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弯身想要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边时,一道嗓音清亮的压过来,带着邪气,“穆嬗笙!”
嬗笙吓了一大跳,原本都快要涌出来的眼泪直接被吓了回去,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她大呼。
“干嘛一副见到鬼的模样,这墓园又不是你家开的,许你来,就不许我过来?”白流景双手把抱胸,抬着下巴用趾高气昂的态度道。
“没没,我惹不起您三少!”嬗笙直翻白眼,打算不搭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的次数多了些,嬗笙对他也越发的随意起来,在流景这里,她没那么多的拘谨,完全不用小心翼翼。
可有人就是能发挥死不要脸的精神,长臂一伸,将她手里要放下的鲜花抢了过来。
“白流景,你干什么!!”嬗笙有些火大,瞪着他。
只是她不知,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么一瞪,一点都不凶恶,反而因为那长而翘的睫毛跟着扑扇,让人倒是心生出几分怜爱来。
“你喊什么,我又没要强暴你,不过是管你借几朵花。”
流景按捺住心中的澎湃,懒洋洋的说完,随即在她的鲜花里抽出了几朵雏菊,然后丢还给她。
嬗笙被他说的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去的,只能继续瞪着他。
流景却无心再撩拨她,拿着那几朵可怜的雏菊,朝着山上面继续走着。
嬗笙咬了咬唇,也没说什么,将鲜花重新拢好,放在了墓碑边,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房有东西在捣搅着。
也许,如果爸爸没有贿赂被抓的话,妈妈应该还会活得更久一些……
“阿笙,你是不是不喜欢爸爸?”
“我没有爸爸!”
“阿笙,不要怪爸爸,他……他也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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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嬗笙打算要回去的时候,目光向前看时,发现远处伫立着是身影,似乎从未动过。
她抿了抿唇,好奇心还是占据了心房,她抬腿沿着青石路往上走着。
流景所站着的地方,是一片很宽阔的地方,周围十米开外都没有其他的墓碑,似是专门设立出来的地方。
中央是一块黑色的大理石墓碑,那上面的照片……
流景的轮廓,几乎是和照片上的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用问,嬗笙也已经猜到了一二。
墓碑下面放着的是之前从她手里抢过来的几朵雏菊,放在那么大的墓碑下,更加显得少的可怜。
嬗笙不禁无奈摇头,倒是符合三少的一贯风格,连看个人也都是从别人手里抢来花。
“他帅还是我帅?”一旁的流景忽然开口。
“嗯?”嬗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应该是我帅,他就算活着也都一把年纪了,不过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我帅,只可惜……我是没办法印证这点。”
嬗笙闻言,不解的看着他。
“我没见过他。
“我一岁多时,他就走了,不过应该没遭多大的罪。”流景说话时,一直都盯着墓碑,却又透过墓碑再看别处,“跳楼自杀,呵,多大的勇气。”
“流景……”她情不自禁的去看他,喊他的名字。
“我是一点都不难过,反正我也没看到他最后死时样子丑不丑,就算看到,那时太小,也会什么都不记得,我都怀疑我到底有没有过爸爸。”
嬗笙听着听着,心就跟着揪了起来,以往玩世不恭的流景,此时站在那,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吹的有些凌乱,就染上了几丝颓败。
第073章,去哪了
“最开始我问任何人,爸去哪了,没人回答我,都是沉默。等到长大了,可以去自己查找网路报纸时,才知道他的死因。”
“他撒手走了之后可苦了我妈,离开自己苦心打拼多年的政坛,踏足商界,接受他留下的残缺不堪的公司,短短几年就将一上市小公司做成了国际大公司。我妈她总开玩笑说她其实是商人的料,其实哪能呢,她自从接手公司后,我都几乎没看到她笑。”
“就像是我一样,我也不喜欢做商人,可没办法,哪能让我妈独扛那一摊呢。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这话是就是不折不扣的屁话,有些事逼到你眼前,你不得不被迫做决定,身不由己。”
说到最后时,流景微勾起了唇,笑容里第一次除了痞气还有别的情绪,轻蔑和憎恶。
嬗笙一颤,隐约有种感觉,这似乎才是流景真正所流露出来的内心情绪,他同白东城都是同一种人,习惯隐藏。
难免有些悲悯,她看了他一会,静静的开口:
“流景,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或大或小,或重或轻,如果逃避不了,不如正视。”
流景蓦地转头看着她,直直的,良久才眨了下眼。
半响后,他双手随意的插放在裤子口袋里,斜睨着她,“你是回医院还是回家,我送你。”
嬗笙知道,他已经调整好情绪,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三少,倒是也觉得自己担心多余,他涉足社会经历过的,应该比她要多得多,哪里用得着她来操心呢。
“不用了,我……要去个地方。”摇了摇头,嬗笙眼神渐变,看着前方的墓碑,可浮现的确是另一张照片,淡然如水的笑。
今天,刚好也是探视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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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行驶很久之后,渐渐的减速,视野也变得开阔,前方有矗立的大楼,三四栋交错。
单看外观似是普通的布置,外面有拉着的电子门,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办公单位。
只是最左边的黑色大理石上,赫然有金色的字体写着,C市第三监狱。
流景在之前听到她说去哪时,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继续载着她来到这里。
和门口的警卫交涉之后,流景将车子开进了院内,随即停稳,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一旁的嬗笙却主动抓着了他的手臂。
“等一下。”嬗笙话虽是对着他说,却没看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正从探监那边走出来的两人。
流景疑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厚重的铁皮大门门侧,有两人正缓缓走出来,看模样,应该是一对母女。
年纪稍长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虽然不算华丽,但她昂首挺胸,硬是端出了贵太太的气势,似是有心培养多年的。
一旁挽着中年妇人手臂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眉目清秀,长发飘飘,仗着年轻清汤挂面的。
仔细看去时,那小姑娘眉目和某人有几分相似处,让流景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嘴角玩味的勾起。
那母女俩的身影渐渐走到路边,在路边等候着计程车,嬗笙握着的手指不易察觉的慢慢松开。
偏头去看流景时,他的目光却还随着那母女俩离开的方向,发现他翘起的嘴角时,嬗笙眉心顿时一皱,下意识的用表面去想问题。
“三少!我可跟你明明白白的说,那个女孩子,你不能去招惹!”
流景缓缓收回目光,对上她裹着认真又焦虑的目光时,心里失笑,不过却也没否认,反而连眉角都挑了起来,故意模糊事情,“嗯?”
“白流景!”嬗笙咬牙。
“怎么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怕我这花心大少玩弄人小女孩感情?那女孩子是你家亲戚?这么上心?”
“……”穆嬗笙在他连着的问句下,渐渐变得沉默,习惯性的在情绪波动大时,用右手覆盖左手上抓紧,让自己清醒。
那女孩子确实和她有点干系,而且不仅仅是亲戚,里面被关着的中年男人,是俩人共同的父亲。
其实她一直很抗拒的想去承认,自己的妈妈是个小三,可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穆父在认识她妈妈时,已经结婚,只不过是老人设定的相亲逼婚,没什么感情基础,只是平淡乏味的过着,所以在遇到她妈妈时,两人爱火迸发,一切世俗都阻挡不住。
最终的结果就是,嬗笙是个私生子,没有正大光明的爸爸,没有幸福的家庭,没有快乐的童年。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看到个清新美女,还不行人多瞅两眼么,看你张的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喜欢我,多怕我看上别的女人。”流景挑了挑眉,坏笑。
见她还是不说话,反而静静的目光看着前方的铁皮大门,流景也识趣的转移话题,“你来这看谁?”
“我……爸爸。”最后两个字,她开口吐字出来,像是刚学这两字的婴儿,咬字吃力,发音艰难。
“半年前,他因为商业贿赂被检察院逮捕,没收全部财产,被判了七年的有期徒刑。”
“我替我妈来看看他。”她虽然极力的想要平淡的叙述,可尾音都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颤。
流景怔怔的看着她,她的长睫微微阖下,眼底阴影斑驳不清,他脸上的吊儿郎当神色也随之收敛了起来。
嬗笙不难感觉到他的目光,有种被怜悯的感觉让她觉得不适,她佯装镇定的偏过头,去开车门,想要下车。
流景拉住了她的手,察觉到她突然而至的僵硬时,忙松开,声音有丝疼惜,“你的安全带。”
闻言,嬗笙才发现自己失态到竟然安全带还未解下,连忙解开后,就打开车门。
“你……我不用你陪着了,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不用再等着我,谢谢你送我来。”在听到一旁的响动时,她回头看着他,阻止着他跟她一同下车。
流景已经欠身的动作收了回来,端坐在驾驶席位上,懒懒笑道,“穆嬗笙,说什么呢你,我在车上等你,我不着急,三少爷我除了女人和金钱比较富,其余的就是时间。”
嬗笙抿了抿唇,嘴上虽没再多手什么,心底却领了他的情,朝着前方那被人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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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是多久未看到过这张脸了,好像比记忆里的更加苍老一点,眼角不笑,那鱼尾纹都刻印在上面了。
之所以称之为记忆里,是因为每次穆雷来看她们时,嬗笙都会刚好躲出去。
穆雷的张相只能用相貌端正一词来形容,体态有些胖,脸圆圆的,啤酒肚也很大,穿着西服时也总会让人联想起暴发户。
她对这个所谓的爸爸穆雷,提不起来亲厚,因为她搞不懂,妈妈为何会跟穆雷在一起,他连字都认不全,高中毕业证都是托人花钱弄到的,而后是做了生意一下子发了财。
在他身上似乎除了有钱什么优点都没有,不过笑起来不恶心,是憨憨的。
偶尔看到他和妈妈在一块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亲昵,像是硬凑到一起的两个人,一点也不像为爱情昏头而产生的婚外情。
往往都是他傻傻的笑,而妈妈坐在椅子上,和对她的态度一样,淡然如水。
更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才更不喜欢这个爸爸,明明有了家庭又为何招惹她妈妈,让两个女人都不幸福。可另一边她心底也有些埋怨妈妈,明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偏偏跟了他,钱就那么好吗。
“呵呵,他们跟我说你来看我,我愣了好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隔着一层玻璃坐着的穆雷,身上穿着监狱服,双手来回的搓掌,似乎不太适应这样和嬗笙直接对话。
“你还好吗?”嬗笙从回忆里出来,看着对面的穆雷,好像他一下子老了许多,和之前那个总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笑呵呵的模样相差甚远。
“挺好的,这里不愁吃不愁穿的,没什么不好的。你妈妈以前不是老说让我多读点书,这会儿到这了,倒是有时间读书了,现在肚子里倒是不少墨水。”穆雷自顾的说着,到最后尴尬的呵呵笑着。
“我今天来……我想替妈妈来看看你。”嬗笙眼神微乱。
“哎,要不是我被关进来,你妈妈她也不会……我没照顾好她!”穆雷悠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到最后,眼睛里已经有了苍老的泪花。
“阿笙,你妈妈临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有……提到我吗?”
嬗笙垂下眼睛,低头掩饰了自己眼底闪烁的光亮,随即摇了摇头。
闻言,穆雷目光凝滞了几秒,又一下子颓败了些,眉宇间显示出凄惶的神色。
“阿笙,刚刚你阿姨她们过来看我,说你结婚了,对方好像还是官场的,好啊,这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去吧,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穆雷敛了敛神色,端正坐着看着她说。
“那你……保重身体。”嬗笙眼眶有点儿发酸,感觉嗓子里一下子堵了很多话要说,最后干巴巴的说出了几个字。
穆雷点了点头,对着她挥了挥手,站起来跟着一旁的狱警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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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晚霞连天。
嬗笙歪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喘息匀长。
夕阳下映射下,那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