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
所以,这里的红尘之气偏向于毁灭。
现实世界并没有给了他们多少希望。
第六十七章 故人已老
顾小召的神念如此强大,在体外形成了一道场。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空气中那些充满了各种负能量的念头,这些念头一旦沾染上来,就死死地纠缠着,有点像水鬼找替身一样,想要感染顾小召的神念,使其也堕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换成其他符师,这时候多半就会将神念收回识海,断然将那些被不良气息沾染的念头斩断。
顾小召并未这样做。
他的神念依旧在虚空中荡漾,不曾断开和红尘之海的联系。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非常清楚,无论你修炼武道、符道还是别的什么道,修炼的本质其实是修心,唯有将心神打磨得强大无比通灵剔透方才能谈及其他。
以前,他并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
嗯,准确地说,他知道有这个第九大街,他只是不知道第九大街会是这般模样,对他而言,这里乃是难得的修炼场所。
任凭自己外放的神念和那些念头纠缠牵扯,顾小召默诵经文,识海中,一轮明月升起。
脚下则徐徐而行,紧随在周世玉身后。
不一会,周世玉在一个破旧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围墙用石头胡乱堆砌而成,瞧着不甚稳当,似乎只要风稍微刮得大一些便会轰然倾塌。
围墙也不高,四五尺的样子,个子稍高一点不需垫脚便能瞧见院内的情形,不大的院子有几个木架子,上面架着几根竹竿,竹竿上面搭着一些洗干净的衣衫,多为布衫麻衣,大部分都打着补丁。
院门和围墙一样低矮,所谓的柴扉便是如此。
周世玉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顾小召稍微弯了一下腰,随着周世玉走了进去。
听到门响的声音,一个正在屋角劈柴火的中年大妈站起身来,她放下手中的斧头,搓了搓手,咧开嘴角,露出笑容,也露出了发黄的大板牙。
“姑娘,你回来了……”
随后,她瞧见了顾小召。
这时候,顾小召身上穿着的仍然是滴水观上院弟子的制服。
要知道,在这片地界讨生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滴水观,就算是在第九大街厮混的这些冒险者,他们的第一要务便是要认得滴水观门人的服饰。虽然,在第九大街这片区域,偶尔也只能见到下院弟子。
像顾小昭这样来自上院的滴水观门人,他们很难得见。
就算偶尔有出身第九大街的孩子成为了上院子弟,他们一家也会很快搬离第九大街。
笑容像是僵硬一般停留在中年大妈的脸上,半晌,方才恢复平静,整个人变得拘谨起来,驼着背,弯着腰,低声下气地向顾小召问好。
“这位公子,光……光临寒舍,不胜荣幸!”
看来,她很少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也就有些结巴,一脸紧张。
“这是房东丁大妈。”
周世玉回头瞄了顾小召一眼,轻声说道。
“丁大妈,你好。”
顾小召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声好。
“公子……公子爷,好!”
一缕红云从丁大妈那张蜡黄的脸上掠过,她搓着双手,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心情激荡之下,让她难以自己。
要知道,若是于滴水观门人在道上相逢,丁大妈这样的底层人物唯有避让在道旁,低头行礼。
那些家伙总是高昂着头走过,眼中根本就没有丁大妈这样的人物的存在。
现如今,一个滴水观的正式弟子居然向自己问好。
老天爷,这是真的吗?
“丁大妈,我父亲怎样?”
周世玉柔声问道。
“姑娘,你父亲还是老样子啊!”
听了丁大妈的回答,周世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暗起来。
随后,她回头对顾小召说道。
“随我来吧……”
顾小召向丁大妈点点头,跟在周世玉身后绕过屋角,来到了一处偏房。
说是偏房,其实是用木板靠着围墙搭就的两间简陋的屋子,进屋之后,眼前一片漆黑,需要适应一会,方才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屋子不大,陈设非常简单,一桌一椅一榻……
一个人躺在榻上,他身形非常高大,那张榻的长度却不够,于是,一双穿着芒鞋的脚就掉在木榻的边沿。
那个人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面容枯瘦,整个人就像是一副套在衣衫内的骨架子,瞧着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这就是周世玉的父亲周森?
算算年龄,周森如今应该四十岁不到,正是武者的黄金年龄。
为何变成这样?
顾小召能够感受到了独属于周森的神念,只是,从这具身体上无意识散发出来的神念非常微弱,就像是蜡即将燃尽的烛火,随时都有着熄灭的可能。
也就是说,周森命不久矣。
深吸了一口气,顾小召对一旁呆望着父亲的周世玉说道。
“周大叔,这是怎么啦?”
“父亲,这是中了失魂散的毒……”
周世玉淡淡说道。
“失魂散?”
“嗯,无药可救、伤及神魂的失魂散……”
周世玉抬起头,扭头望向顾小召。
黑暗中,她的双眼炯炯有神,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猫眼石。
“之前,父亲让我送他回横断山脉,想要和母亲合葬,可是……”
说到这里,周世玉的声音终于带着一些悲意。
“我不但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也记不得母亲葬在哪里,现在,只希望父亲大人能有片刻的清醒,告诉我母亲葬在哪儿……”
“为什么?”
顾小召有些吃惊。
一开始,他就觉得周世玉有些不妥。
只是,他还有着地球人顾心言的思维,不愿意追问别人的隐私,也就没有寻根问底打探对方这些年的经历。
如今,听到周世玉连自己母亲的坟地在哪儿都不知道。
难免有些吃惊。
“说来话长……”
周世玉叹了口气,给顾小召讲述了一段和她自己有关的故事。
只不过,她的记忆有着残缺,这故事并不完整。
在周世玉的记忆中,她能清楚记得的唯有十岁以后的经历。
那时候,她在一家名为羽泉观的道观修行,道观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道士,外人都叫她羽泉子。
和周世玉一同修行的还有七八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周世玉在羽泉观修炼的时候,父亲周森就在羽泉观前以种菜和打猎为生。
所以,她有着父亲的印象。
失去过去的记忆之后,周森有向她讲述她童年故事,想要勾起她的回忆,然而听在耳畔,她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完全没有半点感触。
并且,第二天她就会把周森说的那些忘个精光。
只要是和过去有关的事情便会遗忘。
说起来,这样的秘密周世玉不应该告诉顾小召。
毕竟,对她来说,顾小召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周世玉还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相信顾小召是找回自己记忆的关键钥匙。
她没必要对他隐瞒什么。
所以,她继续说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同归于尽的报仇
十二岁那年,某一个春日。
樱花开遍了玉泉观周围的山峦,粉红、素白的樱花脱离了树枝,在春风中徐徐飞舞,漫山遍野弥漫着一阵幽香。
周世玉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
父亲周森来到观前,她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走出羽泉观,说起来,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和父亲见面了。
那时候,她的发端粘着一枚落樱,一枚粉色的落樱。
她知道,却并未抬手拭去。
不一会,那枚落樱非常自然地从发上滑落,随风掉落在地,用不了多久,便会变成了一团烂泥。
那一刻,周世玉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父亲周森是前来向她告别的,那兴奋的表情,高兴的语气,全是一种装饰,对此,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周森说,这两年他经常把打来的猎物送给附近的一个庄园,和庄园的某个管事成为了生死之交。
前段时间,那个庄园需要增加一些人手,正好,由那个管事负责这件事。
于是,他准备投入那家豪门,成为豪门的家仆。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一般情况下,那些门阀世家很少招收外界的武者,毕竟,对这些门阀来说,忠诚始终摆在第一位。说到忠心,外来的武者肯定赶不上世代为奴的家生子。
只不过,有时候因为某些紧急状况,需要大量人手,一时间调配不过来,只好招收外来者。
经过重重考验,若这些外来者证明了自己对家族的忠诚,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家族的一份子。
有着地球人思维的顾小召,会觉得成为别人的家奴是一种耻辱。
他会成为,面对那样的状况,武者们大多会选择逃避,自由自在怎么也比受到约束要好吧!
实际情况呢?
实际情况和他臆想的往往相反。
这样的状况,那些武者往往趋之如骛,为了夺取一个进入门阀世家的名额,往往还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周森这样不经历一番争斗便能进入豪门,往往是大伙儿羡慕的对象。
周世玉能理解父亲周森的决定。
像父亲这样快四十岁了已经没有任何指望踏入炼气境的武徒,能做的事情不多。不管去镖局当个普通的镖师、还是做一个以打猎采矿为生的冒险者、又或是跑单帮都不是什么好营生。
运气好能活十来年,运气不好很快就会成为路边的白骨。
若是能进入某家豪门为奴,也许活得没有这么自由,然而,和独自在外闯荡,不知道安全了多少。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和父亲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十二岁的周世玉非常忧伤,然而,和父亲一样,她把忧伤埋在了心里,笑着送走了父亲。
随后,她返回了羽泉观闭门苦修。
三年多的时间,周世玉进度惊人,修炼到了红尘淡雨落第三层巅峰,只需轻轻向前迈出一步,便能踏入炼气境。
十五岁的炼气境武者,这是豪门天才的标准。
然而,这一步她迟迟没有踏出。
她害怕自己踏出这一步之后,会遗忘掉许多,遗忘掉自己唯一的亲人。
这三年来,她再也没有和父亲见过面,不过,却没有完全断绝联系,时不时还会收到父亲的来信。
父亲在那个豪门做得很好。
很快,他就成为了庄园的管事,和那个把他介绍进来的友人平起平坐,甚至,得到了偶尔来庄园避暑的某个贵人的赏识。
那个贵人把他引为自己的长随,把周森带去了阆中。
阆中乃是阆中郡的郡城,是一座山城,濒临横断山脉,虽然,不及浦阳、江州等城市的繁华,对蜀国来说,重要性却一点不比那些大城要低。
这里有着好几个矿山,乃是兵器甲胄制造之地。
自从父亲周森去了阆中之后,相隔数百里,周世玉就不再收到父亲的信件,也没有了父亲的消息。
直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的一个深夜,父亲周森突然敲响了羽泉观的大门。
师傅羽泉子带着周世玉在观外和周森见面,周森向师傅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带着周世玉离开羽泉观。
师傅羽泉子是一个女冠,周世玉的那些师姐妹都是她从小收养的孤儿,羽泉观便是她们的家。唯有周世玉的情况不同,虽然,已经失去了十岁前的记忆,周世玉隐隐知道,自己似乎只是师傅的记名弟子。
因为某个人情,才不得不收留了自己。
所以,当自己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踏入炼气境,师傅也不曾催促自己。
整个羽泉观,也只有自己修炼了红尘淡雨落这门功法,师傅说是代她的某个师姐传授的这门玄功。
就算是这样,父亲的要求也很无理。
周世玉有些不安地望着师傅,担心师傅发怒,然而,师傅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父亲的请求。
最后,一向沉默的师傅只留给了她一句话。
好自为之。
当天晚上,父亲周森带着她离开了羽泉观。
一路上,两人昼伏夜行,不时改变行进方向,就像是在躲避别人追杀,就这样,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踏入滴水观范围。
父亲告诉她,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当然,周世玉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