回去再说一声,曼曼住的地方,不用妈安排,我找人在这旁边的桂花苑订的房间,等我出院了再换。”
项曼曼刚才把自己的考虑说了,袁昭想到自己不在家,他爸那脾气够呛,她就算住着也肯定不自在,就没反对;而且,她住在这边,晚上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多一点。
李丹答应着,把田妈妈让她带过来的东西给了项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