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答应了一声,一回头,发现童霞阴沉着脸正沿着走廊走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童霞,你爸可闹了半天了,搞得大家都没心思干活。”
童霞闻言,紧紧抿着嘴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走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吴友亮见童霞进来了,陪笑着对童北海说:“哎呀,老领导,你看,童霞这不回来了嘛。”
童霞怯怯地看着父亲说:“爸,你这是干什么呀?
童北海虎着脸说:“干什么?快跟我回家。”
没想到爸爸一来就要让她回家,童霞愣住了,昨天董乐群和叶莹是来过海天,但她自问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因此有些不服地说:“凭什么啊?”
没想到一向懂事听话的女儿居然跟自己顶起嘴来了,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童北海的面子立即就有些下不来了,崭钉截铁地说:“不凭什么,就凭你是我闺女,我是你爸。”
童北海一拿出做父亲的威严,童霞的委屈就更大了:“我是你闺女,你是我爸不错。可我从小长这么大,你又管过我多少?你借口办不了户口一直把我一个人留在农村老家上学。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可你又嫌是自费,死活就不愿给我交那笔钱,让我只读了技校……”
看女儿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童北海心也有些软了,耐心解释道:“不是不愿交,那时候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活着,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
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童霞就再也止不住了:“就算是那时侯家里经济困难,可后来呢?我技校毕业时本来可以进国家机关端一个铁饭碗,可你非要我去工厂,说是工厂锻炼人。可不是锻炼人吗,连饭碗都没了能不锻炼人吗?本来人家马厂长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方特派的意见是整改,把钱退回去就行了……可你非要当什么黑脸包公,结果让人家马厂长被撤了职。但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被撤职之前先让你闺女第一批下了岗。”
女儿没了工作,童北海也很着急,但又不好说是自己为了方宏宇的关系,只好闷声说:“那只能说明哪个姓马的党性太差……”
长这么大以来,童霞也是第一次向父亲发泄自己的不满,再说她也实在很喜欢这份新工作,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你党性强,所以我下岗后你不管不问,自己一头扎到了审计点连照面也不打。可我刚刚得到一份工作,你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非要让我跟你回家。你、你党性强得真是有点过头了。”
女儿态度这样冲动的反驳自己,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真心话,童北海只好向她说明情况:“闺女,我可能是有些对不住你,但你这次必须听我的,因为事务所现在正是我们的审计对象。”
其实昨天董乐群和叶莹走了以后,吴友亮就找她谈过话,所以一听爸爸提起审计的事儿,童霞就马上把吴友亮的话搬了出来:“人家事务所是民营企业,本来并不在你们的审计之列,是你们……。”
没想到童霞中吴友亮的毒如此之深,竟然说出这样的理由来,童北海立刻以一个专业人士的口吻教训道:“什么不在审计之列,你学过《审计法》没有?国家审计机关有权依法对会计师事务所的执业质量进行检查。
其实童霞也不是很了解审计流程,但为了保住工作只好强辞夺理道:“我为什么要学你的《审计法》,《审计法》又不能帮我找工作,解决我的下岗问题,《审计法》又不能换饭吃。”
自己费了半天口舌,可女儿还是执迷不悟,童北海的怒气马上就爆发出来了:“你给我住嘴!你到底辞不辞?”
童霞也是铁定了心,倔犟地喊:“我就不辞,你想怎么样?”
气急攻心,童北海就有些口不择言:“那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想认我这闺女,我还不想认你这个爸哩!没有你的牵连,我会活得更好。”童霞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脸上挨了童北海重重一个大耳光。
童霞愣住了,童北海也愣住了,女儿从小到大都听懂事听话,童北海很少动手打她,没想到她都快三十了,自己竟然伸手打了她。童霞捂着被打痛的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童北海,哽咽着说:“你,你真打我……”说完一低头哭喊着跑了出去。
吴友亮故意火上加油,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老领导,再怎么说你也不该动手打人……”
打了女儿,童北海心里也很不好受,一听吴友亮的风凉话就更气了,指着吴友亮说:“我告诉你吴友亮,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立马把童霞给我辞退了,否则,哼!”说完也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吴友亮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拿起电话拨起号来:“白总吗?我是友亮啊。刚才哪个童北海跑到我这里来了,跟他闺女童霞打得不可开交,可热闹了,比看什么戏都过瘾,哈哈哈……”
8。2 于然将自己那辆甲壳虫车停在了方宏宇家楼下,从车里大包小包,鱼呀虾呀地拿出一大堆东西向单元门走去,迎面碰上杜慧卿抱着几床被子从楼里走出。
一看于然那架势,杜慧卿哪有不明白了,打趣道:“攻关来了?”
于然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住这位大姐,一脸坦然地回答:“对,攻关来了。”
杜慧卿悄声地提醒了一句:“宏宇妈还不知道他儿子离婚的事呢,你这个关是不是攻得早了点?小心宏宇妈把你当成勾引有妇之夫的坏女人。”
于然嘿嘿一笑,厚着脸皮招认道:“我现在的主题是只孝敬老人,不勾引男人,让方阿姨感觉到我是天下最最好的女人,恨不得劝他儿子赶快休妻把我娶进门。”
于然的坦率让杜慧卿感到既好笑又佩服,笑着说:“你脸皮确实厚。”
于然得意地笑了起来,边走边说:“我先去收拾一下这些鱼虾,你手艺好,一会儿你晒完被子来帮我掌勺吧。”
“你不是想演天下最好女人的戏吗?我可不敢去抢了你的戏。”杜慧卿说罢笑着转身晒被子去了。
于然冲杜慧卿的背影喊了句:“你必须来。”随之转身进了单元门,咚咚咚敲起门来。
方母打开门,看见于然提着大堆东西,有些奇怪地问道:“然然,你这是……”
于然笑嘻嘻地说:“阿姨,您是不是让我先进去。”拿着东西一头扎进了厨房,方母赶忙跟了进去。
说实在话,方母挺喜欢于然的,小丫头嘴巴甜,每次来都哄得自己特别开心。可是自从儿子回来以后,她跑得也太勤了吧,难道是因为儿子,但她又不好直接问,试探道:“然然,是不是宏儿请你买回来的,他要在家里请客吗?”
于然在厨房里找到一条围裙给自己系上,一边开始清洗鱼虾等物,看见方母站在厨房门口象看怪物似地看着她。她故意逗方母说:“不!阿姨,我是偷偷来您家练练厨艺的。”
听于然的意思,似乎儿子并不知道她今天要来,方母心里是又惊又喜,高兴地问:“你说宏儿不知道你来?”
于然乐呵呵地答道:“对,阿姨,咱们给他个惊喜。”
方母还没有转过弯来,呆呆地问:“惊喜?为什么要给他惊喜?”
于然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玩。”
虽然于然答得很轻松随意,但是方母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她非常怀疑,于然是冲着自己的儿子来的。一想到这里,方母就有些急了,:“对了,我听宏儿说,你好像还没成家,是吧?”
于然有些恨恨地说:“谁像您儿子那么没出息,那么早就结了婚。”
“不早不早,宏儿三十岁才成的家,你也有三十了吧?”方母小心地打听于然的年龄。
于然很聪明,马上就猜到了方母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于是干脆地报出了自己的实际年龄:“二十八岁。”
“有对象了吗?”方母马上又问了一个问题。
于然看似大大咧咧地说:“没有,您给介绍一个?”
这么好的姑娘还没有对象,还让自己给介绍介绍,方母立刻就热心起来了:“那你想找个啥样的?”
方母根本不是于然的对手,没聊上几句,就掉进于然先就挖好的坑中。于然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露骨的暗示道:“像您儿子那样的。”
自己最担心的事被肯定了,方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吭哧半天后才说:“我儿媳妇昨天从美国打来电话了,宏儿真没出息,才几天没见媳妇呀,抱着电话和媳妇的那个亲热话说个没完了,急得我直抢电话,我是想孙子了,想和孙子讲几句,我那个孙子太可爱了,虎头虎脑的,嘴又甜……。”
于然早听出了方母的用意,也不去揭穿她,只是忍着笑认真地顺着方母往下说:“你儿子就没让你和孙子说几句?”
老人家本来就不善于撒谎,再说又是临时起意,一下子就有些词穷了,想了一下才继续说:“说了……那个……那个才说了几句他又抢过去和媳妇热乎上了,这当儿子的都这样,……可话又说回来了,我那儿媳妇太好了,那可是……反正像她这么好的人真是不多见了,宏儿有福气,摊了这么个好媳妇,对了,你不知道,你别看宏儿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其实他怕老婆,怕极了……。”
于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黄昏,一辆洒水车从街上缓缓驶过,几个顽童跟在车后玩着水,掀起了阵阵欢笑。街心花园里,童北海老伴正起劲地扭着秧歌,童北海走过来朝老伴招了招手,但老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依然兴奋地跟着节奏扭着秧歌,童北海只好冲进去把老伴拉了出来,大声问道:“看见小霞了吗?”
音乐声太大了,老伴根本没听清,扯着大嗓门问:“啥?你说啥?”
童北海只好抬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老伴这次总算听清了,不过她比童北海知道的更少,疑惑地说:“你不是找她去了吗?”
童北海生气地松开老伴的手,转身就走。
老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后面边追边喊:“老头子,小霞怎么啦?”
于然把方母赶出了厨房,自己独自在里面捣鼓了半天,终于把自己刚炒的菜全端上了桌,她用筷子夹着尝了一口后,不好意思地对方母大声道:“阿姨,这个……这个味道肯定是差了一点,但是手艺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但是一个人孝敬长辈的美德是天生的,那可是培养不出来的,是吧阿姨?”
方母一脸笑容地拿着碗和筷从厨房走了出来:“对,这不知道孝敬老人的人肯定干什么都不行。”
于然忙上去接过方母手中的碗筷:“阿姨,让你别动手你就别动手,人老了就得会充分和坦然地享受晚辈的伺候,你歇着,我来。”说着接过碗筷放在了桌上。
方母看着忙碌的于然高兴地说:“我那个儿媳妇要是象你这么懂道理就好了。”
“阿姨,这个……这个菜可能做得不太好吃,您大人大量,一会儿可得给我捧捧场哟。”方母刚打过电话叫方宏宇回来吃饭,于然有些担心,怕他呆会儿会嫌弃自己做的菜难吃,先找方母为自己撑腰。
“只要我说好,宏儿不敢说不好,姑娘,阿姨刚才误解你了,还以为你是个第三者呢。”方母边说边把于然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姑娘,阿姨和你说实话,我那个儿媳妇太不懂道理了,不知道孝敬老人不说,还整天和我宏儿闹别拗,我宏儿心善,不和她认真,只是苦了我,三年了也没见过我孙子。”方母说着抹起了泪。
这话让于然很高兴,她还觉不够似地在一边接着搧风点火:“什么东西,一个不知道孝敬老人的人就不是个好人。”
自从儿子回来后,方母就觉出了不对,但儿子不说她也不好问,平时孩子们工作都忙,也没个说话的人,难道今天于然肯陪她说会儿话,方母抹了把泪把自己的心里话都掏出来了:“姑娘,不瞒你说,我宏儿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他和国外的媳妇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我想孙子,想和孙子通个话,他就是不拨这个电话。有一次我看见他偷偷地拿着我给孙子的那块玉佩抹眼泪,……姑娘,宏儿不快活,他那个媳妇不是个善人。”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于然就在一旁出起了馊主意:“阿姨,你儿子既然这么不快活,还守着她干啥?休了她另起炉灶算了。”
方母一愣,又摇着头否定了于然的说法:“他是个干部,他是怕影响不好呀。”
这时方宏宇开门走了进来,他看着抹泪的母亲不解地问:“妈,你怎么了?”
于然走了过去,像个妻子般地接过方宏宇手里的东西放下:“阿姨为你伤心呢。”
母亲的眼泪让方宏宇着了慌,也就不去计较于然行为的怪异了,他冲到母亲身边,紧张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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