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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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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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敢。”

“索德罗的敌人原来是三浦按针?”

“是。按针背后乃是英吉利和尼德兰,南蛮人和红毛人的争斗很快就要江户开始了。”

“那么,你若是将军大人,会如何处理?”

“陆奥守大人,您折煞在下了,长安怎能与将军大人相比?”

“索德罗都脱掉了圣衣,你要是仍然穿着盔甲,可就输了他。”

“哈哈!大人说的是。那在下就说说浅见。”

“这才是。你是个有见识之人。”

“陆奥守大人,在南蛮人和红毛人眼里,日本国乃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哦?”

“听说,在镰仓末期,有个叫马可·波罗的南蛮人到了大元周,回国之后,盛赞日本。”

“马可·波罗?”

“是。在其手记中,记载着一个东方的黄金之国,叫家潘乌,指的便是我日本国。”

“家潘乌……家潘乌……怎生有些像蛤蟆叫声?”

“像什么叫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黄金之国’这说法。他们坚信,日本国某一个地方有全由黄金堆成的岛屿。”

“这些你听谁说来?”

“一些洋教徒。”

“你是说佐渡便是那小岛。”

“不,哪有那样的岛?”长安似不吐不快,道,“在下想,马可·波罗恐是受某人之托说了谎。”

“你愈像只灵兽了。”

“要想向未开化之地派遣传教士,在当地传播教义,首先必须向其地输入人口。”

“不错。”

“于是,便谎称有个黄金岛。那些贪婪之人便想把黄金岛弄到手,于是接踵摩肩来到此处。”

“有理。”

“神父们取得了立足之地,国君也可以利用此机扩张领土。这谎言在世一日,日本国便永无宁日。于是,在下便想到了将计就计。”

政宗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此笑原本很是无礼,但大久保长安并不在意。伊达政宗毫不顾忌笑毕,道:“我就知你会这般说。大久保长安天性叛逆,必会将计就计。”

长安反而放下心来,“陆奥守大人,这可是您自己的事……南蛮人和红毛人都奔着黄金岛而来,若我们实话实说,根本没这样的岛,就太对不起马可·波罗了。”

“正是。”

“他好不容易才放下诱饵,引来了这么一大群鱼,渔夫把这些鱼钓上来亦无不妥。”

“哦。那么你这渔夫准备了何样的鱼竿?”

“陆奥守大人,您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政宗笑得身体颤动,“是啊,你这只灵兽颇为敏感呢。好好,我不说了,只听你说。”

“大人言重了。长安只想把佐渡变成那黄金岛。”

“哦?”

“此后,在下将会往那里派两类人,并在南蛮人中广为宣扬。”

“两类人?”

“一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少了的天女,另一类则是罪犯。”长安似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大人万万勿因在下这法子,以为长安乃是个十恶不赦之徒,犯人也有不同……”

政宗摇首打断了他:“你无须辩解。要是被送到那个岛上,无论何样的恶人都会辛勤劳作。”

“大人要是这般想,恐就大错特错了。恶人绝不会因此放弃行恶,作恶乃是他们的本性。故,他们必会发动各种骚乱,设法离开佐渡。因为骚乱,此岛必名扬四海。”

“这可非寻常之人所能想到。那么,之后呢?”

“哈哈,大人还是太性急了。黄金岛上的黄金取之不竭,用取之不竭的黄金与海外交易……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是利用黄金的威力,威慑世上的船员商家,将他们组织起来。”

“哦?”政宗声音低沉。

“陆奥守大人,红毛人有个东印度公司,已从天竺扩张到我国,我们亦应不落人后。”

伊达政宗浑身颤抖。少年时代始他便驰骋沙场,但此时的感觉与在战场上完全不同,难道是对面前看似无缚鸡之力的手猿乐师的气势,生出了惧意?

世上最能激发政宗斗志的,便是丰臣秀吉。

秀吉把政宗看成一介小儿,常盛气凌人地压服他。但即便是秀吉,也未让政宗感到如此恐惧。他常想,秀吉不过以言辞逼人。

但政宗对家康的感觉,则正好相反——家康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政宗正是怀着一探究竟的心思与家康接触,不知何时便生起了反感和斗志。家康或许便是个披着圣衣的伪善之人。他心中总会这般想,因而,迄今为止,对秀吉也罢,对家康也好,政宗还从未打心底里感到害怕或佩服。只因无可乘之机,他始终按兵不动。实际上,只要一得机会,他会立时举兵,杀个天昏地暗。

政宗认为,他的能耐并不比掌控天下之人差。不管是秀吉还是家康,他都与之不相上下。政宗不仅这般想甚至对心腹近臣也这般说。但今日大久保长安的几句话,却把他完全镇住了。

开始时,政宗并不甚赏识长安。看到家康大力提拔此人,他还暗笑家康老糊涂了,武将一老,便只喜听花言巧语。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大久保长安有惊人的野心。利用黄金岛的传言,控制海外交易,这样的想法,天下何人能有?不管家康还是政宗,其心思都只囿于日本。不仅如此,家康既然完全知晓此人的能力和想法,却仍能收为己用,这便说明,政宗与家康,即像小儿和成人。这才是独眼之龙战粟的真正原因。

“啊,是啊。”政宗叹道,“我知你的志向了。可是一向主张以德服人的将军大人,能否助你一臂之力呢?”他渐渐回过神来,继续打探。

长安满脸得意,那是得意忘形的天真,“陆奥守大人,用不着无聊的客套。首先,认为交易并非厚德,便是错误。若要和南蛮人红毛人打仗,将军大人定是不许。但将军大人已确定了用交易增加国家财富,在下亦正是因此如鱼得水。”

“如此说来,万事遂顺了?”

“哈哈!不错。”

“那么,犯人之事亦无异议?”

“是。将军大人和中将大人——不,大纳言大人均无异议。”

“那些天女亦送到岛上了?”

“哈哈。大人总是一语中的。那些天女现都住在此处,大人要是想见,亦无不可。”

“噢。”政宗发出一声感叹,“这么说,实现大志指日可待?”

“是。而且,着将军大人吩咐,已经开始造船。”

“是五百石还是一千石的?”

“陆奥守大人,您已落伍了。”

“哦?”

“五百石一千石的船,都仅限于日本国内。若要航行海外,就要论吨。比如说五百吨、七百吨。而且,也吸取了南蛮人和红毛人船只的优点,将帆船改为新船。若非如此,如何驰骋大海?”

“那么……现已着手造此大船?”

“是。早就开始了。”

“何处进行?”

“此为机密。造成之际,自会回航到浅草川,由将军大人亲自检阅,斯时……”说到这里,长安的脸色突然一变,“陆奥守大人。”

“何事?”

“此事万般重要。”

“你说。”

“陆奥守大人是在下主君岳父。在下不妨与大人明言。大人若也想要这么一艘大船,那就接受索德罗进献的美女吧。当然,目的并非美女,而是造船工匠。大人可着索德罗为您寻一些造船工匠,因除按针之外,能做此事的就只有索德罗了。”

“让索德罗造船?”伊达政宗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大久保长安没注意到政宗的变化,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得意之中,“不,并非让索德罗本人造船。他可帮大人召集一应所需:工匠、美女……”

“哦。”

“他或许背负着在日本传播教义的重责。说得更明白些,他或许拥有左右班国国君、墨国及吕宋总督,甚至罗马教皇的力量。”

“长安!”政宗尖利地打断了长安,往长安头上泼了一盆凉水,“我未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啊!这……这从何说起?在下……”

“你还说!你正在给我设置一个圈套。伊达政宗无那野心,不会上当!”

“哎,这话从何说起?”

“你休要装糊涂!方才你都说了些什么?利用索德罗造船?我要是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结果会如何?到时,将军大人与新教的三浦按针同途,我却起用对按针抱有敌意的索德罗,与旧教勾结制造船只,我如何面对将军大人?”

“啊?”

“将军大人定会想,伊达政宗尚存不轨之心,如此,必累及小女。”政宗瞪大他那一只眼睛,“长安!”

“在!”

“你到底是听了何人之言,要离间我与将军大人?”

长安的脸刷地变得苍白。

“连是否该让索德罗接近小女一事,我都特意来与你商议,可你却要算计我!我也不必再问你受了何人指使,我远道而来,实在失策!可这绝非小事,万一将军大人误解,便会成为太平盛世之障碍。你今日这些话,我会一一禀报将军。打扰了,告辞!”说完,政宗立刻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事情过于突然,长安未能立即反应过来,呆坐原地。政宗态度的巨变让他甚是意外。

“大久保大人,你都说了些什么?陆奥守大人怎的一脸铁青去了?”

花井远江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我还以为你们会长谈,酒菜都预备好了。”

但长安一脸茫然,不语。

“就这样让他回去,合适否?”

“……”

“他到底为何不快?”

“……”

“大人像一头受了伤的野猪一般,快步出了大门……”

突然,长安纵声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老子明白了。”

“什么?你明白了什么?”

“哈哈!他果然乃是独眼之龙,果然是差一只眼啊。”

花井远江守一脸无奈坐在当地,气得咬牙,但长安依然毫不顾忌地笑道:“把长安当成小儿,真是心胸狭窄!他不管何时,都不肯脱下面具,只不过一个手猿乐艺人的器量!”

“好了,事情过去了,就莫要再提了。”

“哈哈哈!为难的乃是刚才这位大人。陆奥守若就此到将军大人面前胡说一气,只能让将军大人更加赏识我。将军大人亦只会付之一笑,哈哈哈哈。”

“哦……或许如此吧。”

“忙得分不开身,我还得去帮他?这个独眼龙真是麻烦!”

“到底因为何事……”

“他想来问我,是否可让传教士索德罗接近五郎八姬。我说无甚不可,遂将索德罗现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他颇为吃惊,竟仓皇去了。”

花井远江守大惑不解,却并未继续追问。

“不妨备些简单的礼。对,堺港送来的胰子即可,让他用那个洗洗眼,方能看得清楚些。”

“那我让人去准备。”

“拜托。”

远江守匆匆走了出去,长安再次陷入沉思。政宗态度的巨变,一开始让他很是吃惊,但仔细想来,他说话确实过分。政宗如今最怕的便是被家康忌恨,明知如此,却让他利用索德罗造大船。那独眼龙好像误认为长安居心不良。明白了这些,长安觉得还是应解开此结,他苦笑着起身。

在长安看来,到如今,那些还把战事看成出人头地之机的顽固守旧的武将,实在可笑,因此,伊达政宗之行便也不足为奇。

武将大名经常将屯粮挂在嘴边,对生意一窍不通。在丰臣秀吉全盛之时,存粮达两百万五千七百石。与太阁相比,家康的存粮要多出许多。根据文禄二年的记录,当时的存粮乃是两百四十万零两千石。但即便在新田开垦之后,原来的两百四十万增加到后来的两百八十万石,严格根据四公六民的税赋征收,实际库入也只有一百一十二万石。将其换成黄金,不过六七万两,并不足以应付国家用度。那些俸禄十万石十五万石的大名,若只知耕田,根本无法养活领民。

因而,支撑丰臣秀吉的乃是矿山。庆长三年,秀吉公归天那年,丰臣氏在全国有二十处矿山,总入为黄金三万三千九百七十八两一钱一分六厘。银子一锭为三十九钱,一共七万九千四百零十五锭。众矿山之中,石见、但马、佐渡和越后四处现已归将军所有,由长安打理。除此之外,再加上伊豆的绳地矿山,足以超过秀言公时岁入的三倍。

长安希望能达到当时岁入的五倍十倍,若是继续探测各地地下,再加上贸易收入,库入自会迅速增长。长安已在伊豆绳地建造了一个伊达政宗等人做梦也未见过的巨大矿山町,至今还在扩建当中,当地百姓把它叫作“绳地八千轩”,对其繁华只觉惊讶。在八千轩的矿工住屋,每一间十人,彼处未几人便已超过十万。在町中心,大久保长安坐镇指挥。就连在越后上田乡原上杉氏的银山,现也已是拥有近三万人的市镇,石见和但马则均已达十万人。

此次长安又打算在佐渡的相川建一个矿山町,人约三十万。那些相信黄金岛传言的人偷偷乘船到了那里,必会感叹:“啊,这才是黄金岛啊!”

长安想筑一个气派得足以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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