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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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计报告-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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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慧卿苦笑道:“想也是白想,人家说我是政治怪物,为了头上的顶戴花翎,不惜牺牲自己儿子的性命,我和她的疙瘩看来这辈子是解不开了。”

方宏宇叹了口气:“雷雷要是活着,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吧?”

“二十六岁零八个月了,也是个该娶媳妇成家的大小伙子了,说不准我也当上奶奶了。”杜慧卿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伤心。

方宏宇面对伤感的杜慧卿不敢再接这个话茬了,他淡淡一笑道:“我妈和你爸天天晚上去扭大秧歌?”

杜慧卿依然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宏宇,你说我是政治怪物吗?”

方宏宇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好说:“小欣不懂事,她的气话你也当真呀?”

“这二十多年来,我脑子里不知闪回过多少次当时的场景,那是一个上百年的破庙呀,我正在给孩子们上课,我给大班的孩子们上完语文课后让他们写作业,又给小班的孩子们上算术课,谁也没有想到突然屋顶就塌了下来,五十多个活生生的孩子一下子就压在了下面,我疯了一样地去救孩子们,救出一个又救出一个。乡亲们把孩子交给了我,万一出了事我可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待呀,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人,我根本没有想是先救自己的孩子还是先救别人的孩子,……小欣那时才九岁,压在书桌下的她是亲眼看着自己不满六岁的弟弟被又一次砸下来的房梁夺去了性命。孩子受了刺激,二十多年过去了对我都无法原谅,她始终认为我没有先去救我的儿子是因为我要立功,要博得人们对我的夸赞……”杜慧卿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姐,咱们……咱们不说这事了好吗?”方宏宇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杜慧卿又问道:“宏宇,我是个没有感情没有爱心的女人吗?”

方宏宇摇了摇头说:“姐,在我父母受迫害的那几年,如果不是你把我像亲弟弟一样的照顾能有我的今天吗?”

杜慧卿淡淡一笑:“其实谁看到你当时无家可归的那个可怜样都会照顾你的。”

方宏宇不吭气了。

杜慧卿话题突然一转:“开始审我了?”

方宏宇沉吟片刻后说:“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管将来查出高速集团的什么问题,我相信都与你无关。”

杜慧卿轻轻地摇了摇头:“怎么能无关呢?我至少也要担一个有失督察、疏于监管的责任呀。你大概也知道了,在这次的换届选举中,我有望接替范副省长的位子,我听说中组部的考察组过些日子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可真得别弄出什么乱子来呀。”

“姐……。”杜慧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宏宇,你不用解释,姐能理解。”

方宏宇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们集团公司是使用国债专项资金的大户,是署里重点审计的单位……”

“我已经给立新打过招呼了,他会全方位配合你们的审计的。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杜慧卿看着他说。

“大姐,我……其实,我也是有苦难言……我只能说到这里了……”方宏宇实在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

杜慧卿感动地说:“宏宇,范省长己经告诉我了……我真的很感谢,我知道,你这样做是冒着政治风险的。不过,我也要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眼下你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转正,可别让煮熟的鸭子给飞喽。依我看,那个所谓黑脸包公童北海,也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个人本质还是不错的。”方宏宇不太赞同杜慧卿的话。

“你呀,同级之间无朋友,这是官场一大禁忌,你这样心慈手软,到时吃了亏,后悔都来不及。”杜慧卿告诫起他来。

方宏宇不想继续再谈这个话题了:“姐,咱俩别在这儿说个没完了,走,出去和两个老人聊天去。”

两人起身出了书房来到客厅,客厅里的杜父和方母正在聊得正起劲,不时发出洪亮的笑声。

看着两人乐不可支的样子,方宏宇忍不住出声询问:“什么高兴事呢?”

“说你呢,说你小时候怎么为难你慧卿姐呢。”杜国明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杜慧卿笑着对方宏宇说:“谁能想到当年这个死不讲理的愣小子,现在成了堂堂的大特派员。宏宇,你小的时候姐就怕你犯犟,现在姐还是怕你,看来我这辈子是克在你手里了。”

方宏宇脸一下子红了:“姐,我小时候有那么不听话吗?”

“你都忘了?你姐带你在村里下放的那几年,人家村里的孩子在夏天都是光着屁股下河游泳,你脸皮薄得没游泳裤头不敢下水,跑回去硬逼着你姐毁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花格子衬衣给你改了个游泳裤头。”方母在一旁提醒着。

方宏宇感激地对杜慧卿说:“姐,你那时真是太惯我了,其实……其实你咬咬牙不理我,我也就不闹了。”

“你的脾气要是犯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去,你还记得你逼你姐去和人家讨饭的事吗?”杜慧卿一脸溺爱地看着他,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方母有些奇怪地问。

杜慧卿一边回忆一边讲:“那时候穷呀,宏宇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可怜的一年也闻不见个肉腥味。”说着拍了拍方宏宇的头:“你那个时候瘦得就剩下个大脑袋了,要不村里的孩子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大头。”

“快说说你怎么逼你姐去给你讨饭了?”方母转而催促方宏宇往下讲。

“那年村里的二柱家包饺子吃,他家和我们住的也就一墙之隔,煮饺子的香味那么那么浓烈地就飘了过来,我就哭着喊着让我姐去他家给讨几个回来吃吃,姐不好意思去,我就躺在院里的地下大哭大喊地闹上了,后来……后来我姐拿了碗一咬牙就去敲二柱家的院门,二柱家也难得吃一次饺子,我姐敲了半天才把门敲开,后来……后来姐给我讨回了半碗饺子,我疯一样地不管不顾就一口气吃了起来,姐说二柱妈把她的那份给了我,自己忙了半天一个也没吃上,为这事二柱还找我打了一架……。”一提起这件心酸的往事,方宏宇就特别激动。

大家都被方宏宇的回忆打动了,方母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方宏宇舒了一口气看着杜慧卿:“姐,一想起过去,我就特别感激你。”

杜慧卿淡淡一笑:“好在你姐我没有白疼你。”

“宏宇,没有你姐就没有你的今天,你可得好好报答你姐呀。”方母边抹眼泪边对儿子说。

方宏宇忙点点头:“哎,哎……。”

“我可不指望他报答我,他别像小时候那样气我就行了。”杜慧卿看了方宏宇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道。

5。5 方宏宇上班一进办公室,决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童北海来商量一下,他对范翔忠和杜慧卿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了审计组要进驻高速集团的事大惑不解。昨天夜里,他躺在床上就仔细分析了有可能泄密消息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始终没理出个头绪来。到目前为止,除了自己外,知道消息的仅限于童北海、唐小建、董乐群和叶莹四个人。从几个年轻人的社会环境和平常他们对高速集团审计这件事的态度看,消息从他们口中泄露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接触到范副省长这么高层的领导。那么,究竟是谁把消息捅给了范翔忠和慧卿姐哩?

童北海一听也很吃惊,但当方宏宇提出要彻查泄密事件时,又激烈反对起来:“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这种事情怎么查,我们总不能去问省长谁告诉他的吧?现在什么事都保不了密,哎,小小信州,天线太多图像不清。”

方宏宇不想就此放弃:“但特派办的事我们必须管好,否则就是我们的失职。我想召开一次紧急办公会议,再次重申有关纪律。”

听方宏宇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指责泄密的是特派办的人,而自己又是办里最早知道此事的人之一,答案似乎就显而易见了。童北海立刻就很有些不高兴了,不冷不热地说:“你是一把手,你要是决定了,那就开吧。”

他们的谈话都被站在门口的唐小建听了个一听二楚,他一见童北海要出来了,赶紧悄悄地闪进了旁边的空房间里。

下班的时候,方宏宇刚走出大楼,就见童北海骑着那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自行车从他眼着一晃而过。令方宏宇奇怪的是,童北海竟然还哼起了小调,显然他的心情非常愉快。方宏宇心里这时开始打起鼓来,在这个时候,童北海为什么会这样高兴呢?该不会是童北海故意将消息泄露出去,放出一个试探气球吧,要真是这样,老童呀老童,你又何必如此用心良苦哩。想到这里,方宏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走向自己那辆三菱越里车。突然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仔细一看,原来是唐小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方特,能和您谈谈吗?”

方宏宇飞快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诚恳地说:“当然。我也正想找你。”

说完就拉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宏宇一边把那辆三菱越野车开得飞快,一边问旁边的唐小建:“小建,我整天开着辆三菱越野车到处乱跑,办里肯定有不少闲话吧。”

“方特,你是要我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

“当然是说真话。”

“别人我先不说,首先是童特就看不惯你这种新派作风。要知道,他几乎从来不用特派办的车,天天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上下班,风雨无阻。”

方宏宇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我跟他观念上的根本不同。他追求的是公平原则,我奉行的是效率优先。”

唐小建也感慨道:“要是你们两个人结合起来,那就完美不过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跟他是两代人,沟通起来特别困难。怪不得有人高喊理解万岁……,看来,这个世界上不能互相理解的事还是多。”方宏宇充满了无奈。

方宏宇将车停在了一间酒吧外,然后带着唐小建走了进去,二人边走边聊。

方宏宇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头问:“小建,以前进过酒吧吗?”

唐小建摇了摇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还真没有。”

方宏宇笑着说:“那我今天让你开开洋荤。”

“方特,你经常进酒吧吗?”唐小建忍不住问。

“也不经常,只是心情特别难受的时候。”方宏宇边找空桌边回答道。

二人终于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后各自点了一杯扎啤。

方宏宇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说:“小建,你可不可以说说,大家是怎么看我的?”

“……方特,大家都在费劲心思猜测你的真实意图。”唐小建想了想,又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方宏宇感兴趣地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我觉得,好的、优秀的指挥员,不会让他的士兵去打糊涂仗的,虽然我们可以进点高速了,但是我们多数人都觉得有点别扭,您能告诉我们您的考虑吗?”唐小建问道。

方宏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小建,你知道什么是中国特色吗?”

“您……您的思想跳得太快,我有点儿跟不上。”唐小建有些不明所以。

“鲁迅先生和胡适先生都拿铁屋子这个意象比喻过中国,你肯定知道?”方宏宇提示了一下。

“鲁迅和钱玄同的那次谈话我知道,是关于铁屋子和里面昏睡的人,胡适的比喻我还真不知道。”唐小建思索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

“他们的意思是一样,鲁迅还有第二个关于铁屋子的比喻。就是说,如果你要在铁屋子上开个窗,会有许多人来拉住你,不让你干的。而如果说你要把屋顶都拆了,就会有人出来给你调和,商量是不是可以先开个窗户啊,于是目的就达到了。所以胡适要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主张拆了铁屋子全盘西化,你明白了吗?”

“你是说……童特要拆屋子,于是你就让他开了一扇窗户?”说了半天,唐小建似乎有点明白了,但是仔细一想反倒更加糊涂了。

“类似,但不完全,也许,我干脆另盖一个屋子呢。”方宏宇直视着前方说。

唐小建还是不能十分明白方宏宇的意思:“方特,你……绕得我,绕得我有点找不着北……”

方宏宇叹了一口气说:“小建,这次进点高速,任重道远,身不由己,实在有说不出的苦衷。所以,我现在也只能给你打比方。”

这时方宏宇的电话响了,他忙打开听了起来:“然然,有事吗?……”

听筒里传来了于然响亮的声音,她一开口就问:“……听说你要审计高速?”

现在,审计高速似乎成了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方宏宇只有苦笑以对:“我刚刚跟人说,身不由己,实在有说不出的苦衷。”

于然接着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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