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武抚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枚古董戒指,依稀看到戒面上有花纹,袁明月以前从未见过。何心武的手从戒面上一次一次滑过,让他显得有些焦虑,他突然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重新又回来坐下,他说:“明月,你知道吗,有一种女人,她们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仿佛怎样都可以,你对她好她接受,你对她无不好她也无所谓。在我眼里,眉紫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们一开始在一起时,我想尽办法的对她好,我们刚交往时,我还很穷,却愿意花钱给她买从日本走私过来的walkman;我每周都坐十几个钟头的火车去上海看她,不管有没有生意要做;我们结婚时,我几乎拿出当时所有的钱给她买了第一枚卡地亚戒指;等我终于开始賺钱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给她买了月坛17号,房产本上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然而无论我做什么,她的态度始终都是淡淡的,我看不到她欣喜的表情。”
袁明月无法理解,“可是她为你照顾父母,为你生育孩子,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爱你吗?”
“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这一点都不特别,明月。我希望的是,她能够在我给她买一件贵重物品的时候,至少表现出雀跃的神情;我想她在我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之后,至少能够也用同样的甜言蜜语回应我一两次;我想她也能够为我做一些浪漫的事情,来表示她是在乎我的;可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你可以这样直接跟她说。”
“不,我爱她,但我并不愿意通过乞求的方式让她来爱我。”
袁明月依旧无法相信他,她觉得有必要戳穿他的自我辩护,“这些只是你的借口,因为你后来的作为让她走上绝路,所以你找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何心武依旧是苦笑着,“你觉得是因为我发达了,所以被野花迷了眼,只顾着找其他女人,不再爱她了?”
“难道实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何心武摇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再没有娶第二个女人?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非要清晖回到武鑫来?我完全可以再要其他的孩子。”
袁明月还是觉得荒谬,“这么说,虽然你在外面找了其他女人,你的心里还是爱着伯母的?”她说完又摇头,:“不,我不会相信的。”
何心武并没有反驳,他依旧在抚摸那个戒指,过了很久,才说:“事实上,可能比你想的还要更可悲一点。”他话说的艰难,已经完全不像平时的他,倒是有些像何清晖为难的样子。
“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出嫉妒的神情,可是从来没有过,一次都没有。她看到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只是避开,更不要说质问哭闹。”
袁明月再次想起陈眉紫那封信的内容,她也是那么说的,她看到何心武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心里难受,却不愿意跟他说出来,可是她还是有疑问,“可是伯母出事的那晚,清晖都去找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回家。”
何心武惊讶,“清晖连那个事情都跟你说了?”
袁明月点了点头。
何心武的手又开始抖起来,袁明月不禁开始相信他说的话了,但她还是听他解释那一晚的事情。
“那一天,是我们结婚15周年。武鑫刚刚上市,我打算将武鑫集团10%的股份送给她作为礼物。我打了电话回去,跟她说要回家吃饭。她只是回答好。我下班正要走的时候,却被一个客户缠住,脱不得身,等到终于摆脱那人,准备回家时,却发现其间有两个多钟头,她竟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明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为了那晚,我头天特意去理了发,还买了一身新衣服。可是对于她来说,仿佛根本就无所谓。我一时气愤,就决定不再回家,叫了人去夜总会。我没想到清晖会来,他对我一向不理不睬,像极了他妈妈,平时也只跟她亲。我当时喝醉了,心里满是对她的恨意,于是都发泄在清晖身上。”
“后来司机打电话给我,说她自杀了,我当时不是伤心,也不是震惊,我只是茫然,我摸不到头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回到家里,看到她躺在那里,清晖在一旁不停的叫妈妈,可是她呢,还是一贯的表情。她那个样子,只有让我更恨她,因为爱恨生死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清晖那么爱她,她尽然都舍得离他而去,而我呢,我对于她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她都死了,都不愿意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明月,你能想象吗,那种所有付出都石沉大海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人人当我是负心汉,包括清晖,都觉得是我辜负了她。我从来没有反驳过,因为我宁愿是这样的,至少意味着她是爱我的。”
第71章 清晖明月(九)
袁明月听完何心武的话;心内无比震动;然而还是有疑问;“你难道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自杀?”
“我不知道;也许活着和死去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区别。我后来看过很多关于自杀的书;大部分自杀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不爱别人,也不爱自己。”何心武脸上是深深的痛苦;那种痛苦的表情对于袁明月来说很容易辨认,因为与何清晖是一样的。
袁明月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原来这是两个人的悲剧,他们互相爱着;却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表达契机;而令误会越来越深,直至再也无法挽回。她问:“到现在,你还是觉得她不爱你?”
何心武走到茶室的储藏柜前,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来,里面有四枚戒指和一条项链,她说:“这是清晖前几天让人送过来的,都是我以前送给她的礼物。我不知道清晖是什么意思。我让人找他过来,他拒绝了,我才叫了你来。”
袁明月想起何清晖跟他提过这件事,她说:“应该是伯母连同给清晖的那封信一起,放在保险箱里的东西。她这么珍视你的礼物,你难道还不相信,她是爱你的吗?”
何心武再次摸了摸他手上那个戒指,袁明月终于忍不住了,“你手上那个戒指,是不是也是跟这些是一起的?是她给你的礼物?”
何心武一下脱下戒指,扔到盒子里,“我才不信她是给我的!如果真的是给我的,为什么只给清晖留信!我猜这枚戒指应该是给清晖的,而其他的应该是给你的,你都拿走吧。”
袁明月想不到他竟固执到这个程度,她说:“您还不明白吗?伯母当然是爱您的,她只是不像有些人,那么感情外露而已。”
何心武依旧摇头,“不,爱一个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就像你爱清晖,你总是为他说话,你为了清晖来跟我争论,清晖被绑架,你毫不犹豫的去海上救他,完全不顾自己危险。你这样,才是爱一个人的样子。”
“可是,那也只是因为我跟清晖遇到了这样的事而已。如果清晖没有被绑架呢,难道就无法证明我是爱他的吗?”
“你们之间我只知道这些事,我相信你们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清晖肯定知道,他知道你是爱他的。可是眉紫对我,从来没有过。”
袁明月不知该怎么劝说何心武,如果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么这个想法可能已经根深蒂固,再无法被改变。她说:“您的这些话,我会跟清晖说的。”
何心武又重新站了起来,“无所谓了,我这一生也快过完了,如果非要孤独终老,那就孤独终老吧。至于武鑫,等我死了,总会有人来要的。你走吧,把这些首饰都带回去。”他语气非常的寂寥,在他这样说之前,应该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一向嚣张霸气的何心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这也正该是他该说出来的话,他好强坚韧,永不言悔,更不可能向儿子低头。
袁明月站起来告辞,然而她到底没有带走那些首饰。
袁明月出了望水园,天已经黑了下来,她直奔晖达办公室。何清晖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来笑说:“我正要去接你下班。”
袁明月走到他面前,说:“我从望水园过来。”
何清晖若无其事的说:“去那边有事?”
袁明月看着他说:“清晖,原来一直以来,你错怪你爸了。”
何清晖不悦,“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袁明月于是将何心武说的话,全都跟何清晖说了一遍。何清晖面无表情听她说完,反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
“为什么不信?我觉得他说的合情合理。”
何清晖将袁明月扶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么她离开自己的父母,跟他从上海来到北京;她跟他过苦日子,为他照顾父母;她生下我,对我悉心照顾;这些事情难道不能证明她爱他?最多她只是没有按着他想要的那个方式爱他罢了,他就完全看不到她其他的付出。你去这样问他,看他能不能为这样的自私再找一套说辞出来?”
袁明月觉得何清晖太过固执,“你为什么非要认为是何心武辜负了伯母呢?难道现在证明,他们之间其实深爱彼此,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才导致误会,对你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吗?”
何清晖也生气,为着袁明月居然相信何心武那样的说辞,“妈妈为她受了那么多苦,他现在随便编出个这么动听的理由来想让我原谅他,他不觉得这也太容易了吗?”
“清晖,你到底是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还是不愿意相信,其实伯母自己也有错?”
何清晖一下子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背对着袁明月,不再说话。
袁明月见他又来冷战这一套,火气也大,拿起包说:“我先走了!”
袁明月走到车库,正看到杨慎从车上下来,看到她立即说:“嫂子,正要去找你。”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来递给袁明月。
袁明月一看,居然是一张喜帖,她非常意外,“杨慎,你要结婚?”
杨慎面有喜色,点头说:“是啊,我刚去把喜帖拿回来,你是第一份。”
袁明月翻看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年更夕女士与杨慎先生于5月28日在三亚海棠湾喜来登大酒店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恭请莅临。”
“年更夕?证监会那个年更夕?”袁明月简直不敢相信,年更夕名校毕业,任职证监会,从研究员一路升为目前的上市公司监管部主任,人不仅能干,而且长的漂亮,一直都是证券界的话题人物。
杨慎颇有些不好意思,“是她!”
“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一个月吧。”
袁明月嘴巴长的更大,“什么?”
杨慎无奈,“用得着这么惊奇,你跟清晖认识不到一周,就打算结婚了。”说完忙打嘴,“说错话,不能跟你们比。我们是认真的,而且不会离婚!”
如若平时,袁明月肯定要跟杨慎斗嘴了,可是她刚跟何清晖吵过架,杨慎的话跟让她郁闷,便说:“那恭喜你了,到时候我一定去。”
杨慎这才发现她不对劲,问说:“怎么一个人走了?清晖呢?”
“清晖还有点事。”
“不是吧,他最近除了追你还能有什么事?”
袁明月没有说话,正要跟杨慎告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说:“杨慎,你能确定年更夕是喜欢你的吗?”
杨慎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说:“能确定啊?”
“凭什么确定呢?”
“她都答应嫁给我了,难道还不是喜欢我?”
袁明月组织了一下措辞,问说:“如果,她不是按你想的那种方式爱你,你会不会觉得她是不爱你的?”
杨慎已经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问他这个问题,而只是想与他探讨自己的感情困境,或许跟何清晖有关吧。不过他这个人处理任何一种感情问题,都游刃有余,从无疑问,他说:“如果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男人,关心他的生活工作,那这个女人当然是爱这个男人的;同时,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女人,给她最好的生活,那这个男人也一定是爱这个女人的。我不知道一个人会怎样要求别人按他想要的来爱他,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那么他不是太自私就是太自恋。”
袁明月觉得杨慎的话说的很对,而且她也非常认同,何清晖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跟何清晖吵架呢。
她闷闷不乐的告别了杨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压了一堆文件等着签,她打开一份,却无论如何不能集中注意力。她坐在那里,忽然听到外面有救护车的声音过去,她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原来她之所以会跟何清晖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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