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被户部弹劾这件事,真是让我茅塞顿开,原本没弄清的地方,也被他们自己人的把持不住给暴露了。苏清回想起收集到的那些情报,不禁笑得更有深意,“户部么……
沉默了一会儿后,庆离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个,等你回京城的时候,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对瑶瑶太过严厉了吧。听说她不知你去了哪里,在京城都哭了好久了……
苏清冷哼:“视情况而定。
看着苏清要怒不怒的脸,庆离默了默:姞月姑娘啊,为了能让苏清稍微正常一点儿,就求您赶快收服了他吧!
远在自己小屋里的姞月,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第三十七章
才子佳人
刚进十一月,各地源源而至的贺礼便开始争先恐后地挤进礼王府,花花绿绿的盒子箱子在前后院里堆成了好几座小山。长长的礼单配合长长的名单,让姞月和管家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疲于奔命地清点贺礼、划入账中,庆离甚至还要求另列一份单子,以便日后逐一回礼。不过他自己也闲不到哪里去,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去招待赶至越刍观礼的一干亲朋,得空还要亲自过问婚礼事项。
姞月虽忙,却也有个得力助手。从知晓凌家的提亲后,苏清就消失了一整天,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重新仿效在京城时的样子,跟在姞月身边当小厮。拜他的心细如发所赐,姞月的工作进展也还算顺利。
“月,礼单有误——你看,这个地方该是‘芊’纱,不是‘纤’纱。芊纱是芊凉一带的名品,夏天穿在身上能防暑驱虫,纤纱不过是一种织得较细的布料而已,两者不可相提并论。苏清在排列细密的物品名称中找到了错误,将两尺有余的礼单展平铺开,指尖点了点其中的一行字。
谁让他擅自更换称呼的?
姞月大为光火:这已经是最近几天第几次被他这么喊了?要是她没记错,她和这个家伙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地步吧?
“……是,确实错了,我马上就改了它!姞月握紧毛笔,凶恶地瞪住那个记录错了的“纤字,大有不把其荡平不罢休的气势。
苏清定定地看着姞月生动的脸,越看越觉喜欢,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姞月余光正扫到某人的爪子在不断靠近。她不动声色地掀起右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蘸满了墨汁的毛笔因她的动作而笔头朝外。要不是苏清反应快,他的手背上怕是会被姞月画出一道多余的“爱情线了。
“怎么?姞月还在明知故问。
若无其事地收起手,苏清不尴也不尬,只微笑道:“刚才有虫子飞过。
“该不会是那种不能动的冬虫夏草吧?原来它们可以飞的……姞月亦微笑,同时不忘抓紧难得的机会暗讽一下苏清那说瞎话不打草稿的毛病。时值冬日,越刍早就没了小飞虫的踪影,苏清的谎言一点儿都不高明。
苏清竟然摇头正色道:“不,没那么大,只是平常的飞虫。
姞月懒得跟他瞎掰,拉过一卷礼单就算起账来。站在她桌前的苏清却双手盖在了她摊开的白纸上,“你一直在屋里坐着,不累?
姞月使了使劲,抽出了被苏清压着的演算纸,“忙都快死了,还提什么累不累。如果你累了,那你自便吧!
苏清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出门。
——庆离说,不能把女孩子逼得太急。
姞月假装不在意地继续忙碌着,等苏清都走得听不到脚步声了,她才停笔,抬眼盯着晃荡着的屋门,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之后,她终于因小河的到来而结束发呆。
“苏大人呢?小河端着刚刚泡好的热茶进屋,却不见了那个本该在屋里的人。
“走了。姞月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小河在她桌上放下了一杯温水,好笑地说道:“绝对又是你把人家赶走了——害得我泡好的茶都没人喝。
姞月揉着发酸的手指,嘀咕道:“大不了自产自销。
正嘀咕着,前面就有人来喊姞月,说是门外凌公子又来了。
小河一愣,捂嘴笑了起来,边笑边啧啧有声道:“那呆子赶得好巧,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苏大人不在的时候他跑来了,可就这么让他得了个空子。
姞月一把拢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谁像他似的天天闲着没事。总之,我今天没空,请他回去。然而不待小河说什么,她就又改变了主意:“……呃,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她刚开始明摆着就是迁怒到凌绍头上了,可后来一想凌绍的脾性,她也有些觉得他不是那种能随便迁怒的人,因为那呆子太呆,会承受不起。
“哎,那你中午还回来吃饭么?小河赶着问了一句。
姞月回头:“就你贫嘴!
姞月是走了,但小河还留在府里,所以她势必要对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苏清。
“……她和凌绍?苏清缓缓地眯眼。
刚还在想不能把某人逼得太急,这会儿某人就跑出去会呆子了?是不是又对她太松了呢?苏清心中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权衡起各种可能性的利弊关系。
“呃,是和凌公子一起出去了。其实小河很想告诉苏清:姞月和凌绍出门什么都不会做,最多也是并肩散步谈天,顺便交流交流对越刍的看法等等。
可他能听进去吗?难。
因此,当姞月和凌绍在府外广阔的天地里享受着自然的美丽之时,苏清则一人缩在王府的角落里阴惨惨地种着黑蘑菇。
被苏清怨念着的两个人,确实是在河边散步交谈,凌绍看起来呆呆的,不过读书不少,有时候他的一些想法还能与姞月不谋而合。
两人之间的友谊日益密切,这使得凌绍大受鼓舞,不过凌纪却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尤其是当凌纪从凌绍嘴里挖出了姞月拒绝提亲的真相后,他更是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弟弟:“她都拒绝你了,还有什么可谈的!什么理由?只是一句不适合就算了吗?不许再去找她!干嘛做出一副非她莫属的样子?你就真的爱她爱到这种地步,连脸面都不想要了?
凌绍再怎么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也拗不过哥哥的强硬。最后,凌绍发狠道:“哪怕她一辈子只当我是朋友,我也认了!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别人劝劝就能放弃的……大哥,你就别管我了!
凌纪气得不轻,他的妻子劝道:“小叔高兴就好,你又何必置气呢?我们到了这里,不也是为了能让小叔活得轻松些吗?似你这般管东管西的,只会让他在哪里都会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凌纪听了妻子的劝解,仔细想想也对,于是便慢慢地消了怨气。所以凌绍就在哥哥的默许下,多了时常出门找姞月的机会了。
“是吗?你大哥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子啊,呵呵,女孩子很贴心呢!姞月听凌绍说他新添了个可爱的小侄女,顿时两眼放光,“我以前也见过小孩儿,那样子别提多有意思了:肉乎乎、胖嘟嘟,牙都没有,嘴巴翘翘的……
凌绍见她起兴,不由得起了打击她的想法,便照实说道:“肉乎乎什么的,我看不太出来。不过那孩子很小很瘦的,根本就没有可爱的地方呀!
姞月眼睛一翻:“果然,男人们都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可爱……
凌绍只管摸着脑袋傻笑。
就在苏清这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容离带着妻儿千里遥远地从京城赶至越刍,参加庆离的婚礼。
容离刚下马车就听到了苏清的调侃:“你的信都被我们看了一个多月了,你要是再晚几天,我想庆就会派人沿途去搜人了。
“走一天歇一天,这样馥郁才不会受累——不许笑,等你娶了没有武功的妻子,你也会在路上照顾她。容离一身的风尘仆仆,却依然不改其嬉笑本色。说罢,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苏清身后的姞月。
姞月本来是跟着管家一起清点昨晚才被送来的贺礼。才清点了没几件东西,门外跑来的小厮将管家喊了出去,他们说了几句话,管家就进屋把她和苏清推走,说是要去顶替不在家中的王爷接待几位“重要客人。
“重要客人?姞月在匆忙间放开了为方便搬运重物而卷起的衣袖,袖子这般卷着实在不雅观,不能让客人看到,“什么来头的?能先说说吗?
管家努嘴:“苏大人知道是谁。
“那老伯您去不行吗?姞月为难地看了看屋里摆着的一堆东西,“这些东西您一个人……
管家道:“谁说我一个人的?同福那边不还带着一群人在搬吗?快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跑那么远的去迎接客人了。
姞月想说王府大门离这边也不远,但她还是吞下了这句话,同苏清一起到了门口。
她只没料到,来的客人竟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男子从车夫的位置上跳下,与苏清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便又从他身后那辆小小的马车上扶下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女子温婉得像是周身都笼罩在雾气中,她的怀里抱着个包了好几层小被子的孩子。
他们是一家三口?
姞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制止了将要出口的赞叹声。当容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立即含笑点头道:“我是账房姞月,管家老伯让我来为你们几位带路。
容离瞟向苏清,见后者没什么特殊表情,“原来这位就是姞月姑娘。幸会幸会!我是容离——对,就是那个‘离’,很不幸地和我们的庆离王爷重名了。这是我的妻子,闺名馥郁。
……幸会?
姞月被他的话给弄得有些糊涂,又感觉他的名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容离也没给她思考时间,直接就对苏清说:“京城那边的事情我需要和你好好谈谈。然后他回头吩咐那女子:“馥郁,你跟着姞月姑娘先进王府歇息,我和苏清有话要说。
女子笑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与姞月姑娘这就进去。
苏清和容离匆匆走开后,姞月才忽然灵光一现:“容离?难道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子什么的那个监考官?
女子轻轻地一笑,将姞月的元神给笑了回来。姞月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可她更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真的是那个容离?
“京城的话,好像只有一个容离。不知姑娘说的‘那个’却又是哪个?女子居然露出了调皮的笑容,虽然那种神情挂在她的脸上很是违和,但依然不损她的温柔形象。
“呃,那你就是……国丈千金?姞月张大了嘴巴。
“都是虚名罢了。女子轻笑。此时,她怀里的孩子咂了咂嘴巴,悠悠转醒。女子见状,抬了抬胳膊,将孩子的脸转到了姞月那边,“来,阿可乖,跟姞月姨姨打个招呼。
孩子刚睡醒,正绵绵地吸着短短的手指,眨巴着的大眼一见陌生的姞月就闪了水光,小脸儿先皱了皱,然后慢慢地舒缓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姞月惊呼:“好可爱的孩子啊!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
女子听得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也顿觉与有荣焉,不由得带了些真正的喜悦,细声道:“是男孩儿,叫容可。
姞月见了这女子的笑,又思及那容离的身份,不由在心中暗道:这才是“才子佳人的标准组合呢!
第三十八章
小心女人
姞月也是十分喜欢可爱事物的人,当下动起了脑筋想要抱抱这个孩子。她眼珠一转,笑道:“这进府再到休息的院子也有段距离,容夫人一路辛苦,不如先让我抱着小公子。
这女子也是个透彻人,且不说她一直观察着众人的神情,方才还又听自己丈夫略带些敬意地称呼姞月为“姑娘。仅凭这些,她就能推断出姞月的身份并不是单纯的王府账房——再者,即使是王府的账房,亦绝非等闲之职。
似乎苏大人还对这位姑娘很有好感啊……
女子稍微想了想,便笑道:“想来我痴长姑娘几岁,要是不介意的话,姑娘就称呼我一声姐姐,而我也唤姑娘为妹妹,如何?
姐妹相称?
姞月心中不由得砰咚地狠跳了一下:古人也喜欢攀交情的么?话说自己好似也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位国丈之女攀交情的地方吧?不过一旦拒绝,不止会让大家很难看,还会显得自己很不识抬举的样子。
所以姞月拉出一抹自认最甜的笑容:“馥郁……姐姐。
馥郁应道:“嗳,这样就好。说完,她又低头,像是询问怀中儿子一般地说道:“阿可愿意让姨姨抱抱吗?
孩子还没到一周岁,毕竟太小,即便是母亲问话,也听不十分明白。但他大约能知道母亲在对自己说什么,于是本能地放开嘴里的手指,转而伸长短短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了母亲的脖颈,别开脑袋哼哼哎哎起来,一副不愿意让任何人碰的样子。
姞月被深刻地打击到了。
见姞月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被自家儿子的不配合打击成了愁云惨淡,馥郁忍了笑,抱歉地说道:“还是我来吧,这孩子连离都抱不了。
礼王府上下除了姞月,再也没有第二个能同馥郁说得上话的同龄女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