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述临得了信,也没与叶妙青说,置办了几件礼品便独自上叶家去了。
这申述临出身凌霄门,方才那位客官也讲了,这凌霄门江湖上称的可是魔教。
咱们瞧申述临跟着叶妙青折腾了这么久也没个江湖正道对他喊打喊杀,便知道他是隐瞒了出身的,只是这番在叶家却是必须实话实说的。
叶家老爷子道,“你这年轻人倒是不错,我家女儿嫁给你没什么,只是不能嫁给魔教少主。”
申述临自然是明白的,可他也没辙,只道,“凌霄门虽有恶名,但并未行恶事,我自幼也是由他们带大的。若为了这门亲事背弃长辈朋友,我却也是做不出来的。”
他这话也没说错,若是申述临直截了当地叛出了凌霄门,那叶家也不放心把叶妙青交给他呢。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叶夫人解围道,“若凌霄门不是魔教了,此事自然就解决了。”
申述临一想也对,便对叶家二老道,“晚辈解决了此事再请家父与二位商量亲事。”
叶家二老也便没有多说,留了申述临住了一晚,便没什么了。”
说到此处,木先生轻磕了一下醒木,显然今日便要告一段落了。
大家都颇有些意犹未尽,道,“那申述临打算怎么办呢?”
木先生无奈道,“如今凌霄门还是魔教,诸位便该知道,申述临的法子没什么用了。人心可怖,人言可畏呐。”
又有茶客道,“可无风不起浪啊,若凌霄门不曾为恶,为何这魔教的名头会跑到他们头上去?”
木先生笑道,“这是明日的话头啊,今日都说了,那明日叫我说些什么去?”
茶客们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纷纷问道,“今日便说这些吗?”
木先生一本正经地拍了一下醒木,扬声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茶客们便很给面子地拍着手叫着好,等着茶楼的小二下来收赏钱。
木先生给大家作了个揖,先回去茶楼的后院了。
先前点出凌霄门便是魔教的那红衣青年也不曾给个赏钱,拿了自己的东西自窗户跃了出去,落在了茶楼楼顶,往茶楼后院看去。
却见木先生此时已不在茶楼后院,不知去了哪里了。
那红衣青年微微皱眉,冷哼了一声,刚欲转身,却忽然将手放在了剑柄上,额上竟滚落了些冷汗来。只因为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腰。
他身后,木先生还是那副面孔,穿着那身说书的袍子,手中的折扇虚点在他腰间,轻轻一笑,开口却是清亮的年轻男子声音:“少爷,京城重地,又是年关之前,还是收敛着点好。”
那红衣青年明明怕得要死,偏生还嘴硬,道,“也不过是让你苟延残喘。怎么,叫我揭了你伤疤,你要恼羞成怒了吗?”
木先生悠然道,“家父告诫我,言语才是最伤人的东西,万万不可小瞧。何时我能在任何言语之中都无动于衷,何时才算是刀枪不入了。可家父还说,真到了那时候,也就算不得活着了。我大概道行不够,不知道家父这是何意,只知道自己大概还没修炼到刀枪不入的时候。只不过人言虽是可畏,你却还没有直接将我身上的肉说少了二两来,我倒没什么必要与你恼羞成怒。”
那青年不淡定了,喝道,“那你此时却是何意?”
木先生轻笑一声,道,“我等既然已因着正月里见血太不吉利约在了二月,少爷便不要轻易牵扯旁人了。这茶楼的老板不过是普通的商人,来听书的有你这般的,自然也有那些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都搅做一团,将延凤惹出来可就不好了。”
他话说完,也不待那青年回话,兀自收了折扇,一眨眼便从屋顶消失了,竟是个轻功绝好的高手。
青年冷汗涔涔,呆立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方才木先生站的地方,也从屋顶跃了下来,汇入了年前热闹市井的人流里。
而林木茶楼的门口,却来了一个白衣人。
忙碌的伙计一抬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这位正是和木先生喝酒又把人扛回来的人,不由赶紧上去招呼,“这位爷,进来坐坐啊?”
那人却只一抬手,指向木先生说书时用的桌案,问,“人呢?”
伙计愣了一下,扫视了一圈,“哎,可能是在后院吧?”
他话音落下,钟离掀开帘子在大堂里问伙计:“哎,你们谁瞧见木先生了?”
门口那伙计闻言,转头道,“呃,好像是出去了,不在咱茶楼里。您要是有什么话儿要带,我帮您带给他?”
那人却并不搭话了,只对伙计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伙计莫名其妙,心中觉得这人忒奇怪了,也不知道木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只是茶楼里客人多,他很快就被招呼走了,转眼便忘了这人。
于是木先生回来的时候也没人和他说这件事,唯独钟离边数落着他出门不知道打招呼凭空叫人担心边把人领到后院去了。
木先生听着钟离的数落却浑不在意,只道,“这江湖上想弄死我的人有一多半打不过我,剩下的一小半不会在京城动手,这么紧张做什么?”
钟离瞪着他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呐?”
木先生笑道,“就是知道,我才不能什么事都叫你知道呢。”说完,三下两下去了他那“易容”,一翻身又不知去哪里了。
钟离无奈,也只得由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电脑蓝屏也是心塞_(:з」∠)_不要跟我提恢复,我用TXT写……
☆、24 凌云志1
木先生这一回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地叫人扛回茶楼来,钟离自然也就无话可说,等着他次日继续开讲。
次日一早,林木茶楼便是人满为患,木先生也没什么吊人胃口的意思,上午便出来了。
他朝着冲着他叫嚷的人群抱拳施礼,磕了磕醒木,扬声道,“昨日有位客官提到了,凌霄门如今江湖上是个魔教,叫小老儿好好说说这事情,小老儿这便来说。只是这事情说来话长,凌霄门如何成了魔教,咱们留待明日再说,今日暂且只说这凌霄门的老门主,林昱圭。”
木先生话音刚落,便有人问他,“申述临不是凌霄门的少主么?怎么他姓申,老门主姓了林?”
又有人问,“难道这申述临不是老门主亲生的?”
木先生闻言笑了起来,道,“申述临自然是林昱圭老门主亲生的儿子。只是若是换了诸位是那江湖上的魔教少主,又不想做坏事,又想在那江湖上闯荡一番,该当如何?”
立刻有茶客反应了过来,扬声喊道,“化名!”
木先生一拍醒木道,“对,申述临是凌霄门少门主的化名。他这化名也简单,便是把他那本名林树森倒过来念了。”
“林树森?”茶客们窃窃私语,“怎么听着这名儿这么奇怪呢?莫不是他到底还是不是老门主亲生的吧!”
木先生咳嗽了两声道,“申述临确实是林昱圭老门主亲生的,这个小老儿敢保证,这两人小老儿有幸都曾经见过一面,必然是父子,做不得假的。话说今日咱们要说的,不是那凌霄门的事情么?诸位还要不要听了?”
茶客们笑了起来,纷纷道,“先生说便是了!”
木先生这才又拍了拍醒木,接着上文道,“咱们从凌霄门的老门主,林昱圭此人说起。
林昱圭原本是生在了归德府治下,家境勉强算是殷实。
他父亲呢,人是忠厚老实的,也读了不少年书,是心怀天下的那种人,可科考总也考不中,干脆熄了心思在村子里做起了教书先生来了。
他娘就是村里农夫的女儿,但长得端正,一手女红刺绣也非常拿得出手。
夫妻两人恩恩爱爱的,除了林昱圭还有个女儿,比林昱圭还小两岁。
这样的人家呢,在咱们京城这地方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在那乡下却是不错的,因此林昱圭幼时的日子过得是挺不错的。
因为父亲识字,林昱圭自幼跟着父亲也识文断字,听父亲讲那些个大事听得云里雾里,倒是也记住了点东西。
要是没什么意外呢,林昱圭大概长大之后也会去科考,八成是考得上的,到头做个官来,也未必是多大的官,但大约做得不会比鲁熙尧差。
可林昱圭六岁那年,这村子里来了几个贵客。
这些人骑着高头大马,领头的是个身穿青色衣袍的中年人,带了两个不是他儿女便是弟妹的年轻人,还有四五个随从。
这一个村子里,就林昱圭他爹出过远门,到归德府考过试。
来的这几个人,不光马好,衣料好,马上驮着的盒子精致,说话的口音也好听。
领头的中年人说他们是赶着去给老父拜寿的,赶路赶得急了,错过了宿头,想在这村子里借宿一晚上。
这乡下的人也都善良,很少有不乐意的。只是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寻常老百姓啊,乡下人不讲究,生怕怠慢了人家。
林昱圭他爹说了,“我们家是学堂,托了大家的福,房子修得最好,几位不如到我家去住吧。”
他这话说得没错,谁家不心疼自己孩子呢,都怕自己孩子过得不好么。所以林昱圭家里充作教室的那间房子修得极好,村里人也没少搭手。
那几人一听,自然就客随主便,住到了林昱圭家里了。
那一行人里唯一的一个姑娘挺喜欢小孩子的,见着林昱圭和他妹妹还逗着小孩子说了会话,给了两个孩子几块糖吃。
但这些人一直在赶路,也挺累的,没有拖到太晚便纷纷入睡了。
林昱圭的妹妹和他母亲一起早早睡了,他跟个小大人似的帮父亲做好了家事才打算睡。他父亲看旁人都睡得熟了,就带着他睡在了另一间屋子里。
可谁也没想到,当夜就出事儿了。
也不知道这些客人是什么人,或者带了什么东西,总之当天晚上有强人闯了进来。
那村子里邻里之间知根知底的,虽然不至于夜不闭户,但谁家也不是高墙大院的,诸位想想,叶妙青连武州城墙都能翻,那这乡下自己砌的土墙能拦下几个人来?
借宿的一行人大概也是会武的,惊醒过来就是又打又骂的。
林昱圭的妹妹年纪小,被喊醒了就知道哭,他娘还没来得及哄,就有人闯了进来,一剑一个,干脆利落。
林昱圭的父亲反应到底是快些,把半梦半醒的林昱圭塞进了柜子里嘱咐他不要出声,自己去找妻女了。
可他一个教书先生又能做什么呢?
那些人又不过是借住的客人,自顾不暇,谁还会去想着主人家的事儿呢。
林昱圭听着外头打打杀杀的也害怕,也担心妹妹,但是既然他爹爹说了要他躲在这里不能出去,他就特别听话地等着。
等着的时候就听外头人骂,他年纪小,外头骂的又前言不搭后语的,听懂的不多,大概就明白了一个来他们家接住的这几个人准备的寿礼是个宝贝,这些闯进来的强人是冲着这宝贝来的。
那些强人骂住客们夺人所爱,住客们说那些强人的东西来路不正。
可这宝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宝贝,林昱圭愣是没听明白。
那孩子也没想着听明白,他当时就想着,反正这宝贝是什么也和我们家没关系,只要我爹娘和妹妹都没事就行了。
他等啊等的,等到院子里没声了也没等到他爹回来找他。
林昱圭主意也大,仔细听了听,村里狗都不叫了,自己就推开柜门出去了。
房间里倒是什么都没变,就是门开着呢,估计他爹出门的时候着急没关。
但等他一出房门,整个人就傻眼了。
他爹不是着急没关门,是没来得及关门就挨了一刀。
林昱圭当时就吓傻了,就知道哭着喊他爹,可是喊了半天也没动静,他也哭累了,忽然又想起他娘和他妹妹了,连滚带爬地往另外一间屋子跑。
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迹,住客的几个仆从横七竖八地倒在墙根,但是他并没有看见那三个当家的主子。
不过他想不了那么多,咬着牙跑进了他娘和妹妹的屋子,却只看见了两具尸体。
林昱圭没辙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
孩子也是小,哭着哭着就累了,不知不觉睡过去了。但是睡过去了也不安稳,睡着一会儿就做噩梦惊醒一次哭一会儿,这么反反复复了几次,天都亮了。
要说头天晚上这么大动静村里没人来呢,还能说是林家住在村口,邻居不多;可这天亮了,大家收拾收拾该下地做农活了,孩子们也该来学堂上学了,却还是没动静。
林昱圭这时候还没觉得不对,等他出了家门想找人帮忙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这家家户户的怎么连炊烟都没起呢?
他过去拍了拍邻居的院门,喊了两嗓子也没人出来应门。
这么大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