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踏步进了军帐,转头道,“我驻守蔚州,从未行走江湖,诸位有什么本事万万不要对我藏私,莫要自谦也不要夸大,如实说与我听。”
木先生说到这里,笑眯眯地问,“诸位客官,可想知道这江湖中人都有些什么本事?”
一个小孩子大声道,“先生说啦,叶妙妙会轻功!跑得快,会飞飞!”他停了停,又道,“嗯,还会憋气!”
木先生脸色一僵,“咳……是叶妙青。其他的……倒,可以算是没错。”
另一个小孩子则嚷道,“他们打架都很厉害!”
木先生眨了眨眼,“当然,江湖中人整日除了打打杀杀也不做别的,只不过是打打杀杀的目的各不相同罢了。”
先前噎了他一次的那佩剑公子此时又慢悠悠地开了口,“江湖人固然除了打打杀杀不做别的,但总有人有些特别的本事的。木先生不如给我们讲讲看,这申述临所谓‘凌霄门’,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10 战城南6
木先生选择性地无视了那公子的话,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拍了醒木,连孩子也不哄了,只继续道:“那几人听韩虎这么说,便互相使起了眼色来。
卢少龙想说话,却叫长老拽了一下,收了回去;申述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唐廷扬却死盯着白璐门的卓晔。
本地的白璐门只好最先开口,他们倒是不想抢这个风头,可转念一想,也免得卢家之后韩虎对他们抱的期望太高,先说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卓晔便给韩虎介绍起自己的师门来了。
白璐门的祖师爷用的是奇门兵器,名叫勾魂索。
这勾魂索乃是半指粗的钢索,头上却是一簇钩子。早年那钩子上是淬毒的,不过后来生怕伤着自己,就没再淬毒了。
软兵器是出了名的难练,何况是如此长的锁链,白璐门几代没出个资质特别好的,这就没出头之日了。偏偏一门上下都是死心眼的,没几个肯改换别的兵刃,于是门派越发没的混。
但在韩虎看来,这其实是个好事情。
人说一寸长一寸强,军中所用刀枪剑戟再长也不过八尺,可那勾魂索少说也得有二十尺。
而钢索这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
故而虽然白璐门在江湖上没什么地位,韩虎却珍而重之,对他们抱拳行礼,倒让卓晔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唐家唐廷扬紧跟着就跟韩虎说了,“我蜀中唐门韩将军也应该有所耳闻,此番在此子弟不多,亦非精锐,但基础总还是牢的。”
他这话倒不是自傲,当今四大世家里当数蜀中唐家历史最长,底蕴万万不是本朝方才兴起的其他三家可以比拟的,民间流传的传说也是不少。
要说唐家最擅长什么,莫过于毒和机关了。两者之中,又尤以毒术见长。
韩虎之前没对唐廷扬抱什么期待,毕竟这世上姓唐的多了去了,结果还真是这个蜀中唐家,韩虎大喜的同时还有点担心。
这毒呢用在平日江湖争斗上,对着一两个人下,神不知鬼不觉,端得可怕。但用在战场上,规模一大起来,很容易让一个地方鸡犬不留,误伤百姓。
不过手里有这么一个杀手锏总比没有强。
韩虎也照样对唐廷扬礼遇有佳。
不过唐廷扬可不必卓晔,他背靠唐门,本来就有底气,朝廷的大将军对他行礼他也不慌不忙,规规矩矩回了个礼,颇有那么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看着剩下的两拨人问,“卢少爷、申少侠,不知谁先来?”
申述临惦记着叶妙青的事,自觉先说容易耽误了后来人的时间,客客气气地道,“卢少爷先请。”
卢华龙却看申述临不顺眼,申述临让了他吧,他还偏不顺着申述临的意思走,哼了一声道,“你先请。”
话是客气话,不过这副表情却是眼高于顶。
申述临不和他一般见识,一拱手不说话了。卢华龙和他抬杠,也不说话了。
韩虎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但他没兴趣在这里听他们两个在这里打机锋,直接道,“还请卢少侠解惑。”
卢华龙已经被长老嘱咐过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给这位将领的面子,当即道,“我卢家以剑立,每五人、十人皆可结成剑阵,同进同退,威力无边。”
韩虎一听这“威力无边”就觉得不靠谱,果然看见那卢夏英长老无奈上前了一步,道,“我卢家的剑阵可以对一,也可对多,实际是互相照看而已,与军中配合应当相差不远。只是我卢家子弟皆自幼习武,身有内力,故而威力还算可以。”
申述临闻言却笑了起来,“英长老过谦了,贵派五人剑阵,便是武功高出他们一倍,也得吃个暗亏。”
他这话说的,明里是夸卢家剑阵,却绝口不提这是五人对一人的情形。
卢华龙或许听不出,但是卢夏英却是听出来了,当着韩虎的面,他也不好纠缠太过,干笑了两声,应道,“谬赞了。”
韩虎有点头疼,道,“不知申少侠这边又是如何?”
申述临道,“我凌霄门没有所谓绝学,掌门人是用扇子的,刀法也不错。但掌门不限制弟子所学,何况弟子一多半是带艺投师,会的东西五花八门。唯独一条,掌门人说了,轻功不好不许出门。”
韩虎沉吟了一会,问道,“若是让你门人去敌营投毒,可能做到?”
申述临谨慎道,“我不知道北狄人扎营是个什么路子,不敢说我们这的人轻功一定能不惊动他们,不过这次来的人里有个会易容的,还有个在塞外长大会说北狄话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总能办得到。”
韩虎觉得这话中听,露出了个笑模样来,道,“好!有事相求诸位时,韩某可不会客气。”
几人连道不敢,倒是申述临紧跟着道,“将军有求于我等,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在下现在便有个不情之请。”他也不等韩虎回话,就继续道,“我想知道,武州监军御前侍卫叶妙青现在何处?”
韩虎微微一皱眉,只告诉他,“你都已说了,她是武州监军,此时自然在武州。”
申述临再问,“那武州战况如何?”
韩虎沉下了脸来,道,“新州已破,武州却还撤不得。”
申述临略一想便知道是蔚州到武州之间这块地方上的百姓还需安置,却仍道,“我欲往武州去寻叶妙青,凌霄门诸事可交予门派左使,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韩虎这就不高兴了,“你为何一定要去武州?”
申述临还没说话,卢华龙先开口了,“谁知道少教主是想搞什么小动作?”
申述临却不想和他交锋了,终于直言道,“我与叶妙青……乃是互有情愫。我本想待她此番自武州回京后就去她家提亲的。”
卢华龙轻哼了一声,倒是未再出言。
韩虎看诸人神情,便知道此事十有□□是真的,他颇为可惜地道,“蔚州到武州之间官道已是不通,若是陷入冰原并非武艺高强就抵得过的。况且武州,大约也不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申述临想说什么,韩虎直接就给他堵回去了,“韩某知道这蔚州的城墙也未必拦得住你,但还望少侠以战事为重。韩某可向你保证,一旦我军向北调动,必定带你同行。”
申述临半晌没说话,也旁人说话,这军帐中一时气氛有点压抑。
这申述临脸色变了几番,到底一抱拳,“是我莽撞,谢过将军。”
韩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与这五人客套了一番,将人送了出去,自去找那些个独行侠了。
要说韩虎是当真会打仗,这头天让这些江湖人进了城,转过天来他们就都有事儿干了。
现在北狄人没想攻打蔚州,这蔚州的守军这时候也没想着立刻就去救武州,他们当务之急是去撤回边关的百姓。
韩虎把江湖人和自己手底下的兵将混编,一起行动。
江湖人负责拦截击杀北狄游骑,蔚州的兵负责撤离老百姓。
没别的,江湖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是叶妙青、卢华龙这样的来了还好说,这要是单涛扛着大刀往村口一戳,甭说跟着他走了,这村子没一块儿揍他就算不错。
真乱起来的时候还得说咱这些当兵的一身铠甲看着安心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江湖人都跟着出去了,唐家的就留在营中备毒备药了。
而申述临和他的凌霄门正如韩虎承诺过的,领到的事儿是往北去的。
当日申述临信誓旦旦地说了凌霄门的人轻功都拿得出手,韩虎干脆给他们放到斥候营去了。
斥候营的活儿呢,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盯着武州的动向。
申述临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主动要求前往武州。
斥候营见有这么个江湖高手愿意领这个苦差不是不高兴的,但是他们也听说这位和叶妙青的关系,生怕他半路出幺蛾子,申述临觉得他们有点太担心了,莫说他没想干半路甩了斥候营的人这种不厚道的事儿,就算他真自己跑了又能出什么事儿?
等他跟着斥候上了路,才知道他要是真自己跑了,那是真能出事儿的。
斥候赶路从来不走官道,专捡着没人的地方走。
蔚州往北可没什么深山老林,那是一块大平地。
平地上什么地方没有人呢?
那就是冰湖啊、沼泽啊这种地方,要么就是有猛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好死不死的他们还在路上赶上场雨,浇了个透心凉。
诸位可以想想,便是京城盛夏淋了场雨也不好受,边关本就冷,一年到头净下雪了,这已经入了秋还能下雨,就算是暖和的日子了——可那还不如下雪呢,雪好歹它不化不湿啊。
而且这沼泽地里再浇一遍大雨,诸位想想,这还能走么。
斥候都走得小心翼翼,申述临更是提心吊胆,他算是认了韩虎说的,不是武功好就能顶的过一切的。
这老天爷啊,可真不是你武艺好就管用的,人家不吃这一套。
你厉害啊,你再厉害不也是个人么。
但好在这些斥候整天就是跟老天爷斗跟北狄人斗,都斗出经验来了。
申述临几人到了武州城外的时候虽然一身衣服都皱皱巴巴的,还浑身上下都是泥巴草根什么的,但可是都活蹦乱跳的。
☆、11 战城南7
斥候们一看见武州城就开始辨别方向分工了,申述临身手好,按说他自己一路那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但是,他不知道军中要斥候带回去的是什么情报,毕竟江湖人打群架跟两国交战是两回事情么。
几个斥候一合计,就让他跟着几人中功夫最差的一个了。
这个人也是这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名叫李清羽,名字起得特别书香门第,和这军中格格不入的,还未及冠,长得也显小,看着就跟十四五的少年人似的。
咱还别因为他是这一行人中最差的一个就小瞧了人家,能进斥候营的本身就不简单,而这里头能派到武州来的,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申述临就问这小伙子,说,“咱们现在往哪去啊?”
小老儿估摸着,人家也都照顾李清羽,给他派的活儿就是找武州城外有没有咱们的人。
这活儿呢说危险,肯定也是有危险的,打仗的时候谁都说不好什么呐,武州城外怎么也都是北狄人呢,但是好说也不用往北狄营地里摸,总归是轻松一点。
话说回来呢,杨登旭的那副将也是个机灵的,要么怎么杨登旭就放心他领兵去支援新州呢。
他怎么机灵呢?
他把人都打散了,散到什么地步?散到二十个人一组。
然后他给这些组都排了顺序,每天派十个组去偷营。
怎么偷、什么时候去偷、二十个人一起去还是只去一个人都随便。
就一条要求,自己尽量别伤着,但是要尽量折腾北狄人。
这好么,全军上下有几个真正领过兵的?就算武州每年都能和打秋风的北狄人对上,但杨登旭基本就是守城啊。
偷营这活儿,这估摸着全军上下都半斤八两,所以也就不管什么军职了,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反而那些新兵蛋子,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敢出主意。最后能不能成单说,但这么分成小组,每个人都能说话了,最后十个法子里有一个管用的,那凑一起可是不少。
因此,这帮人虽然打不残北狄人,但是也扰得北狄人不胜其烦。
北狄人可不是坐在营地等着挨打,也出去追着咱们的人打过。
但是咱们人少啊,散开了一跑,一会就没影了。当然了,他们也不是一个人都追不上,可是追上那么几个人管什么用啊?
原本北狄人是围困武州,只要围着,他们什么都不做,武州就只能自己饿死或者打开城门和他们正面交战了。
只是这位副将这么来了一手,让北狄人觉得有点不太好了。
虽然耗到最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