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从来是不信神明的,眼下,却希望这世上真的有神明,莫阳昕是好人,好人理当有好报,若真是有什么罪孽要赎,就全报应到自己头上好了。反正自己既然开始就是坏人,死后必然下地狱的,也不在乎多加几重罪。
秦川的心情正低落,罗阿姨的电话又打进了,如同雪上加霜。
………………
秦川到家的时候,莫阳昕还在写字。桌上厚厚的一摞,好像《南唐二主词》已经写完了,左上方摊着的,是赫赫有名的《漱玉词》。
莫阳昕写字的样子,和她看书一样,沉稳,安静,清澈的眉目间总带着若有所思的愁云。圣洁的气息就像一个大罩子,把她和污浊的世界彻底隔开。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那她现在,会不会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逛街,工作,挽着男朋友的胳膊撒娇……而不是,被拘在这么小小的空间里,对着这堆死物,还有已经不太年轻的自己。
不,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如果”两个字。即使让他重新选择,他也不会改变当年的决定,莫阳昕注定是他的,谁也改变不了。
对秦川的靠近莫阳昕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仍旧低头写字。秦川尽量放轻声音,小心的用他的大手包住莫阳昕的小手,不想吓到她。
“休息一会儿再写好不好。”
莫阳昕顿了一下,好像对这太过轻柔的声音觉得陌生,等到确定了来人是那个同床共枕两年多的熟人,才慢悠悠地点头。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莫阳昕握笔的手指都显得有些僵硬。秦川试着把笔从莫阳昕的手里抽出来,才发现莫阳昕已经拿不住那细细的笔杆了。
一抹暗色在秦朝眼底闪过,但很快就被秦川关心的目光掩盖。
秦川搂着莫阳昕出了书房,门口,罗阿姨颇为担忧的看着他们,秦川回来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莫阳昕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秦川,看着秦川帮她脱鞋,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从头到尾,他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品。可是,现在的自己,哪里值得呢?
“你怎么回来了?”莫阳昕问。现在这个时候,他该在公司才对。
“你先休息一会儿。”秦川仿佛没有听见莫阳昕的话,继续低头进行手里的活儿。
莫阳昕真的闭上眼睛,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
“那些药是什么啊?”
“……”
“告诉我吧,不然我会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莫阳昕轻笑,十分轻松的样子。
秦川宠溺的揉揉莫阳昕的头发,食指在她额上点了下。“小小年纪瞎想什么,只是些条理精神的药,爱吃不吃的。”
“哦。”莫阳昕虚应了一声,眼珠隔着眼皮乱转,明摆着告诉秦川她没那么好打发,等着他的下文。
“要是不想吃药的话,就多出去走走,不许偏食,多吃青菜,多听音乐,多晒太阳。”
“噗——”莫阳昕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呵呵,我明白我明白。”
不知为何,秦川看着莫阳昕的笑颜,却感觉十分刺眼。
秦川一直坐在床边,等着莫阳昕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傻姑娘,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
☆、第五十五章
年关将近,秦川集团的各种庆祝活动也一一拉开序幕。这段时间似乎是一年中最忙的日子,总结三百六十五天的收获和教训,祈求新的一年更上一层楼——这是台面话,主要是应和北方的风土人情,趁着过年前大家都休息猫冬,有钱又有闲的时候,为企业最后再拉拢一次人心。
发年终奖,搞各种游戏聚会是为团结员工,做庆典弄晚会请大腕儿什么的,无疑是为给企业做宣传。
对于这些事,秦川身为老板,免不得亲自过问。
大半夜的,秦先生还坐在电脑前,一字一句地读着某菜鸟负责人递上来的报告,偶尔皱眉,间或喝水,绝对不笑。
按理说该慎之又慎对待的项目,最应该找个德高望重能力了得经验丰富的人物办的,毕竟要协调各个部门,起码要让大家心服口服。可是今年老板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了一个刚来公司没两三年的菜鸟——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转两圈最后化成屁放了就算了,表面上大伙儿都在以无比崇敬的心情高呼老板不拘一格降人才!
虽然大伙儿不说,但底下人想的什么秦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刚毕业每两年的菜鸟,要什么没什么,他也完全可以照着往年的老路子走,稳稳当当。不过企业要发展就不能没有创新,管理层要都是一群跟不上时代的老人,那秦川早晚都得走向衰败。
这话说的有些空,有些远,其实往浅了说,就是秦川猛然间从一个新人身上看到了闪光点,觉得如果这孩子好好磨练,日后必成大器。阴谋论点说,其实秦川并没有真的放心把那么大的事全交给他,只是让他处理一小部分,要是成了,往后他平步青云,他成了大器以后,为了回报秦川的知遇之恩,也会好好为集团卖命,忠心耿耿。要是败了,集团也不会出乱子。
结论就是,秦川是个大腹黑,大资本家,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不会吃一点亏。
这个具有时代意义的总结性发言出自莫阳昕,所以秦川觉得十分受用,甚至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跟老王显摆。
如今秦川对待莫阳昕的态度几乎可以算是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以前他是从来不会和莫阳昕谈工作的事的,即使最后领着莫阳昕进公司,也不可能和她讨论什么,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她的信任,让她知晓他最核心的商业秘密。
这段时间秦川时常要工作到半夜,甚至是后半夜,莫阳昕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吃饱了看看书就睡,起码要在他旁边呆到十点。而且仅是不同往日,莫大小姐不只要旁观,还要参与。
这可是苦了莫阳昕,人家一个学理工的姑娘,没事儿参与你那些金融东西干什么,又听不懂。秦川说什么她也就傻傻的像捧哏似的来一句嗯,啊,知道了,别的富有建设性的东西她可是一句都说不出。
开始的时候秦川便由着她,后来像是觉得她太敷衍,非得逼着她多说两句,不会没关系,他可以亲自教,从最基本的概念教起!
金融学那个东西,没学过的人觉得高深莫测,学过的人……学过之后还活着的人,那都是战士。枯燥乏味无聊,打着文科的名义学着数学的东西,莫阳昕文科不好,数学更不好,可想而知,学起来是什么状态。
于是秦川家里现在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男人拎着正正经经的文件,穿着极不正经的睡衣,苦口婆心唠唠叨叨一遍一遍地给旁边那个同样穿得极不正经昏昏欲睡的姑娘讲解一个字母代表什么意思。男人最后没了耐性,干脆也不讲了,照着姑娘的嘴唇一路往下狂啃,直啃得姑娘求饶,才放开她,居高临下地问:这个字母是什么意思?答不出来就继续!
如此折磨数日,莫阳昕的羊脾气终于被刺激出来:老娘不干了,罢工!
莫阳昕很豪气的跟秦川说了,以为接下来又是一场让人脸红心跳的折磨,没成想秦川只是笑笑,就随她去了。
如此反常,倒弄得莫阳昕战战兢兢,一步三回头。
她是不知道秦川心里现在有多高兴,都知道抗议了,还会生气了,这是多大的进步啊。
****************
秦川回到卧室时,就看见莫阳昕正安静的趴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聚精会神的看书。
“怎么不早点睡?”秦川霸道的合上莫阳昕看得只差两页的小说,随手扔到床头小书架上。小书架是莫阳昕住院的时候买的,很小,造型也很简洁,但是很好用,特别适合放几本睡前读物,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手机手表之类的东西。很贴心的设计,让莫阳昕爱不释手,直接放到了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刚才吃太多了,有点不消化,睡不着。”莫阳昕此时浑身没什么力气,精神也不太清晰,所以整个人的行为慢吞吞软绵绵的,像只马上要把自己团起来的小猫一样,就连说话都带着两分猫一样的喵喵声。
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慵懒,让秦川看的心神荡漾,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朝某一点涌去。
“那就起来走动走动,不能这么趴着。”
秦川的声音带着几分可疑的沙哑,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莫阳昕自是知道他这个样子意味着什么,立即警觉的盯着秦川,视线从上到下——果然如此。
秦川被莫阳昕看的浑身不自在,莫阳昕也被秦小弟弄的满脸通红,一时场面过于热烈,两人都有些尴尬。
莫阳昕尴尬是因为害羞,可秦川尴尬的却是,桃子就在眼前,想吃,但不可以吃。如果是平时,莫阳昕只要冲他随便伸个小指头,秦川就会立马变成饿狼扑上去,不把最后一点力气挥霍掉绝不休战,可是今天,因为那个可能存在的一坨细胞组织,秦川只能忍,必须忍,忍无可忍……也得忍。
秦川早就打定了主意,除非莫阳昕情缘,否则他都不会要她。但秦川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几天故意拿各种理由逗她,想办法和她深入交流,就是为了能让她早日适应自己,以便日后水到渠成。
虽然到最后受苦的总是自己,但好歹能加速那个过程。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走得太远,回神儿的秦川不太自然的咳嗽两声,对莫阳昕说:“你应该多运动,现在外面冷你不想出门就算了,但在屋子里还是可以走动走动的。”
“哦。”
“你还得多说话,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要是觉得……不好跟我说,你可以找邱秋她们。”
“嗯。”仍旧只是一个音节。
无奈的叹口气,看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快点起来活动活动再睡,我去洗个澡。”
秦川转身大步往洗手间走,边走边在心里骂,秦川你个没出息的,管不住自己,寒冬腊月还得洗冷水澡降火!不甘心啊,想自己堂堂秦川集团的老板,居然沦落至此!
脑子里正哀叹着,秦川突然听到身后莫阳昕噼里扑通的起床穿鞋,紧接着身体被莫阳昕狠狠的从后面抱住,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秦川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怎么了?”秦川抚着合并腰间的小手,轻声问身后的人,他能感觉到她身体正在轻微的震颤,难道是冷了?
“……”莫阳昕闷闷的,什么都没说,只是两臂缩得更紧,几乎要绞断秦川的腰。
☆、第五十六章
那天晚上,莫阳昕究竟说没说话,说了些什么,没有人清楚,只知道最后秦川到底去洗了个冷水澡。洗完之后,搂着莫阳昕美美的睡了一晚。
听起来挺温馨的场景,可惜乐极易生悲——秦先生感冒了,而且很严重,不只发烧发到三十九度,还喷嚏连连。
头痛眩晕估计连站着都觉得虚浮,那人还偏要去上班。身为老板,赚钱都是自己的,自然有各种动力,这一点莫阳昕理解,可她一直不理解的是,明明生病是很痛苦的事,就算赚了再多的钱,也不能买个人来替你遭这份罪,何苦来着?
“你确定你的身体撑得住么?要不还是留家里休息一天吧,公司有别人,应该没事儿的。”莫阳昕瞅着秦川病态的脸,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秦川正坐在床边脱睡衣,因为头重脚轻的关系,动作比平时慢了很多,本来他也在矛盾要不要走,昨晚好不容易和莫阳昕有了进展,正是一刻都舍不得分开的时候,听了莫阳昕的话,心里一阵一阵往外冒热气,索性依了莫阳昕的意思,不走了。
话说秦先生做事就是干脆,也不想想会不会被人认为反复无常,前一分钟还信誓旦旦要去工作,后一分钟就把脱了一半的衣服传回去,钻回被窝,一切快如录像回放,把莫阳昕看傻了眼。
“你……不去了?”
“嗯……听你的,不去了。”秦川病怏怏的,有气无力地说。
这下莫阳昕真的傻了,自打她和秦川在一起,俩人就很少共处一室一天,即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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