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虽然没接触过什么富贵人家,也是极透的人,武太太的一番话,她已在心里过了几遍儿,原以为是武太太嫌武睿往她们家跑得太勤,老太太太太不高兴,没承想却是这话。
若年哥儿真是个农家娃儿,有这样的机会,何氏也许会考量考量。
可眼下武家老太太太太这个不算太过份,甚至有提携之意的请求,她心里下意识是拒绝。
究竟是直接推了,还是借口和孩子爹商量。何氏心思转了几转,终于抬了头,站起身子,赔笑道,“老太太、太太能看中年哥儿,这是他的福气。可这孩子自小长在乡里,什么规距都不懂,再者他还小,现在隔十天儿能回家一回,就慌得很……”
武老太太听何氏拿着些小事儿来推脱,眼沉了沉,还是笑指着武太太,“你看看你,我就说不让你提的。年哥儿虽是乡里娃儿,也跟咱睿哥儿一样是个独苗。”
武太太也不防何氏竟顿也没顿就拒了,脸儿有些讪讪的,顺着武老太太的话说了些她是她莽撞了,都是当娘的人,心疼孩子,即盼他好,又舍得不受苦等等下台阶的话。
何氏却一连声的道歉。
武老太太眼笑着,左手搭右手,轻转着腕上的镯子,打断何氏的话,“你们家还有一个叫春杏的?”
何氏愣怔了下,忙笑着,“那丫头野性,一时冲撞了小少爷,今儿我替她向老太太太太赔个不是。”
说着朝两人各施一礼,武老太太忙让青荷过来扶她。
又笑着说,“年哥儿娘,我呀,突然又想到一个事儿。你看看这样成不?”
何氏刚被青荷硬按到座位上,听见这话,心里又是一突。强笑着,“老太太有话尽管说。”
武老太太点头,“你们那个春杏啊,我听睿哥儿现年也有八岁了。是个聪明伶利的丫头,睿哥儿从你们家回来,见天的提着。我寻摸着年哥儿不能来做陪读,让春杏到我们府上陪着睿哥儿,你说咋样?”
何氏听了这话,立刻不知道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儿。这不就是让春杏到武府当丫头吗?
李薇也诧异这回老太太怎么连个铺垫都没有,就这么直白硬邦邦的说起来了。要论起来,让小四姐到武府当丫头和让年哥儿来武府做伴读,她娘当然是对前者的抵触更大一些。她们如若不是猜娘重男轻女,便是心中不耐烦,懒得再绕废话。
当然,自己爹与武掌柜打了近两年的交道,自己娘疼闺女的事儿她们不可能一无所知,那么只能是后一种了。
何氏站起身子,朝武老太太、武太太各正重施了一礼,“谢老太太、太太的看中。只是梨花还小,指望春杏看着她呢。”又说出来一夜了,怕家里的几个孩子担心,这就告辞了。
最后把武府援手的给梨花看病的事儿,一谢再谢。
武老太太脸上笑意敛起,坐着意思了一会儿,旁的话也没说,只说日后来镇上,家里坐坐等等。便让小丫头送她们出去。
等她们母女三人一走远,青荷脸儿绷起,朝远处啐了一口,“不识抬举”
武老太太抬着去按额头,武太太忙转到她身后,替她轻轻揉了起来,劝着,“母亲也不必为这事儿上火,她一个乡野妇人,想必也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武老太太半闭着眼儿任她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咱们武家在临泉镇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睿哥儿爹要是有你大哥二哥的一半儿,也不至于只守着那几顷的地和两个小铺子,让那些不知根底的人看轻咱们。”
武太太的眼儿沉了沉,又马上笑起来。虽然她极力想保持平静,手上力道却出卖了她。
武老太太睁开眼儿,摆手,“行了,不揉了。”她坐正身子,青荷过来给她抻压皱的衣裳。
武太太转到前面儿,端起桌上的茶递过去,老太太接过,“去给睿哥儿爹说说,簸箕这东西,收哪家的不行?”
武太太应了声,午饭时就说。
昨晚因客院小,李海歆宿在一间空着的下人房里。早上起来到小客院想去看看梨花好些了没。结果说是母女三人被老太太请去了。
他去见武掌柜,说了些感谢话,便在外面等着。
何氏三人一出来,忙迎过去,正要说话,却见何氏脸色不好,急着问,“梨花还没好些?”
李薇从何氏怀里探出头,笑着叫了声爹,“我好了。”
李海歆探手在额上,放了心,又问何氏,“那你这是咋了?”
春桃左右看了,扯李海歆的衣袖,“爹,咱们外面儿说去。”
李海歆早上已跟武掌柜、钱管家辞过行,这会儿也是专等这母女三人。便去牵了牛车,一家四口出了武府。
昨夜来时,天色黯淡,李薇又昏昏沉沉的,并未细看。这会儿等三人从东角门出出去,转到主街上,再看武府。
只见青砖高墙大院,屋屋层脊掩映在粗壮老树枝丫之后,看起来并不怎么华丽,却散发着时光沉淀下来的低调的富贵。
李海歆赶着牛车直到武府的大门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他才问,“孩子娘,到底出来了啥事儿?”
何氏自见了李海歆就紧紧抱着李薇,不言不语,这会儿听他问,叹了口气,便把武老太太和武太太的要求说了。苦笑着,“这回算是把武府得罪了个彻底”
李海歆拧着眉毛,“怎么武掌柜半个信儿没跟我透?”
何氏正想说话。李薇从她怀里探出脑袋,脆生生又无所谓的叫着,“他不知道呗”
何氏“扑哧”笑了,“嗯,梨花说的对。武掌柜可能不知道这事儿。”两婆媳以及家里丫头们给人的感觉与武掌柜的宽厚完全不同。
李海歆边赶着牛车,边说,“得罪了也没啥。大不了咱不卖簸箕了。”
何氏“嗯”了一声。
时至半晌午,李海歆赶到镇上学堂的那条大道上。这里几乎位于镇中心,且有大批学子,各种铺子临立,四人在学堂正对面的二层小茶楼里,找了二楼临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壶茶,两碟糕点。
李海歆何氏生在农家,很少喝茶这样的金贵的东西,若不是为了等佟永年下学,才不会花钱买这种又苦涩又贵的东西。
反倒李薇闻着这似兰的郁郁芳香,忍不住馋虫大动,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爱喝茶也算是她前世最为奢侈的爱好了,虽然那奢侈只是十几块一两的铁观音。
她病刚好,肠胃又脆弱,喝了两杯,何氏便不许她再喝。
在茶楼里好容易熬坐到正午,一家四口赶快下楼。好在小茶里大概常有这样点一壶消磨时光,边等学里散学的客人,茶楼小伙计对他们还算客气。
李薇并不清楚这里的学堂是怎么划分的,又是怎么上课的,反正从大门涌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有。大的怕是有十七八岁,小的嘛,则有象武睿那么大的孩子,中间十二三岁的孩子最多。个个或青或蓝或水色的长衫,三三两两的结伴儿从里面出来。
李海歆在学堂门口立了一会儿,不见年哥儿出来,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孩子问问,却见武睿正拉着佟永年急色匆匆的行过来。
两人显然没看到他,武睿边拉他走边说着,“你们家的那个梨花真生病了。在我们家呢。早上上学我还看见了呢。”
李海歆忙叫一声,“年哥儿”
武睿看见李海歆,嗤了一声,“看看吧,我说你还不信。”
佟永年忙蹬蹬的跑过来,急切的问,“爹,梨花病了吗?”
李海歆往身后一指,笑着,“已经好了。你母亲和大姐都在等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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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新的财路(粉红啊粉红~)
李薇看见他,忙挥了挥手。
佟永年越过李海歆蹬蹬的跑近,脸上急色仍未消去,“梨花,你怎么病了?”
李薇摇头晃脑,笑嘻嘻的笑非所问,“我已经好啦”
何氏略有沉重的心情被她这模样逗笑,让佟永年赶快上来,“你爹说晌午咱们下馆子去”
武睿听见,大声叫嚷着,“我也要去”一阵风似的跑到马车跟前儿,自顾自的爬上马车,示威似的看着几人。
何氏苦笑,这孩子
春桃柔声劝着,“睿哥儿,回你家吃饭。我们出来时你嬷嬷说想了你呢。午饭给你做好吃的。”
武睿连连摇头,嚷着:“我就要跟你们去”
李海歆也苦笑,总不能硬拉他下车吧。一个大人硬拉扯一个孩子,只是为了不让他跟着去吃饭。这事儿怎么他也做不到。不拉他,武老太太早上刚说过那样的话,这会儿武睿又不回家吃午饭,指不定心里头怎么想呢。
他转头看看,来来往往接孩子的马车之中,并不见二柱的身影。那边武睿已跳脚催着他们快走。
“小少爷,小少爷”李海歆正苦恼间,往常接武睿的那辆马车停在眼儿前,从马上跳下的人却是个生脸孔。来人三十多岁,也是武府下人惯常的短装打扮,他脸上虽笑着,眼中却不带丁点笑意,看起来有些阴恻恻的意味,“小少爷,赶快回家吧。老太太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密汁蒸肉,香辣鸭脯……”
“二柱呢?”武睿见了来人,愣怔了下,脸色沉下来。
那人一边笑着说二柱有事儿,一边去扯武睿的胳膊。武睿虽在撑着身子,却不敢大动,也不似对二柱那般随性,象是有些忌惮。
这人将武睿半拉半扶的扶下李家牛车,朝李海歆淡淡暼了一眼,也不说话,抱武睿上了车,赶着马车一阵风似的走了。
佟永年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眼睛闪了闪,上了牛车。李海歆赶动牛车问着,“年哥儿,咱去哪家吃饭。”
佟永年在牛车上坐定,又把一直窝在春桃怀里的李薇接过来,放在腿上,听见李海歆问,他就低头笑着,“梨花想去哪家吃饭?”
李薇笑嘻嘻的说,“咱们还去品香吧。”如果早上的事儿还能不确定武老太太会不会因为恼羞成怒拒收她们家簸箕,那么刚才接武睿的人一出现,武老太太的心思根本不用再猜,定然是不会再收她们家簸箕。
她爹编簸箕的收入虽然不是她们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可猛然丢了一年几吊钱的进项,日子少不得要紧巴一些。况且,她爹心里头估计很不是滋味儿。
这个时候更有必要巩固下与品香胡掌柜的关系,鸡蛋这条线儿可不能再断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虽然起初是武掌柜在中间儿介绍的,一来是武掌柜的为人还算宽厚,应该不至于小气到去胡掌柜那里说道这个。二来他家与品香有着最可靠最牢固的合作关系。
今年春上的酸笋子,李薇家里下手早,又有去年精心保存下来的酸笋老汤做底,做出的酸笋子味道比去年更好,供的量也多,让胡掌柜的生意足足火爆了近三个月,镇上有两个酒楼的东家,不知怎的打听到这笋子是她们家腌的,找上门儿来,要按每斤八文钱收这笋子。
她爹拿着与品香有约定为借口给推了,后来胡掌柜知道这事儿,很是感谢一番,每斤笋子又加价一文钱,让来年儿还卖给他。
再者,以兔子惊人的生长和繁殖速度,家里的那两舍兔子到秋后就有必要先宰杀一批了。尤其是那二十来只公兔子,养在一起会相互撕咬,分开来养,即废草料又要多备竹笼子。
现在她和三姐和四姐三人照料已有点力不从心了,不编簸箕的话,她爹便可以帮着照料那两舍的兔子,兔子皮硝制了卖到成衣铺去,兔子肉可以仍和胡掌柜合作。这条路子如果能通的话,完全可以弥补他爹不编簸箕的损失,而且会比那个挣更多的钱。
到了品香胡掌柜果然热情的招呼他们,又说这顿饭他请。李海歆自然推辞。
如今的品香生意已比一年半前她来吃饭时好了许多。先是用酸笋子打出了名气,吸引了客源,酒楼生意好了之后,胡掌柜又高价从州府聘了一位大厨来。饭菜味道据说比之前好了不少,生意自然是愈来愈好。
李海歆点了一个白崧炒肉,两个炒时疏,并一份素包子,三人要了碗白米饭。给李薇点了一碗粥。
桌上何氏春桃和佟永年轮流给她夹菜吃,李薇嘻嘻笑着,来者不拒,一会儿谢谢娘,一会儿谢谢大姐,一会儿谢谢年哥儿。
李海歆边吃饭边笑着,“你个小丫头,昨天差点没把爹娘吓死。”
何氏也跟着唠叨,又神色正重的把不准李薇再去玩粪的话说一遍儿。李薇心中大急,忙咽下满口的食物跟她娘争辩,“粪里的地龙可以喂鸡!”
佟永年摸着她软软的发顶说,“梨花想玩儿等哥哥回家帮你,好不好?”
李薇摇头,瞅着春桃撒娇,“大姐帮我。”
春桃正为昨日没帮梨花剁地龙心中愧疚不已,笑着应下,“嗯,大姐帮你。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