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夫之前是怎么安排的?”
“让我带你和九殿下走,他打完向南河的仗后,去找你们。”
安锦绣咬着嘴唇,上着妆的嘴唇被她咬得褪尽了血色,“你觉得这样不好?”她问自己的弟弟道。
“没什么不好的,”安元志说:“姐夫就想跟你在一起,你也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元志低着头。
“抬头看着我!”安锦绣突然就拍了一下坐榻的扶手,抬高了嗓门道:“事情你做都做下了,这会儿你是在跟我装可怜吗?!”
安元志抬头看向了安锦绣。
“太师跟你说了什么?”安锦绣直接问安元志道:“他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安元志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说话!”安锦绣声音冰冷地道:“九殿下成皇,他让你当摄政王吗?”
“这怎么可能?”安元志说:“想当摄政王的是他。”
“那你呢?”安锦绣说:“你想要什么?趁着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把话说清楚。说吧,你想要什么?”
☆、960权这个东西
想要什么?
安元志想要的东西,他很清楚,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跟自己的姐姐说。
安锦绣很有耐心地等着安元志给她一个答案。她不是猜不出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思,只是有些话,安锦绣想听安元志亲口跟她说。
安元志想跟安锦绣说江山,只是想想就要坐上龙椅的白承意,江山二字,面对着安锦绣,安元志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锦绣把手搭在了安元志的肩头上。
安元志侧头看看放在自己肩头的这只手,最后迟疑了一下,跟安锦绣说道“权利。”
安锦绣的手蓦地一紧,将安元志的肩头捏得生疼。
安元志半跪着没动,看着安锦绣道:“我只想要这个。”
“得权利之后呢?”安锦绣说:“你还想要什么?”
安元志又沉默不语了。
安锦绣推了安元志一把,拿开了自己的手。
安元志却伸手把安锦绣的手抓住了,说:“姐,我不会害你。”
“那现在呢?”安锦绣说:“我这样你开心了?”
安元志说:“再迟几年不行吗?你这个时候跟姐夫走,你们一家人要去哪里?如果这个天下真有你们的容身之地,姐夫早在你进宫之前,就带你走了啊!那个时候圣上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凭什么相信,白承英成皇之后,他就会放过你们?”
安锦绣说:“这是我与你姐夫的事。”
“我替你们想过,我真的为你们想过,”安元志的神情突然就变得有些激动,也有些委屈,“你们要隐姓埋名过下半辈子吗?头上永远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姐,只要这个江山姓白,你跟我姐夫就不会有容身之处啊!”
安锦绣突然冷笑了起来。
看到安锦绣这么冰冷地看着自己笑,安元志又一次避开了姐姐的目光。
“说的好听,”安锦绣说:“这是你为你自己找的借口,关我与你姐夫什么事?”
“是,”被安锦绣点破之后,安元志承认道:“这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不然我心里难过,我寝食难安,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我要找个理由。不过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就这么相信白承英?如果白承允还活着,我还会觉得这个人会放过你们,因为白承允这个人重情,可是白承英,你了解这个人多少?”
“是啊,”安锦绣说:“我以为我了解你,可是最后呢?”
安元志腰身一塌,坐在了安锦绣的面前,喃喃地道:“父亲跟我说,这个世道若善者为王,那善就是天道,若恶人当道,那恶就是天道,他的这句话没说错。姐,我也是刚知道我这人自私,我不想你和姐夫现在就走,我没种,我不想一个人在朝中当官,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姐。”
安锦绣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安元志说话。
“你走了,娘死了,我要去哪里?”安元志把背靠在了坐榻的横杠上,压住了安锦绣的一角衣裙,“跟姐夫一样,一个人在军中苦上近二十年的时间?我做不到的,姐,我想过了,我真的做不到。父亲问我,我有几个二十年,姐,你说,我这辈子有几个二十年?”
安锦绣没有回答安元志这个问题。
“你一定恨我,”没有等到安锦绣的回话,安元志呵地笑了一声,说:“袁义要是能狠下心杀我,他在宫外就杀了我了。姐夫回京之后,也会想要杀我的,是我害了你们两个。”
安元志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跟安锦绣说了半天的话,说的话前后没什么逻辑可言,可又都是安元志的真心话。安元志自己说不明白,他倒是希望安锦绣能听得明白。
安锦绣能拿这个弟弟怎么办?杀了?打一顿?安锦绣现在连骂这个弟弟的力气都没有。“能怎么办?”安锦绣问自己,也是在问安元志。
安元志看着偏殿左墙上的水墨山水画,他看不出这是画得哪一处山水。
偏殿里不闻人声之后,袁义在门外道:“主子?”
“进来,”安锦绣应声道。
袁义推门走了进来。
安元志坐在地上没动弹,在袁义的面前,他懒得装样子。
袁义阴沉着脸看了安元志一眼,跟安锦绣道:“袁诚派人来说,韩约在外面跟木方艺又对上了。”
“打起来了?”安锦绣说:“我这里没听见声音啊。”
“没动手,”袁义说:“要怎么办?我们出去吗?”
安锦绣说道:“内宫门以内的地方,不可以再有玄武大营的人。”
袁义说:“要把玄武大营的人打出去?”
安锦绣点一下头。
袁义看向了安元志,说:“少爷,你现在要怎么做?”
安元志被袁义问了后,扭头看安锦绣,说:“木方艺不会害你。”
“你知道太师想干什么吗?”安锦绣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他想让九殿下成皇啊。”
“九殿下成皇之后呢?”
“他,他想摄政。”
“你要想帮着太师,那你现在就到金銮大殿去,”安锦绣看着安元志道:“你想要的权利,他可以给你。”
袁义把头扭到了一旁,他这会儿还是不想看见安元志。
安元志从地上站起了身,说:“姐,我不会让他害你的性命。”
袁义冷笑道:“说的好听,太师摄政之后,主子就是碍他事的人了,你要怎么拦着太师?”
安元志突然就又烦燥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那你们想我怎么办?姐,你要出宫吗?白承意留下,你出宫也不是不行啊。”
“你以为太师当权后,他就会放过我了?”安锦绣看了安元志一眼。
“他为什么不放过你?”安元志有些不明白了,白承意成皇之后,他们的父亲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安锦绣走?
“他是知道实情的,”安锦绣叹道:“安家会让一个外逃的太后活着吗?这是祸患,太师是不除祸患的人吗?元志,你想要权利,那你就不能太天真了。”
安元志周身发寒。
袁义在一旁说:“太师到底跟你怎么说的?你竟然信太师的话?”
安元志哑口无言,觉得权这个东西,也许他到了今天还是没有弄明白。
“你去金銮大殿吗?”安锦绣还是问安元志这句话。
安元志咬牙道:“我怎么可能让他杀你?杀你之前,他要先杀了我才行。”
“你带着你的人出去,跟韩约一起把玄武大营的人赶出内宫门,”安锦绣跟安元志下令道:“许兴带着的御林军应该还在帝宫里,找到他,让他带他的部下去宫门那里。”
安元志说:“韩约方才就是去找许兴去了,许兴可能已经去了宫门那里。”
“那就派人去跟许兴说,”安锦绣道:“庆楠和齐子阡到了宫门之后,让他们不用来见我了,直接带兵去把金銮大殿给我围了。”
袁义说:“那木方艺和玄武大营的人怎么办?”
“他们要是一心跟着太师,那就杀,”安锦绣道:“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京都城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不在乎再死一个木方艺。”
安元志小声道:“庆楠在打白虎大营,青龙大营呢?姐,你事先有安排?”
“青龙大营到现在不动,那就说明他们在观风向,”安锦绣教安元志道:“只要我们占了上风,青龙大营的人自然就会是我们这边的人,你明白了吗?”
“太师不会派人去青龙大营?”袁义不放心道:“他连木方艺都说动了。”
“没事,”安锦绣说:“帝宫这会儿一开打,青龙大营的人自然就会听到消息,知道太师还不能只手遮天后,不光是青龙大营,所有在观风向的人,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安元志转身就往外走。
袁义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后。
安元志以为袁义是还有话要跟自己说,走出偏殿后,停下来等袁义说话。
袁义却只是冲安元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元志只得下了台阶,往庭院外走去。
袁义一直看着安元志走没影了,才走回到了偏殿里。
安锦绣这会儿在偏殿里坐着发呆。
袁义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还能再相信少爷吗?”
安锦绣接过了袁义手里的茶杯,把青瓷的茶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袁义说:“他要是再信了太师的话呢?”
安锦绣苦笑了一声,“太师哪有本事说动他?他自己若不是想,没人能说得动他。”
袁义说:“少爷他想干什么?”
安锦绣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袁义瞪大了眼睛,说:“不提了,这事能就这么算了?”
安锦绣说:“我不能打他,更不能杀了他,他是我弟弟,我也不能不认他,我能拿元志怎样?母亲已经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主子!”
“骂他也于事无补了,”安锦绣说:“袁义,我拿元志没办法的。”
袁义在安锦绣的面前呆站了一会儿,然后发狠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想想眼前的事吧,”安锦绣捏一下眉心,声音低沉下来的时候,安锦绣的声音里带上了疲惫,“我们怎么过眼前这一关。”
袁义说:“不让太师摄政,那总要有主政之人吧?九殿下太小,让他现在亲政根本不可能啊。”
安锦绣低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又问袁义道:“六殿下走了?”
“走了,”袁义说:“没有侍卫和仆从跟着,只他跟顺嫔还有他的一个小儿子三人,我把他们送出了城,太师派去追杀他们的人,被韩约拦在了城里。主子,要是太师在路上再派了人手,我只怕六殿下逃不过这一劫。”
☆、961变
“看命吧,”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只能是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
袁义坐在了坐榻旁的凳子上,手上松劲之后,手里的刀差一点被袁义扔在地上。
喊杀声突然就很清晰地传进了这间偏殿里。
“打起来了,”袁义跟安锦绣说:“看来木方艺没往金銮大殿那儿退。”
安锦绣手指敲着扶手,小声说了一句:“等等看吧。”
千秋殿这里两方人马大打出手的时候,庆楠终于带着自己的部下们骑马冲进了白虎军营。
被庆楠的人从半路上叫来的齐子阡,身上还是那身破烂,骑马跟在庆楠的身后,跟庆楠道:“庆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帝宫那里了?”
庆楠大声道:“你带着人去找二殿下,帝宫那里我们一会儿再去。”
齐子阡带着人刚想走,在白虎大营左边一处营房那里,有人大喊:“二殿下在这里!”
庆楠跟齐子阡对视了一眼,都打马往左边的这排营房跑去。
兵卒们站在一间小院的门前,把院门挤了一个满满当当,却都不进去。
庆楠下了马,大声问道:“你们站在这里看戏吗?”
兵卒们为庆楠和齐子阡让开了路。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校尉,跟庆楠说:“将军,你自己看吧。”
庆楠好笑道:“二殿下还能长出三头六臂不成?”
齐子阡看了院中一眼后,像是一口气没上来,呛咳了起来。
庆楠忙也往院中望去。
院中种着一棵桃树,桃花的花期已经过了,但枝头细长的桃叶间,还是夹杂着几朵没有谢去的桃花。
白承路就坐在这棵桃树下,身上的盔甲看着完好无损,只是身下的血流了一滩,将树下的泥土全部浸湿。
“他,他这是死了?”庆楠问左右道。
齐子阡说:“我看他不动啊。”
庆楠往院子里又看了看,院子里只有白承路一个人,应该护卫白承路到最后一刻的侍卫们,都不见了踪影。
齐子阡冲白承路喊了一声:“二殿下?”
白承路低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