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年春天雪融以前,他寄给我一张纸片,
春风轻轻地吹起,我心儿也跟着颤动,
却不知道为什么哭泣,想告诉他——我想念你。
我曾爱过一个男孩,他也许已经儿女成群,
在每个冬天的晚上,在炉边教他们歌唱,
炉火慢慢地烧着,我心儿也跟着颤动,
却不知道为什么哭泣,莫非我还依然年轻……
看完那些字,我回了房间。
我关上门,坐在窗前,看窗外的花红柳绿。
我的心头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象远处的雪山。拒绝融化。
我没有哭,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我只是想再认真地听一遍——自己的心,一点一点裂开的声音。
我期望她能给我留下点线索,好让我仍捏着断线风筝的线头,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淡淡地告诉我——她爱过又错过,难过却知足,心痛却无悔。
我还知道——与其说她是在告诉我,不如说她只是说给自己听。
她绝望得甚至根本没有打算把信交给谁?她怕了吗——
她把心交了出去,换来的究竟是什么……我不敢想下去,我没有勇气。
她是在祝我幸福吗?可是——没有她的世界,我如何能够找得到幸福。
我那个噩梦一点一点全部应验了,包括她去了法国,留下了祝福。
我就象个灵验的占卜大师,预测得到未来,却独独看不清脚下的路。
后来,我在丽江住了三天。
白天,我只是坐在房间里发呆,
床上摆满了我从房东大婶那里找来的她写过又撕碎的纸片,
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天晚上洗澡间传出的花洒嘶嘶唰唰的喷水声,
幻想着下一秒钟,下一分钟,下一小时……她会走出来,头发飘着香,身上滴着水,空气里满是芬芳的水雾……
我走近她,她轻轻地一拽……我们一起燃烧。
但是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我等不到了,甚至下一个世纪,下一辈子。
我发现——回忆只是欺骗人的鸦片,给你片刻快乐,却捆绑着无尽的空虚。
而且,回忆越是美好,快乐就越短暂,空虚就越悠长。
晚上,我去了小河边的那家咖啡馆,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上许久。
我跟服务生说,我要听那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服务生惊讶地说,有个美丽女人经常来听那首歌,直到我们打烊。
我笑笑说——那是我的前生。
服务生也笑了,她认真地说——是呀,她每次坐的也是这张桌子呢。
是啊,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想一辈子都坐在那个美丽女人的对面。
106、我仍爱着那个女人
回去的路上,我鬼使神差地买了本《走遍法国》带在身上,似乎打算学习法语的样子。
其实我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告诉自己我还不死心罢了。
我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我只打算——有多远我就走多远,多苦我都愿意。
我不忍心看着那样一个深爱我的女人独自漂泊在异国他乡,
而且还因为我伤透了心。
我在墙上又贴了一大张的地图——法国全图。贴在世界地图的旁边。
我知道去丽江我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我仿佛捏到了一个短短的线头,我宁愿相信那就是我那断线的风筝留下的。
我告诉自己我不会放弃,即便远隔一万一千公里的距离。
我给国庆打了个电话,约他到小酒馆坐坐。
我决定不再沉默,我选择面对。面对爱情,不再逃避。
“想通了?”国庆笑着问我。
“是啊,”我点点头,轻松地笑着,“在吃最后一包泡面的时候突然想通了。”
“早知道我就少拿几包给你,也好让你早点想通。”国庆又回复了往日的幽默。
“国庆——你爱过吗,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女孩子吗?”我问的有些突然,打断了他刚刚开头的幽默情绪。
国庆楞了愣神,脸上现出追忆往事似的神情。
“国庆,我恋爱了,”我没等国庆回答就又开了口,“不过我爱的不是刘肖雅,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黎璐佳。”
“我能够想象……其实我早该猜到了,你跟刘肖雅不象动了真情……”国庆点着头说道,“甚至,冷漠的可怕。”
“不,”我摇摇头,“如果没有另外一个女人,我可能会娶刘肖雅的……一定会的。”
“我不是说过——没人拿刀逼着你非爱刘肖雅不可,这不妨碍你跟她结婚,你可以继续玩你热衷的游戏。”国庆说话的神态就象当年教我如何做保险业务似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点着头,“但是,当我面对真爱的时候,我发现——我做不到那样。”
“真爱?”国庆似乎对我的用词嗤之以鼻,“你相信有吗?梁山泊与祝英台那是真爱——那是因为他们死了化成蝴蝶了……还有,泰坦尼克上的露丝和杰克那是真爱,杰克死了,露丝才说那是真爱。可是你们都还活着,你有什么理由说——你们那是真爱呢?”
国庆激动的情绪是我以前所没有见过的,他甚至不打算给我插嘴的机会。
“我的亲弟弟诶,”国庆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你笨得认不准26个英文字母……以后别跟人家说你是我校友。”
“我承认你说得有一定道理——”我赶紧开口解释,国庆却粗暴地剥夺了我的机会。
“何止是有一定道理,简直就是真理——”国庆对我的话不屑一顾的样子,“诶,什么叫真理你懂吗?就是颠扑不灭的道理啊!”
我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端起酒杯,让烧酒穿过喉咙直抵肠胃,让它们尽情燃烧。
国庆也陪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过后,我平静地开口。
跟国庆讲述我仍深爱着的那个女人——黎璐佳。
107、飞蛾扑火
我跟国庆从中午坐到傍晚,午饭连起了晚饭。
国庆不说话,只是仔细地听。不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酒馆的灯亮起的时候,我发现,国庆的腮帮子上挂着两行泪水。
我讲完了,桌上的酒已然不剩一滴。
国庆叫服务生拿酒,我拦住了他。
“我不想借酒浇愁的,我没有愁,只有无尽的空虚,”我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女人,是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和坚持。”
“兄弟,你的故事很美,很动人,老实说——我很羡慕你……”国庆的情绪低落的一塌糊涂,“但是,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不想告诉你,但是我发现我不能不告诉你——”
“你说,是什么事情?”我竖起了耳朵。
“刘肖雅怀孕了,是我老婆告诉我的,我感觉那是真的……”
我简直晕了过去,国庆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告别国庆,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刘肖雅打电话。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能从刘肖雅嘴里得到证实。
我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自从那场虚惊之后,我已经相当地小心了呀。
刘肖雅听见是我,半天没有说话,对我的问题不做任何表示。
“是真的吗?”我再三询问。
“是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刘肖雅开口跟我较真。
我正要回答,她却生气地挂掉了电话。再打过去,怎么也不肯接听。
我只好打刘诗雅的电话。刘诗雅说,是真的啊,我陪我姐去医院做的手术。
我愤怒地说——为什么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刘诗雅说,这有什么,在法国没人当这是一回事。
可这是在中国!——我几乎是在咆哮。
那你们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刘诗雅的口气淡定得仿佛我们讨论的只是买错了尺码的鞋子。
我只好哑口无言地气愤着自己的过失。
过了片刻,刘诗雅才又开口说——其实是我姐不让告诉你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挂掉了电话,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叫我震惊和后悔的事情。
我就象个草木皆兵的落败将军,惶恐不安地躲进碉堡。
本想喘一口气,不想却吸了满嘴的沙砾。
当我静下心来,把整个事情捋了一遍之后,
我仿佛精灵一般……隔门看见了两个女人之间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经过那场怀孕虚惊的试探,刘肖雅发现一招制敌的最佳手段,所以她希望怀孕。
如愿以偿以后,刘肖雅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她怀孕的事情,却先发现了黎璐佳的存在。
而黎璐佳大概是刘肖雅宣布怀孕的第一个对象……
所以黎璐佳才有那样的眼神,才会那样一言不发地黯然离去。
刘肖雅大概没有想到——酝酿了半天的一招制敌首先在情敌的身上奏了效。
但是她却又不声不响地做掉了孩子,让我悬在半空哭笑不得。
她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惩罚着我。而我,却也实实在在地受到了惩罚。
我想,如果刘肖雅告诉我——她怀着我的孩子,
我会毫不犹豫地向她求婚,虽然她未必会答应。
但是她没有,她也许已经恨我到死了心。
她放弃了孩子,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跟我博弈的最后一个筹码。
这场早已变味的游戏——终于结束了。
她就象是发射升空的卫星,因为运载火箭的助推,
冲破了大气层的阻力,自由了。
而我却是那枚燃料耗尽之后的运载火箭,
终于无法挣脱地球的引力,重又跌回到地面。
我承认我是个卑鄙小人,
把刘肖雅这样一个如此爱着自己的女孩儿想象得如此不堪。
但是我却明白,真正的爱是不用心机的,
是坦然的、自然的、是发自内心的。
就象黎璐佳那样,不计后果地飞蛾扑火。
黎璐佳这个美丽的傻女人……
她甚至只顾忘情地爱着,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被爱。
想起这些我就觉得无比心痛。无比地痛恨并鄙夷自己。
108、玻璃心
当你只剩些回忆,日子就显得多余。
我在多余的日子里经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天亮盼着天黑,天黑却是为了迎接天亮。
时间,就象是一堆废铜烂铁,等待着重新回炉熔化,却不见有人前来收购。
我把从丽江带回来的那封信贴在地图的旁边。
我也把那些小纸片一张一张拼贴在墙上,就象玩着拼图游戏。
但我却无法将自己碎裂的心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我时常想起上大学时欣悦最喜欢唱的那首《玻璃心》——
爱人的心,就象玻璃做的,
既破碎了就难以再愈合。
就象那只摔破的吉他,
再也弹不出,动人的音色……
我有强烈的预感——不好的预感,但是我却不敢说出来。
我太怕自己乌鸦嘴似的把它们说成事实。
我甚至不敢做梦,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
我发现,噩梦总是会变成现实,而美梦终究不过是个梦而已。
我因此而不敢入睡地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等待着天明。
我不敢想象迎接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我就象一个束手待擒的落败将军,
独自固守在貌似坚固的碉堡里,
等待着不知何时闯进来的子弹或刺刀……
但不论什么,我都接受。不得不接受。
我安慰自己说,既然命运是只看不见的手,就随它去好了,躲是躲不过的。
就在我惊弓之鸟般躲起来打算喘口气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我强烈的不好预感终于再次应验了。
只不过这个坏消息是刘肖雅的,跟我一直放心不下的黎璐佳没有关系。
国庆打来电话说,刘肖雅住院了,具体什么情况老婆没多说,只是表情相当严峻。
我心里一抖,赶紧找刘诗雅核实。
刘诗雅一改平日里的爽快,吞吞吐吐地说——
姐姐是住院了……还在观察……可能跟那次人工流产有关。
我大惊失色,急忙追问是刘肖雅在那家医院,病床号码。
刘诗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姐姐特别交代不能让你知道……她也不希望你去看她。
我很愤怒但却发作不出来。
我想说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但是,我却说不出口。
我忽然意识到,在刘肖雅面前,我早已经失去了使用“我们”这个词语的资格。
挂掉电话的瞬间我仿佛支撑不住似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我无法弄清那只看不见的手究竟打算惩罚谁?
但我却明白——那只神秘之手伤害的是刘肖雅的身体,却摧毁了我整个心灵。
我一边打电话给国庆,让他帮我打听刘肖雅住在哪家医院,
一边急匆匆出门,我相信即使没有谁帮我,我也找得到刘肖雅。
但是,出门的瞬间,我突然问自己——找到了刘肖雅,我又能如何?
是啊,找到她我又能如何呢?请求她原谅……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怀孕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我,人工流产也不曾跟我商量,
如今……我楞在门口,不知进退。
或者,我只是想承担自己应负的那份责任……
可是,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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