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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天涯何处寄相思
作者:畸藤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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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一生一代一双人,怎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江南新容易取,北国旧雪难寻。
若容杯酒对歌饮,相依醉情。
——半步韵纳兰容若《画堂春》。
她本该是这世间最爱热闹的女子,却在一生中最繁华热闹的季节里遇上了一生中最单调沉寂的情爱,并因此成为这世间最漂泊孤寂的书生,遍看繁华而不染分毫。一场爱恋,十年分别,改变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本书又名《雪生与容宜》《赵容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容宜 ┃ 配角:雪生,叶衡,全素素,苏虞卿,艳惊鸿,范杨直等 ┃ 其它:情有独钟,阔别重逢
☆、第一章:秉花容,与君宜
? 都说江南柳乱月,胭脂葬美人,苏州河的画船摇晃了一波烟花,唱罢了六朝金粉,迷醉了万千士人。可是赵容宜所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歌舞升平是不知疲倦的虚与委蛇,醉生梦死才是最真实的孤独与无奈。此刻异国他乡,此刻孤身一人,此刻一袭青衣的瘦弱书生玉立灯火辉煌里淡妆浓抹的一笔,仿佛一个突兀闯入这繁华的灰暗梦魇,又仿佛一个远去多年的模糊背影。她本该是这世间最爱热闹的女子,却在一生中最繁华热闹的季节里遇上了一生中最单调沉寂的情爱,并因此成为这世间最漂泊孤寂的书生,遍看繁华而不染分毫。
“烟花还,红尘乱,浓了江南,美人意阑珊;贴钿花,绾发簪,闲来闲去,一盘棋局散。闲来闲去,棋局散……”那是苏虞卿的歌声,氤氲了水波□□、晓月纸船,低咽婉转似筝鸣,悠远缠绵若弦绝,时而消隐在琵琶声里,时而随水波荡漾而来,传入孤立于甲板上的青衣书生耳里。她远远望着远处灯火迷离的胭脂湖畔,眼里闪烁着浓浓的思念。千古繁华在她眼前,仿佛一个远去的梦,不真实,又近在眼前。苏州的虞卿,有着江南最美妙的歌声,只是,那歌声沾染了烟花气息,多了几分不近真实的感怀。
岁月里铺满了纷繁华丽的地毯,任光阴荏苒,却早已成为了一片荒凉墓冢。那歌,唱尽了韶华与无奈,仿佛用生命在谱写这世间最婉转的哀凉、最缠绵的告别,不知是落寞还是洒脱。而听歌的人呢?——
离了赵小四的潇洒淡泊,今夜,只有一个失意的赵四小姐。
风吹动,月影移,画船悄声默行,烟花里的歌声比最醉人的乐曲更加引人泪下,恰似那一波一波别离的笙箫。赵容宜轻轻地伸出右手,手掌里雪白的月华晃了人的眼,抓不住,勿离散,伴随着流动在晚风中的广袖摇曳,朦朦胧胧。“望极蓝桥,但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可是,雪生,雪生啊,你究竟在何处?”书生低声的低喃声消失在风里,埋葬了赵四小姐半生的浮华。
转眼间,夜色浓,曲终人散,一河残留的灯影打在了春暮的江南。她动了动几近僵硬的胳膊,回首间寒气渐散,露出一抹带泪的苦笑,便也显出些还活着的人气来。抬首,便是冬歌那张万千繁华过尽、只余笙箫碧影的脸,噙着淡雅宁静的微笑,目光穿透索漠的寒空,远远望过来。仿佛隔了红尘万丈之远,仿佛离了生死六道之苦。冬歌,仿佛一首静静流淌在冬日漫天大雪里的歌,冬歌,又仿佛只是在雪生消失后某个冬日里最忧伤的祭奠。白衣碧箫,眉目如画,清竹风楚,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陪伴在她身侧、与她同病相怜的漂泊者冬歌,此刻便斜倚在门帘边,如画般优雅、闲适。赵宜容想,在这样充满思念的景致里,冬歌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百无聊、在默默地思念着某位已经故去的人呢?
犹且记得六年前那场封锁灵鹫山的大雪,那个一身是血躺在深雪里的孩子。那时候的冬歌,只有十一岁。十一岁的小男孩,瘦弱无力,连五官都还未完全长开,白净的脸上有着挥散不去的稚嫩,一双无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丽的微光。可就是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让即使是厚厚积雪几乎将他整个身体埋住,即使是冰寒气息几乎吞没了凝结的血气,即使……赵容宜还是远远觉察到了他。
那时赵容宜,双十年华,早已过了最风华的岁月,就仿佛一只蒙了尘的玻璃球,再也放不出璀璨光芒。青衣广袖,狐裘如雪,一支碧箫,两眼淡薄,倒真似一个偏偏风流公子,走在最潇洒的旅程里。那日正是她被困山上的第四天,天性不受拘束的流浪者早已无法忍受寺庙了无终日的枯燥,所以,她踏雪寻景来到了林中。大雪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人,很容易让人陷入无边的惆怅。可是这是赵容宜,这是那个闻名中州的敢爱敢恨的赵四小姐,这是那个甘愿抛却富贵荣华、只身一人独闯天下的赵小四啊!很多年以后,当中州人再也想不起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赵四小姐的时候,或许还会有那么几个深处闺阁中的女子无意间念起曾经那一阕惊艳了时光的词:
江南柳,檐下湖浓阴。遥梦风轻不堪折,婉兮素娥扑流萤。一朝秉花容。
中州乐,旧时忆曩昔。赌书泼茶香满楼,琴瑟鸣鸣和心吟。两岁与君宜。
秉花容,与君宜,中州赵容宜,东亭侯府的四小姐,父亲是战功赫赫的东亭侯,母亲是温婉柔丽的江南仕女,兄弟是沉浮官场的青年才俊,姐妹是嫁入世家皇族的王侯贵妇。那时赵宜容,每每与姐妹玩乐,总爱笑说,“一门子王侯将相有什么意思,也总该有几个异类罢。”而那个异类,伴随着雪生的出现,成为了整个中州轰动一时的谈资,停留在一代人的记忆里。都说东亭侯府一门英才,文武不乏,多有年少大成者,可却偏偏出了个赵四小姐,离经叛道,不守闺阁之礼,扮了小厮天天缠着阆寰台的涤缨公子,更是为其郁结成伤,遁入空门……多少旧事,如水斯逝,倒映在赵宜容脑海里,一幕幕却清晰如昨。独自走在灵鹫山的漫天冬雪里,恍惚间似乎还能够清晰看到第一次见到雪生时的场景。而恰好这时候,她看见了几乎将被积雪埋没的冬歌,那个面色苍白而奄奄一息的孩子。
赵容宜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怔怔地看着那孩子眸子里微弱的亮光,紧接着便慌忙地跑了过去。离家四年,飘泊无定,不平静的生活早已磨平了中州那个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却仍然未改变她最初的秉性。她半跪在雪地里,伸出笼在雪裘套子中的双手,很快便将那浑身是血、早已冻得僵硬的孩子刨了出来。那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晕了过去,一只毫无温度的手却紧紧地抓着赵宜容的袖子,像那本来就是粘合在一起的两样事物般。赵容宜从未经历过这世上最神秘的死亡,却在那一刻深深地感触到了比离别更加突如其来的死亡的阴影,并前所未有地恐惧。她慌乱地解下裘袍,将那孩子紧紧地裹住,又吃力地将他抱起来往寺院的方向跑去。枯败的林子里,苍鹫静静地落在一枝瘦弱的桠上,而冰天雪地里那一袭青衣的少年怀抱着那冻僵的孩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却定格了一段回忆里最温暖的景致。
冬歌。——在整整两日两夜的昏睡后,那孩子终是醒了,可赵容宜却发现他与一般大的孩子并不相同。她坐在床边问过他很多话,他却从来都没有回答过。这孩子,和他苍白面容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一般,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介。有些时候,她甚至会想,他和雪生是多么地相像啊,一样地冷漠不近人情,将自己孤立在这个世界之外。
“姐姐。”舱门那边的声音远远传来,惊醒了神色恍惚的赵容宜。冬歌静静地望着她,微笑温暖里,那眉间轻蹙一点,却将隐隐的忧色暴露无疑。当年十一岁的小男孩,当年被深雪埋没的血,当年那个总是一个人默默望着天空对谁都不理不睬的冬歌,似乎也一去不复返了。而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这个容貌俊秀、淡泊风华的漂泊者,永远都带着谦谦温和的微笑,永远都优雅从容地跟在她身边,仿佛一个影子,不离不弃。风吹动门帘,窸窸窣窣地碎响,他静静地倚靠在壁上,身后的江南烟火不与他有丝毫沾染,这便更像那个人了,——那个曾经“江漓街上惊涤缨,恐是天神莅凡尘”的公子,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惊鸿一瞥。
江南夜色,仍是当年的江南夜色,却并非赵容宜幼时曾经畅想的那个江南夜色了。她有些累,不太想说话,却还是慢慢地朝冬歌走了过去,轻笑道:“你怎么来了?”
冬歌静静地倚靠在壁上,答道:“我想来,便来了。”很简单的回答,却让赵容宜有些无奈,因为她问这话的本意是,你怎么会找到我。可是,她又知道,如果她真的是这样问了,他一定会说,我想找到,便找到了。赵容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仰头望着如今这个已然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少年,最后扯出一个令人心慌的苦笑:“既如此,去喝两杯罢。”言毕,她垂下头绕过他,走进了船舱。
很难想像一个曾经活得那样活泼精彩的女孩子如今会这样安安静静地遥望着别人的热闹,并宁愿独自一人将自己埋葬在回忆里。而此刻舱中醉意微醺的赵容宜,支着脑袋,看着爵中摇晃的酒液,安静沉默得仿佛并非从前那个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如今,便正好是十年,一别十年的光阴。每年的今天,都是醉生梦死,今日亦不例外。哦,不,今日自己不是独自一个人,今日有冬歌。她忽然换了只手肘,饮尽一爵苦酒,又仍支着脑袋,却将溺在空爵中的目光移开,睨着对面的冬歌。灯盏流光,烛火昏黄,照在美人脸上,总有一种近乎仙气四溢的朦胧感,而冬歌长得真好,容颜如玉,眸若星辉,便是那永远都挂着微笑的嘴角,都绽着这世间最让人沉醉的弧度。如果那个人也愿意这样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这样对她笑,她便是死了也是甘愿的,可是,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酒醉迷离里,透过灯火闪烁的辉光,便仿佛回到许多年前某个相似的夜晚,雪生酒醉之余那一声梦呓般的轻喃:容容。
“我找了他十年。”赵容宜目光混沌地看着冬歌,抽泣道,“可是我找不到他……雪生,雪生,那我们一起去塞上牧羊好不好……”冬歌静静地坐在酒案的一侧、赵容宜的对面,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默默地看着她醉倒,趴在酒案上,而那掉落地板的爵发出一声闷响,便再也不动了。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烛火的光晕,又被酒气熏得很红很红,乌发早已被风散乱,被酒熏染,落在青衣上、颈项里、脸颊上,很乱很乱。冬歌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什么也不能做,于是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看着那趴在酒案上陷入昏睡中的脸。
“姐姐。”那是一声很低很低的呼唤,如同梦呓,如同轻轻地呢喃,消失在夜色里,没有人听得到。冬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昏睡的赵容宜,眼神有些迷蒙,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却伴随着那个人的名字活过了六个春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曾经风华中州的赵四小姐甘愿抛却半生的羁縻只身一人远走他乡呢?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在寻他的路上耗费了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呢?冬歌想象不到,也不愿意多想。因为赵容宜总是要告诉他,那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
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赵四小姐对雪生这一世的爱,死生与共,却逃不开天涯与各的离愁,生死不能,便只好在醉生梦死里半晌相拥,偷来片刻的生死与共、片刻的一解相思。
(小注:此书共计三十一章、十万字有余,择日便可连载完结,读者可放心阅览。话不絮叨,读者且细看这一段风月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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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江南柳,照璩光
? “赵郎,赵郎——”少女急切的呼喊引起街上路人频频侧目,而闹市酒楼里临窗而坐的赵容宜一扭头便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鲜活少女。江南靓色极多,可这一抹娇俏的鹅黄倩影,明眸善睐,耀如春华,却最是那一城的灵动,仿佛雀鸟的欢快,带着云彩的光芒。像极了不是么?那年的中州,不是时常也有这么一幕景象,那么个永远走在前面不会停下亦不会回头的人,那么个总是欢快地跟在后面却永远也追不上的人…… 时光胶滞了谁的目光,又泛滥了谁的过往。一杯清茶入口,馨香四散,消却宿醉的沉闷与昨夜的忧伤,便还回一个潇洒淡泊的青衣书生,赵小四。总是要将悲伤忘掉,才能够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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