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应天府也没什么好逛的,气候又冷,只过了两个镇子吕甜儿就不愿意出来了,就还跟着吕老板了。
结果等父女两个到了地方,寻到了矿上,那矿工头子却道,“要说您是老主顾了当家的不在也没事,可这三月前这矿叫衙门的收走了,前几天说有人买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他不叫我们卖。”
吕甜儿给冻得够呛,一听这个有点着急,开口道,“这位大哥可有法子联系上这主家?”
谁知那工头一愣,跺脚道,“哎呀,怎么还带着个姑娘?好在穿的多看不出来,赶紧咱们找个别的地方说话!”
吕老板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那工头道,“这半年边防一直不稳,乱的很!先前那矿主就是嫌这兵荒马乱的不想呆了,一时找不到下家,就贱卖给衙门了。”
吕老板觉得这不能啊,他从京城过来的,什么都没听说啊。这北边要真这么乱,哪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的。他就没当回事,跟那工头说好了见着现在的东家了赶紧给牵个线就回客栈去了。
结果转天来,他就知道什么是真乱了。
要说吕老板跑这么一趟也是捎带着做些别的生意的,只是货在京城都出得差不多了,车队里就还剩下一车酒没卖呢,没货也就不害怕么。
就这,他出去检查车的时候还叫人盯上了。”
说到这里,木先生竟停了下来,颇为俏皮地笑了起来,“诸位能不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英雄救美!”茶客们参差不齐地喊着。
木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对,就是这个段子。过日子是不讲道理的,所以话本既不能太当真,也不能不当真。”
下面有一个茶客发出了些嘘声,不过没人响应,他很快就收了声音。
木先生却并未受到影响,只继续道,“这处矿产的新主人正是凌霄门,林昱圭虽然没打算亲自处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但是第一趟还是要亲自来的。
赶巧了,他来的时候,有一队不知道哪来的马贼冲了进来,刚好让他带着人给打了出去。
当时跟着他的大多数都是那些贫苦人家的年轻人,刚跟他学了几下拳脚,这一下子保护了这个镇子,一个个都兴奋得要命,话里话外就夸他么。
这不是,让吕小姐听去了,抬眼一看,嚯,不就是之前那个小郎中么,感情这么大本事呢?这人有意思。
一觉得有意思呢,吕小姐就不肯走了。
林昱圭现在也开宗立派有地盘了啊,招待一个商队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即就邀请父女二人到凌霄门所在地松原堡做客。
吕老板其实挺想回去的,可是拗不过闺女,就一起去了。
嗯,诸位都知道了,这之后吕小姐就变成林夫人了。
要说这事儿最高兴的得是朱平。林昱圭虽然机灵,武功不错人也好,但是他对算学是一窍不通,整个凌霄门的生意也不放心给外人打理,于是一向是朱平管着这一大摊子事儿。
林夫人是商人家女儿,算是把朱平解放出来了么。”
话说到这里,又有人打断木先生问道,“林昱圭不是一直扮作郎中么,他哪来那么多钱置办资产的?”
还有人附和道,“朱平不是当官了么?怎么就跟着林昱圭跑到应天府开宗立派了?”
木先生点了点头,道,“诸位问得好!”
众人等着他往下说,可等了半晌,只看见木先生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碗喝了两口水,又轻轻把茶碗放下了。
“木先生,你倒是答啊!”有人等不及地喊。
木先生微微一笑,一敲醒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这一次林木茶楼里的众人有志一同地发出了嘘声,连伙计也没向着说书人。
青衫的说书人不紧不慢地抱了抱拳,背着手踱到了后院。
茶楼的老板招呼了一声伙计去接赏钱,也跟着钻了进去,喊道,“哎,今天就说的这么不上不下的就完了?”
“就完了啊。”木先生摸了摸鼻尖,“再往下说,就说得太多啦。”
钟离一脸的不信,“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怕说得太多?”
木先生哭笑不得地道,“是字面意思的太多!”
钟离这才一脸的恍然,“也是,时候差不多了。”
“还因为明天才是重头戏。”木先生摸了摸下巴,“成败在此一举。”
钟离摇头道,“我还不知道你,每次说都是铺垫,哪就明日一场书就定了成败了?”
木先生点头道,“确实如此,明日说的好了,我未必能如愿。但我知道若是演砸了,我一定不能如愿。”
钟离叹了口气,“四大世家庞然大物,你非要一个人跟他们对着干,也是倔。”
木先生瞪眼道,“我不自己来,还能拖着兄弟一起下水?再说了,别把四大世家都拖进来,主要是那个卢家。唐家在蜀中一向和我们不搭着,江家自己派系太多也就口头上说说,做不出什么大事来,还有个康家整日给卢家添堵。”
“你不拖你兄弟,就拖我下水。”钟离颇还有点不乐意的样子,“四大世家口头上是一定同进退的,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算了吧,你一个传小道消息的,我给你赚多少名声你还不说呢?”木先生伸了个懒腰,对四大世家的事情避而不谈,“易容难受!我去卸了它。”
钟离哭笑不得,“我好好一个开茶楼的让你一说怎么变成传小道消息的了?——还有,你别大大咧咧去外头说你那是易容,人家要笑话你的!”
“我知道!”木先生遥遥地应了一声,推门进了屋子,片刻便传来了水声。
钟离刚想回去看看生意,却听见木先生混沌不清的声音传了出来,“对了,明年我要是不给你传信,你就放话出去说我死了吧。”
钟离霍然收回了脚步,转身大步来到了这房间门口,指着门怒道,“哪有你这么咒自己的?”
“木先生死就死了,反正压根也不存在这么一个人!”木先生的声音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我知道咒自己不好,可这不是个假身份么?”
钟离气得想跳脚,“什么身份那也都是你!”
“得啦,咱们谁都别自欺欺人。反正天要亡我,咒不咒我都得死;天不亡我,怎么咒也咒不死。”木先生的声音好像没什么正经,“总之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哦对了还有第二句,明天说完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后头的两天我就不说了啊!赶紧跑,也早点回家跟我爹好好过个年的。”
这话里可骂的地方太多,钟离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始骂比较好,憋了半晌只能撂了一句“你只要别上赶着作死什么都好说”跑回了茶楼里。
后院客房里木先生捧着水愣了愣神,双手一散,掌心里的一点水就落回了盆里,发出一声轻响。
“媳妇都还没娶到手,我才不会上赶着作死呢,只是要我死的人上赶着追着我,我也没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意识到,我从十月份写到了来年春节,而文里的人还是刚刚过完小年(手动再见)
下一更第五个故事《正邪道》。
☆、33 正邪道1
前一日被吊足了胃口的茶客们次日早早便聚在了林木茶楼,只待木先生开讲了。
今日木先生并未穿他那间青衫,而是换了一件朱红色的短打,整个人利落了不少,显得年轻了许多。
可他手里拿的那柄扇子却又比平日放在桌上的颜色深了些许,还挂了个啰哩啰嗦的扇坠。
这身新行头引得茶客们一通起哄,木先生却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茶。
“啪”地一声,那柄折扇被木先生当做醒木一般拍在了桌上,待茶楼里渐渐静了下来,他方才张口道:“我们昨天说到朱平不知怎么跟着林昱圭去了凌霄门,这事儿呢,就得从凌霄门建立说起了。
先帝在位时北狄虽然从来没有过前两年那般举族来攻之举,但到了冬日里南下来打草谷却是常有的事儿。
林昱圭说要建个门派,先帝答应给他地方答应的那么爽快,打的就是北面的主意。
凌霄门的驻地在应天府的最北边,比十六州还要往北,因着四周围都是些松树林,林昱圭叫它松原堡。
原本呢林昱圭是打算再在外头逛上几年再回去京城请旨的,开宗立派这事儿你看看哪件不是个大宗师做的,当年的林昱圭比起来就是个毛头小子呢,谁想先帝却早早就把他召回了京中命他即刻就去建这门派。
有的事情官府不方便出面管呢,江湖帮派倒更是名正言顺。更何况北方苦寒,边境线上维持驻军已是不易,想再有兵力驻守腹地是难上加难。
林昱圭为难啊,一方面今年北面确实不好过,他也看不下去;另一方面他准备还没做好,要人没人要财路没财路,光给块地方算什么事儿呢。
这些事情放林昱圭这可得为难一阵子,但放在皇上眼里那还叫事儿么?
先帝说了,你凌霄门名下朕给你两个矿场一片林场,跟应天府打好招呼,你们是官商;还缺人啊,缺什么人朕给你。
林昱圭听着都虚,这凌霄门这块地方是他救驾之功该得的,他拿着心安理得;这后头的商路和人不在这里头啊。他说了,“陛下,您多给这么多东西,草民受之有愧啊。”
先帝一听,还乐了,“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聪明人。幽云十六州你可知道?”
林昱圭心里咯噔一下,该不是这地方出事了让他补吧,他可补吧过来。但是呢,他嘴上中规中矩答道,“是我朝北镜边防。”
先帝颔首道,“幽云十六州虽然牢固,但北狄人生于苦寒之地,极北之境我朝无人驻守,恐让他们钻了空子。”
林昱圭刚想说这地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凌霄门亏了,就听先帝道,“你不是想给那些个乞儿一条当官的路子么?朕就给你凌霄门,你的门人持令牌和你的手书到应天去,可直接参加省试,一次至多十人,再多府尹不好安排。”
林昱圭道,“谢陛下恩典,但草民是想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未必一定要做官的。毕竟这天下黎民千千万,能吃一口官粮的有几个?”
先帝笑道,“你还要些什么路子?”
林昱圭道,“陛下已给许了官路与商路,不知若有人想赚取军功该当如何?”
先帝闻言很是不屑啊,“你们在那呆着,替朕把那片地方管好了,就是现成的军功!”他顿了顿,不等林昱圭说话,便继续道,“但是小伙子么,大约想真刀真枪干的也不少,你们离幽云十六州那么近,这个方便也好行。具体的,待朕告知那边主将再将信物与你。”
林昱圭叩谢了,才又道,“草民结识了许多百姓,但迁往应天苦寒之地,即便有如此多的福分也未必人人愿意。我在江湖上认识的也多是些三流角色,带不来什么拿得出手的人……这个还得问陛下讨了。”
先帝也大方,道,“你可以在边军和匠户里挑一百人,他们的家小也可以一起随你迁过去。但是,得他们自己愿意才行。”
一百人加上家小,三四百人怎么也有了,撒出去都能有三四个村子了,林昱圭就应下来。
他当时没注意先帝给他挖了个坑,他是可以带这么多人,但是乐意去的有多少可不一定了,何况先帝给他找人的时间也不多。
林昱圭嘴皮子都磨薄了,最后也就说动了三户匠户,两家是木匠一家是泥瓦匠。
这哪够啊。
刑部的人到底是看着林昱圭长大的,看着他一个人挠墙,就问他,“你出去晃荡了这么些年,自己手里就没点什么好处能给人的?”
林昱圭苦了个脸,说了,“我出去就是凑人头的,谁知道陛下给我甩这么一个活计啊。”
那人家就说了,“人也行啊,你就真捡了三年乞儿?”
“我捡……”林昱圭说到捡人,忽然反应过来了,“哎,我捡着了一个人没准是有用!”
诸位猜猜,他这是想起谁来了?”
茶客们异口同声道,“殷庆!”
木先生似乎觉得颇为无趣,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众人哄笑起来,有一个坐的靠前的说,“除了吕家小姐,有名有姓的可就只有这个鬼斧殷庆了!”
木先生咂了咂嘴,一副遗憾的样子,折扇一点桌案,发出一声轻响,“对,就是这个鬼斧殷庆。
殷庆擅长机关之术,对于那些想做得更好的匠户来说,有这样一位大家指点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林昱圭搬出了殷庆的名头,总算又说动了几家。
虽然人不多,但为了这个肯到极北之地去的,对这手艺活可都爱得紧;也正是因为这个,殷庆才半推半就地在凌霄门扎下了根了。
那这人数也不够啊,先帝许了一百户,这便宜不占够了谁都觉得亏得慌么。
但提到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