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扫了魁叔一眼,然后慢慢踱步走到一边的藤椅上坐下。不过须臾,秘书也上来汇报:“王特助没有参加下午的会,也没有买机票离开,但是我可以确定他现在人不在向县。向城建市长身边的人打听,他们都一脸晦涩,没有多的语言。”
魁叔挥了挥手,秘书转身离开。
“阿南,现在怎么办,我说过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这下好了,漠北还没走,大小领导都在向县,要是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算我们最后能够压下去,夫人和小姐的名誉也保不住了。”
苏南皱着眉没说话,魁叔提高声音:“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笑了笑,苏南眯起眼来。“这样大的酒店,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你先去查查王景行的行踪。记住,这件事情不能让我父母知道。”
“那是当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那……我先出去了。”
苏南点点头,看着魁叔转身离开。
“啪”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室内恢复寂静。苏南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底的暴戾才开始堆积,回过头,他看到了摆在他身边桌上的一个小医药箱。箱子里摆满了跌打药,还有一小捆膏药胶布。他抬起脚,一脚将小桌踹翻,阴狠的脸上风雨欲来。
……
“橙果”的发言因为苏南的离场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议论,虽然最终被齐总一张嘴灵活地掩盖过去,可是散会的时候,齐总想要走到领导团中间去打招呼,却只见到书记一脸疏离,还有城建市长满脸的不赞同。齐总心里咯哒一响,原本信心在握的事情忽然就生出许多动摇起来,打电话给苏南,手机却久久无人接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苏南连这样重要的公事都丢下不管?
苏书记一行离开向县时,苏南终于出现。
领导发表了一通简短的谈话,便率先带头进了安检口。等到领导团和记者团全部离开,齐总才走到苏南面前,将下午会议上的小插曲汇报给他听。
“提问的记者十有八。九是受‘安氏’指使。”齐总皱着眉说道。“安氏”是“橙果”的最大竞争对手,即使这样,“橙果”也从未将它看到眼里,只是没想到,“安氏”竟然胆子这样大,当着苏书记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
苏南点点头,沉吟几秒才说:“城建市长那边继续跟进,只要方案拿得出手,他不会太在意这些风言风语。”
齐总得到圣旨一般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是照原计划明早回A市吗?”
苏南揉了揉太阳穴,回答他:“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不需要每件事都等我来决定。”
齐总疑惑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苏南又朝秘书示意地点了点头,等她走到近前,才轻声说:“你留下来。”
秘书知道他还在为夏之桃的事情烦心,当下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点点头站在一边,等他下一步的指示。
另一边,当着苏南的面保证要去查王景行的魁叔拨通了苏夫人的电话,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挂断,放下电话,魁叔马上开车往小溪村驶去。
王景行的忽然消失无异于给他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契机。起先他只是想给苏南造成一个夏之桃独自逃走的假象,可是他也知道,苏南这样精明的人不可能会轻易相信。却没想到会将王景行牵扯进来。魁叔笑了笑,合着车内的音乐,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快的叩打着。
小溪村离向县有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车只能开到大路上,有很长一段路小车开不进去,需要下车步行。
夏之桃此刻就被魁叔关在了小溪村的一处农家小院。
魁叔打开门,将手里提着的袋子丢到桌上,冷眼看了看角落里坐着的夏之桃。
灰头土脸,衣服和头发都凌乱不已,只是他竟然还能看到她眼里的憎恨。魁叔忍不住笑了出声,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死到临头,还这么不服气?”
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扯开贴在夏之桃嘴上的胶布,听到她嘶哑的惨叫声的同时,也看到了胶布上的鲜血淋漓。魁叔将手里的胶布往脚下一丢,说:“你最好闭上嘴,不要等我再拿东西黏到你嘴巴上。”
夏之桃冒着冷汗,感觉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动了动嘴,牵扯到唇上的伤口,痛得让她连脚趾头都开始颤抖。
“苏南不是要让我生不如死吗?这么快就等不及要处理掉我?”
魁叔抓紧她的头发,将她拖到自己眼前:“阿南没有那个耐心和你玩下去了,所以……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和你女儿团聚。”说罢,他重重地甩开她,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袋子,一把丢到她脚下:“走前让你做个饱死鬼。你放心,你父母那边我们自然会安顿好,你就安心在这里等上两天,数着日头等结局吧。”
夏之桃闭了闭眼,露出一抹浅笑。
她一直自认为了解苏南,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当初的自己太可笑。如今,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她连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莫名从这个世界消失,她知道他绝对有这个能力。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世人发现了他的罪恶,可是那又怎样,她的骨骸早就不知道遗落到何方,乐乐的冤屈也已尘封,她甚至不敢想象,当年迈的父母带着伤痛重复走上她走过的这条复仇道路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人心是软的,是有血有肉的。可是……他怎么能心狠成这样?
她从来都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公道存在的,可是……在他面前,强大的权势掩盖了一切,他可以只手遮天,可以因为个人喜乐左右他人生死。
这一刻,夏之桃觉得绝望的同时,也深感悲哀。一无是处的小民,果真斗不过权势熏天的大人。
后悔吗?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仍旧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凄然一笑,她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急速滑落,顺着脸庞爬到她的嘴角,浸湿了鲜红的血口,交织成一缕血泪,缓缓滴落在地。霎时,地上绽放出一朵淡红色的花朵,蓬发待放,触目惊心。
魁叔在屋内走了一圈,心中的犹疑和焦躁仍是纠缠着他。
他太清楚苏南的脾性。如果私自处理了夏之桃,他知道苏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作为旁观者,从一开始就站在局外看着他们,他见证了苏南初时的狠戾和决断,那个时候,他甚至有些同情夏之桃。可是苏写忆的事情将他所剩无几的同情完全剥夺,苏南决定的方法也让他直觉拖泥带水。直到夏之桃真的住进“留园”,他才开始激烈反对起苏南来。
按照他的想法,要么将这个女人远远送走,要么干脆利落一点,就按夫人的指示来,让她永远开不了口说话。苏南却执意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直到昨天,这个女人竟胆大包天跑到苏漠北面前告状。
魁叔点了根烟,眯着眼看着瘫坐在地的女人。
怪只怪她太不识好歹,与其冒险让她待在苏南身边做一枚定时炸弹,不如由他来结果了她。
将烟头往远处一弹,他走到桌边,拿出包里带着的一根粗绳。
夏之桃见状,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早已变了调:“你们会不得好死!你们会不得好死!”
魁叔气得将手一扬,手里的粗绳在空中发出“嗖”的一声,准确地朝夏之桃甩去,“啪”的一声,粗绳直接甩到了夏之桃侧臂上。
“小姑娘还挺会躲。”魁叔笑了笑,玩似的抬手,一鞭甩到了她的背上。
“啊……!”夏之桃惨叫着往后缩,可是面前的男人却猩红着眼,像是发了疯一样,手起鞭落,每一鞭都用了十足的力气,直叫她痛得发麻,连躲避都没了力气。
甩了两鞭,魁叔心里的火气终于消下去一些,他看了眼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决定快刀斩乱麻,于是收了鞭子往前走去。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女人像是晕过去了。
这样也好,省却他不少力气。“哼”了一声,魁叔拿着一瓶药水走到她面前,将趴着的女人翻转身后,低着眼慢慢打开瓶盖。
刺鼻的味道让魁叔皱了皱眉,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杯壁,伸手去抓她的头发,刚伸出手去,眼角却扫到一抹可疑的红。
心中一跳,魁叔微微偏过头。
伸手将她推开一点,一大滩刺眼的红马上撞入眼底,魁叔的心猛然下沉,不可思议般地回头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女人。他轻轻挪动了一下她的腿,在看到她大腿处的血迹后,猛然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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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三十二
魁叔手忙脚乱放下瓶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键时;手有些轻微地颤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的女声传来;魁叔才想起苏夫人已经上了飞机。
心里猛然下沉,他看了眼夏之桃,焦躁地在屋内踱步起来。
如果……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怀了阿南的孩子,那么他现在这样做;岂不是亲手毁灭苏家的血脉?
军人的忠诚让他没有办法再下手,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次不将夏之桃处理干净;这个女人一定有能力将今后的事情弄得失去控制。
地上躺着的女人像是一把枪;直直地顶在他的头顶。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般长久;久到他的身体都快要僵硬得站立不稳。
一咬牙,魁叔弯下腰去将夏之桃抱起,疾步朝外跑去。
到了卫生所,医生检查了一下夏之桃的状况,面色不豫地斥责道:“怎么回事,虐待孕妇吗?!”
魁叔黑着脸,声音焦急,同时透漏出许多威严:“一定要将孩子保住,麻烦了。”说完,也不顾女医生的脸色,径直走到一边打电话。
就算现在赶去县里的医院,路上也要一个多小时,他怕夏之桃挺不住,更怕这个孩子就这样流掉,如今之计,只有将实情告诉苏南,让他动用关系将医生和器材带来。至于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总归逃不过去,况且逃避也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态度。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来,那一边的苏南似乎很倦怠,声音懒洋洋的:“魁叔,什么事?”
魁叔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直接说:“夏之桃在小溪村168号的村卫生所,你带几个产科医生还有器具过来,要快。”
苏南没说话,顿了一秒,电话被挂断。
魁叔看了眼渐渐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退了几步沿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
黑色的天幕还带着点微蓝,天上布满了闪亮的星,他想,明天一定是个大好的晴天。
……
苏南赶到卫生所时,没有看站在角落的魁叔,随他来的医生和护士进门之后,他的脚步堪堪停在了门口。
魁叔低着头走近,走到离苏南两步远的距离,这才看到面前的苏南双眼猩红,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戾气。虽然面色平静,可是魁叔却被他的这幅表情震得全身一抖,脚步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阿南,是我对不起你。”话音刚落,苏南微微侧身,一拳朝他挥去。
拳头带起一阵忽地风声,拳起拳落,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啪”,然后便是人的身体倒地的声音。
苏南紧了紧拳,目光凉凉地扫了旁边的护士一眼,后者被他吓得将“安静”两字吞回了肚子里,转个身钻进了病房。
“你果然是父亲的好帮手。”苏南笑了笑,眼里泛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像低落,像嘲讽,也像愤怒。揉了揉太阳穴,他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溪村比向县的空气还要清新许多,空气里带着股特有的泥土气味。卫生所前有一片空旷的空地,苏南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空坪上默默地走了一圈。
远处传来一声狗吠,突兀的一声响,将他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狠狠地拉动了一下。
脑袋里有根神经重重地抽了一下,随即,他听到了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夏之桃低低的呻吟声。
向前急急地迈了两步,可是却又颓然地停住。
他进去又有何用?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发展,可是这一场小小的意外,就快要将他所有的心血付诸一炬。
里面的那个女人,昨天是他亲手将她推倒,他看到她神情痛苦地倒在椅子上,看到她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转了个身给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那个孩子……在那一刻,竟然由他亲手推开。
手紧握成拳,他觉得心底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灼烧起来,重重地朝前一击,积蓄了许多力量的拳头“啪”的一声落在了坚硬的水泥墙上。看着眼前渐渐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