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够了吧?是当车上没我这人?第二杯半价又碍到谁了?」
黑暗中,刘克瑾隐约看见他胸膛略有起伏,似是在忍笑,当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烫了起来,不能痛揍大嘴巴的包力达,只能气得猛捏自己的手。
「不错,大有长进了,不像以前我只要喝你一口水,就整天追着我要钱。」
「真的假的?老大,你以前好……小资喔。」包力达不敢赤裸裸的说出小气两个字,只好婉转的换了个词汇。「不过,对比梵总编的待遇,突然觉得老大你对我根本是真爱啊!」
真爱你个头啦!蠢阿达。
梵季诺这家伙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事情的真相才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跑腿偿约的那一年,她三天两头就被叫到篮球场去,像个丫鬟似的看他少爷打篮球兼帮忙买水喝。
说也奇怪,不管之前她怎么呕心沥血的反复计算,总会有那么一个程咬金冒出来,以至于球场上永远少一瓶水。
身为前前任系学会会长的他,就会人前很大器的牺牲自己,人后跑来问她,「你有没有水?」
刚开始,刘克瑾不疑有他,傻傻的拿出来。
「谢啦。」梵季诺二话不说拿了水凑口就喝。
刘克瑾看得两眼都直了。她、她、她才喝了一口的矿泉水……
拜托,他又不是她的谁,共喝一瓶水已经很奇怪了,偏偏他还老爱直接把嘴巴嘟在瓶口。
现在是怎样?间接接吻吗?
几次下来,刘克瑾越想越不对,为了彻底扭转他的恶习,只要他乂这样喝她的水,她就会追着他要钱,希望藉此达到以价制量的效果。
没想到现在却被他说成这样!
等等,该不会因为这事累积他反击的欲望,之后才会故意在张安祺对他告白的时候,公然对她做了「那件事」,藉此拉她下水作为报复?
她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身旁的他根本是个可怕的腹黑男啊!以前真是小瞧了他,难怪老在他手上栽得绝惨。
「咦,不对呀,刚刚梵总编说的是「以前」……你们以前就认识了?」嗅到八卦味道的包力达兴奋的往前靠。
「不认识。」
「认识。」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可说的却是南辕北辙的答案。
梵季诺飞快地别过眼,森冷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说「待会再来整治你」,很快地又把视线调回,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因为用力太过而微微泛白。
虽无正面迎视,可那无言的一瞥,竟让刘克瑾觉得头皮微微地凉麻了起来,手心直冒汗,好几次都想打开车门跳车逃逸。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包力达心里嘀咕。
气氛凝滞,三人皆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时,路口的红灯亮了,车子停了下来。
梵季诺别过幽深如大海般的黑眸,静静的瞅着她,表情似笑非笑。须臾,长指无预警的勾过她的下巴,迫使她迎视自己的目光。
「不认识?我以为,以我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可以称得上熟,毕竟我们两人第一次接——」
刘克瑾直觉以为他要说「那件事」。
天啊,不能说不能说,千万不能说,心中警铃大作的刘克瑾,想也不想立刻扑上前去,紧紧捣住他的嘴巴,死命阻止他说出来。
混蛋,居然还有脸提,也不想想她可是受害者欸!
后座全程目睹的包力达瞠目结舌,怯怯说:「老、老大,你这样会把梵总编闷死吧?恩将仇报可是会得到报应的,冷静下来,千万别冲动,拜托拜托,我不想成为命案现场的唯一目击者。」
她才不怕报应呢,要是梵季诺敢胡说八道,信不信她立刻了结他!
梵季诺瞬也不瞬的盯着杀气腾腾的刘克瑾。
她肯定百分之百是想歪了,他明明是要说第一次接触,她该不会是想成第一次接吻吧?既然如此,不给她一个吻,说不过去呀。梵季诺黑眸闪灿异光,内心隐隐想笑。
刘克瑾气势凌人的用眼神警告梵季诺不许造次后,正要缩手,忽地,掌心传来一股柔软的碰触,很快,完全来不及感受就消退了。
她抬头,满脸惊诧的看着他。
绿灯亮了,他调回视线,泰然自若的驾驭着车辆,嘴角依稀可见一抹得意的招摇笑容。
刘克瑾心扑通扑通的乱跳,脸好烫好烫,脖子以上包括耳根子在内像是着了火,脑袋都因为温度太高而开始不清醒了。
还好车内视线很暗,否则肯定会被发现她此刻满脸通红。
可恶的梵季诺!她缩回手,掌心贴着衣服,拚命的往自己身上擦拭,恨不得抹去他可恶的一吻。
不甘寂寞的包力达探了探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居然都不说话,看来只能他包力达来评比总结啰。
先是看看梵总编,又看看自家老大……不是他不挺自己人,实在是梵总编更有说服力。纵使心理层面上他还有些犹豫,可看了老大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异常举动后,包力达决定相信梵总编说的话。
是说,老大也藏得真好,打他进入公司跟在她身边起,连老大生理期几时会来报到都一清二楚的他,居然不知道老大和集团里大名鼎鼎的梵总编有如此不一般的私交情谊。
老大也真怪,认识就认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大干么这样藏着掖着?莫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牵扯?!
老大跟梵总编……欧卖嘎,这根本是个超级大八卦啊!要是在集团内部传开,肯定要炸锅,瞧瞧他都发现了什么……
在各自攒着迥异心思的微妙静默中,刘克瑾突然喊,「停车!」
「老大,干么喊停车,不是要回公司吗?」
「我、我突然觉得很困很困,恐怕没办法再加班,我就不进公司了,我要回家睡觉。」刘克瑾完全不敢看向身旁的梵季诺,只好两只眼睛直视正前方,浑身僵硬。
「老大,那我也可以回家睡觉吗?」
「当然。」她爽快答应。
「太好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我的被窝一起迎接早上的太阳了。梵总编,不好意思,老大家跟我住的地方完全是反方向,你前面路口停车,我自己回去就好,至于我家老大……她虽然悍得跟男人没两样,但终究是个女人,基于路人安全考量,就麻烦你了。」
哇哩咧,走就走,干么还把她安排给他?
「什么叫做我悍得跟男人没两样?什么基于路人安全考量?包力达,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好。」梵季诺淡淡说。
「谢啦,梵总编。」
这两人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刘克瑾觉得情况似乎对她极度不妙。
「咳,那个……那个……我说梵总编啊,不、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原地各自解散就好了,比较省事。」
「时间还早呢!而且我没半路把女人丢包的习惯。」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不忘秀了秀手腕上的时间。
是是是,看见了,现在是清晨,能不早嘛。刘克瑾没好气地咕哝几句,缩了缩脖子,识相地安静不语。不过,她脑袋可还没真正放弃。
包力达下车时,她原已经做好伺机落跑的打算。很显然,梵季诺也是个深沉的。车子一停下,他立刻从方向盘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
「你……」
不管她怎么扭,怎么使劲的扳着他的手指,扣住她手腕的大掌就像是被水泥封住似的文风不动。就连包力达都已经跳上另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了,他还一副不打算松手的样子。
「梵季诺,你到底是要抓多久?可以放手了没?」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幽深的黑眸,看得她心怦怦直跳,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兽,浑身散发不安。
两人于无声之中僵持对峙了许久。
梵季诺无预警的打破眼前这令人尴尬的静默,「你还要这样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到什么时候?」
「……」刘克瑾倔强不语。
「好,我换个问法,请问在你眼里,我梵季诺到底是洪水还是猛兽?否则怎么你回回见了我不是闪就是躲?」他眯起眼。
「我、我没有啊!」
她瞪大眼睛佯装无辜,却暗自腹诽:你当然不是洪水,也不是猛兽,是比洪水更坏比猛兽更狠,会在大庭广众下夺走人家初吻的色狼,会像现在这样拽着人家的手不让走,迫害人权的可议分子。
「我不是笨蛋。」简单的话语之中,蕴藏着无形的危险。
「你当然不是,威风凛凛的FashionLab总编大人怎么可能会是笨蛋,要不也不会每一期的杂志销售数字都让我们芒果周刊望尘莫及。这趟出差,肯定又搜罗了不少报导的好题材,拜托拜托,手下留情,千万不要把我们芒果周刊打趴,我家总编大人的血压药都快不够吃了,留条活路给我们芒果周刊吧。」她努力卖乖谄媚陪笑。
「没有就不要一直摸耳朵!」
这女人不知道吗?她每次只要说了违心之论,小手就会不自觉的举向耳畔,手指慢慢地摸着耳朵。
闻言,刘克瑾赶紧收手,一边傻笑一边把手背到身后去,在心里无声暗骂自己一百次蠢,恨得直想剁自己手指。
两人就这样四目交会着。他的眼睛幽深而沉静,因为距离不远,刘克瑾几乎可以看到他眸底映着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他勾了勾嘴角,讳莫如深,最后松开她的手,重新把车子开上了车道。
刘克瑾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心又像是被人揪住似的,实在无法真正舒坦。
梵季诺这个混蛋,存心不让她好过就是了,哪怕只是一秒钟!
她不悦地别开脸,故意不去看驾驶座上的他,可她面对的车窗玻璃上却映着他俊朗挺拔的侧面。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逐,从他的浓眉、挺鼻、薄唇一路来到下颚……短暂盘旋后,又从下颚往回追溯,如此反复描绘,把高冷有型的他打磨得清晰无比。
果然,一个男人只要专注起来,绝对魅力满满,哪怕只是驾驭方向盘这种基本技能。
也不对,包力达开车也很专注啊,专注的发傻,好几次都让刘克瑾很想狠狠地巴他的头,吼着要他交出方向盘。
她鄙夷的甩甩头,才刚把包力达从她的思绪里赶出来,车子戛然而止。
咦,这么快就到家啦?她定了定心神,伸手打开车门,当场愕然。
「你把我载到哪里了?」回头,两只眼睛看向始作俑者。
「陪我。飞机上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我饿了。」
这算什么?霸王硬上弓嘛他!等等,骗她没搭过飞机啊,飞机上明明就有提供飞机餐,加上有漂亮空姐佐餐,不是应该要食欲大开吗?
似是看穿她眼里的强烈质疑,他扬着嗓说:「我搭飞机可不是为了去给航空公司当厨余桶的。」
刘克瑾眼角不自觉地一阵抽搐。
哇哩咧,还跩个二五八万,真没看过比他更傲娇的人了,照他这样说,难不成那些吃了飞机餐的人都是特地去当厨余桶的?切。
「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擅自作主,这是迫害个人人权的霸道行为。」她严肃指控。
他冷哼一声,「请问我迫害你什么了?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只怕还在警局里蹲着呢!认真说来,你拿出来说嘴的人权还是我给你的。现在了解了吗?伟大的人权斗士!」
「是是是,你是帮了我一回,用得着一提再提吗?你是多久没日行一善了?需要自我膨胀到这种地步。」
真是个不知感恩的!摆明就是吃定他。识相的哪个不是早早感恩戴德的备上一桌满汉全席?就她,没心没肺。
「到底下不下来?」
理想来说,当然是不下,可现实考量还是得下。谁让梵季诺是个披着文明外衣的假文明人,她若不下去,他肯定架也会把她架进去。
白天上班折腾一天了,现下又闹了大半夜,刘克瑾懒得跟他武力对抗,没好气的摸摸鼻子,尾随他下车。
「老样子?」他突然抛了一句。
她莫名地抬头看了看,心下了然。
这地方她来过,正确的说是他带她来过,在好些年以前。
而他离开后,她就没再来了,一方面是远,一方面是下意识的想把这里从记忆里抹去。
没想到他又带她来了。
「嗯。」她撇撇嘴,含糊的应了一声,心头乱纷纷。
「老板,两碗葱花干面。」
「好咧,稍等喔!」
这家无名面店晚上十点后才营业,可生意却还是好得吓人,小小的店面里头永远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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