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笑了一声,指了指旁边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屋子:“进去。”
温采抬脚就跨入了那间屋子,丝毫不顾自己脑门上还有支枪,进门就喊了起来:“囡囡?囡囡?”
屋子的微光是来自于几盏充电台灯,照得破旧不堪的屋子一片残败,而屋子里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温采赫然转身,迎上身后的那个人:“我女儿呢?”
身后的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遮掩,就是一个容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一脸沧桑,却满目阴狠,听到温采的文化,他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女儿在这里?”
下一瞬,他从裤兜里缓缓拿出了一支录音笔,点了播放,随后传出的,就是温采先前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囡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心里霎时一震:“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冷笑起来:“很简单,想宋席远亲眼看看他最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死的。”
说完,他又拿出了电话,拨通宋席远的号码时,还故意在温采面前扬了扬:“你觉得,他会以多快的速度赶来?”
温采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我觉得,他不会来。”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那人手里的枪再度抵上了温采的脑门,随后朝着电话里的宋席远诡笑起来:“宋先生,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宋席远飞快地开着车,听到他的声音,眸色愈发阴冷:“身为一个绑匪,你似乎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宋先生已经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了?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我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二十分钟,你赶不过来,我就朝你女人身上开一枪,你晚到一分钟,我就多开一枪。宋先生,你可要抓紧了,不然等你来的时候,见到的就不是自己的女人,而是一具马蜂窝!”
说完,他猛地挂上电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将温采逼至墙角的一张破席子处:“蹲下。”
温采看着他,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在那张破席子上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把我女儿怎么样?”
那人冷笑了一声:“自己都快死了,你还关心自己的女儿怎么样?”
“我就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温采再度重复了一句,“她才三岁不到,但凡你有点良知,都不该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
“良知!你他妈跟我说良知?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那人蓦地狂笑起来,笑声在空无一人的楼层间回荡,显得异常恐怖。
温采禁不住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下一刻,却忽然又听见他身上响起一阵音乐,随后,那人又从身上取出一部电话,接了起来。
“他们接到人了?好,你们可以走了,尽快离开A市,千万不要在这里逗留……不用管我!你们不想死就赶紧走!等到了国外,拿到那笔钱,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我说了不用你们管!是死是活,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就算死,也一定会拉宋席远陪葬!”
听到他通完这个电话,温采终于搞清楚了什么——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向宋席远报仇!
至于他和宋席远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那大概,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那人挂掉电话,看了看时间,随即又对着温采冷笑一声:“你猜,宋席远能不能按时赶到?”
温采静静看着他,忽然道:“你是不是……已经放了我女儿?”
那人拉了一张破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顿了许久,才终于冷笑答道:“没错,那小丫头和那个女人都已经被我放了,我的确没必要对付她们。至于你,是你运气不好,谁叫你是宋席远最爱的女人呢?”
“所以你想用我来对付他?”温采闻言,竟然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那人勃然大怒,再度将枪指向了温采的脑门。
温采感觉着顶在自己脑门上那根漆黑的管子,整个人却依旧出奇地镇定。
“我笑,你连功课都没有做好,就妄想着对付宋席远。”
“说下去。”那人冷冷道。
温采抬起眼睛看向他:“比如,你凭什么会认为我是他爱的女人?就因为我要和他结婚么?只在这一点上,你就输得彻底了。宋席远他不爱任何人,他也不爱我,他更不可能为了我以身犯险,来赴你这个约会。所以最终的可能,也许就是,我做了你的垫背,而你,也被宋席远派来的人……”
她没有说下去,只因为那个可能的结果,实在有些触碰到她的底线。
那人怔了片刻,随即冷哼了一声:“花言巧语,不过是为了骗我放了你,你以为我会上当?”
温采闻言,再度笑了笑:“你拿我女儿做饵,引我来到这里,我既然肯孤身犯险,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以说,我来,就没有打算回去。只是为你有些不值,你明明可以和你的伙伴一起,拿了巨款在国外逍遥度日,却偏偏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来试图对付宋席远。”
“逍遥度日?你以为,我这辈子还逍遥得起来?”那人忽然猛地揪了一把温采的衣领,将她扯翻在地,“我的人生,早就被宋席远彻彻底底地毁掉了,再多的钱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稀罕吗?我现在就等着,盼着,能和他同归于尽!你说他不会来是吗?我偏偏就觉得,他一定会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他话音刚落,寂静的夜里,忽然就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并且,是温采隐隐有些熟悉的引擎声。
听到那个声音,温采微微有些僵硬,仿佛是不敢相信,可是偏偏,那声音又是真实存在的。
那人起身走到窗口,往下看了一下,忽然就轻笑了一声,回头看了温采一眼,仿佛是得意洋洋一般:“我说过他会来的。”
温采僵直了身子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人用提醒她的方式,同样站在窗口朝宋席远闪了闪手电筒,楼下的宋席远很快就捕捉到这个地方,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朝楼上走来。
温采闭着眼,只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黑夜之中的脚步声。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她心中逐渐焦躁起来。
她不想见到他的时候很多,可是不想见他的感觉,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强烈——
她希望他不要出现,可是那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却是那么熟悉。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他的出现应该是为了救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希望被他救。
终于,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这间屋子门前停住,温采猛地睁开了眼睛——门口站着的那个人,高大英挺,眸色暗沉,即便是很虚弱的光线中,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温采只看了他一眼,脑子上就再度被枪紧紧抵住了。
那人就站在她身边,冷眼看着宋席远:“宋先生来得还挺快嘛……”
“你是谁?到底想怎么样?”宋席远看着坐在那里的温采,静静问道。
“我是谁?”那人猛地狞笑起来,“等下了地狱,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语罢,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宋席远:“把你身上的枪拿出来!快点!”
他甚至不需要确定,就对他下了这样的命令,而宋席远也丝毫没有迟疑,掏出了身上带着的手枪。
“很好。”那人依旧用枪指着温采的头,随即看向站在那里的宋席远,“现在,朝你自己左臂开一枪。”
温采猛地瞪大了眼睛,转头去看那人,那人却用枪口敲了敲她的头:“你可不要乱动,你的命,在你老公手里,你老公的命,可也在你手里!”
她克制不住地又去看宋席远,只见他拧眉沉思了片刻,随即缓缓将手枪抵到了自己的左臂之上。
“快点!”那人猛地厉喝了一声,“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砰!”
霎时间,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啊——”温采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紧闭着双眼,却不能遏制地哭了出来。
那人的枪口再度在她头上敲了敲:“住嘴,睁开眼睛,看看你老公是什么样子的。”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泪眼婆娑之中,宋席远的脸都变得不再清楚,可是他下垂的左臂,却那样清晰可见,有血,一点点自伤口处涌出,流到指尖,再低落到地上。
他真的朝自己开了一枪!
温采终究是不敢再看,又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那个人却克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好,射得好!现在,朝你的左腿射一枪!”
宋席远闻言,抬眸,冷眼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敢了?”那人冷笑一声,“那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你的女人死在我手上了吗?”
宋席远再度将目光转向他枪口下的温采,正在此时,温采忽然也睁开眼睛来,看着他:“宋席远,你不要管我,我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你救!你走啊!”
宋席远忽然缓缓竖起右手,避开手里的枪,将食指竖在唇上:“别说话,囡囡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陪她吃蒸螃蟹。”
温采身子微微一颤,下一刻,再度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终究还是无法面对这样的情形,更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他。
“少说废话,快点开枪!”那人喝道,“否则我就朝这女人身上相同的部位开一枪!你自己选!”
下一刻,宋席远再度举枪对准了自己的腿。
那人近乎沉迷一般地看着他的动作,仿佛从其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开枪啊,快点开枪啊!”
宋席远看着他脸上像是吸毒一般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瞬,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声巨响,温采身子再度重重一抖,随后,便如同筛糠一般地颤抖起来。
可是随即传来的,却是那个绑匪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与不甘心:“你……你……”
紧接着,便是人体倒地,噗通一声。
温采猛地睁开眼来,便正好看见先前那个拿枪指着自己的人,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自己的脚边,而面前,宋席远依旧站立着,腿上并没有新增的伤口。
“啊——”巨大的恐惧袭来,温采克制不住地再度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宋席远上前,猛地踢开了那人手中的枪,这才半跪在地上,查看温采的情形。
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看样子只是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宋席远松了口气,捂着手臂上的枪伤,缓缓站起身来。
与其同时,楼道中忽然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队身着特种部队制服的人出现在了房间里。
“匪徒已击毙。”领头那人先是朝着宋席远点了点头,随后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继续往对讲机里汇报,“现场发现两支手枪,均为匪徒所持,一人受枪伤,一人昏迷。”
语毕,他关上对讲机,才连忙看向宋席远:“宋公子,没事吧?”
宋席远淡淡摇了摇头:“还撑得住。”
那人点了点头:“救护车马上就来。”
一旁有队员将昏倒在地上的温采抱了起来,宋席远眸色一黯,目光触及自己受伤的手臂,终究没有说什么。
领头那个人收了那个绑匪手里的枪,又看向宋席远:“宋公子?”
宋席远知情识趣,将手里的枪往他手里一扔,那人点了点头,刚好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他忙道:“宋公子,您和温小姐先上救护车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一会儿可能会有同僚向宋公子录口供,至于温小姐的口供,我们会等她完全恢复清醒再录。”
“知道了。”宋席远点了点头,眼见着有人讲温采抱下楼,这才捂着手臂,也跟着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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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采在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逐渐恢复了意识,耳边响起的,是她魂牵梦萦的一个声音——
“妈妈……妈妈……妈妈……”
“囡囡!”温采猛地恢复意识,从床上坐起身来,却正看见坐在床尾的囡囡,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囡囡!”温采心头大喜,连忙将囡囡抱进怀中,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周围查看着囡囡小小的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
“囡囡没事哦。”囡囡抱着温采,道,“妈妈哪里痛?囡囡给妈妈呼呼!”
温采心里一酸,眼眶已经骤湿,抱着囡囡低声地哭了起来。
天知道她有多怕,如果就这样失去囡囡,或者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
有些事,她真的不敢想。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她一哭,囡囡也就有些想哭起来,撇着小嘴,眼睛里迅速聚集起水雾。
温采连忙抹去眼角的泪,又亲了亲囡囡的额头:“好,囡囡乖,妈妈不哭……”
正说话间,病房门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