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一推桌子,刷地起身走到她面前蹙眉俯视她。「我以为大家当初都说好了,只是普通玩伴,妳也享受了其中的过程,不是吗?妳要求结束合作关系,我尊重妳的意愿,这样的我到底是哪里过分?」
「什么叫『我要求结束合作关系』?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之间就只有『合作关系』吗?你只在床上认识我,下了床就跟陌生人没有两样是吗?难道我连一点要求都不能吗?这种日子谁过得下去!」
「方欣小姐,妳要的是『恋爱』,而我给不起,请妳另请高明吧。」高亚拓摊摊手,打算结束这场闹剧。
「不许走!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甩掉我!」方欣气疯了,她冲上前用尽力气推他,高亚拓一个踉跄被推出了门外,他索性转身大步往楼下走。
「高亚拓!我说了不许你走!你给我站住!」
她越是疯狂,他越是冷淡,脸上露出厌恶、憎恶的表情。
方欣不断地拉扯他,哭得泪流满面,漂亮的脸蛋上狰狞成厉鬼。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她!她满心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对手,终于可以驯服一个她真正喜欢的男人,但他却对她冷心冷情,她不甘心!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终于下了楼梯,方欣又哭又骂,尖锐的指甲几次差点抓花他的脸。蓦然,她冲到他面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的眼镜掉在地上,露出那双冷得足以叫地狱结冰的眼神。
高亚拓极少拿下眼镜,虽然那并不是墨镜,但他的眸子总是隐藏在那淡灰色镜片后面,冷然凝望人间。方欣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看到这双眸子,过去她多次在床上称赞他,说他有一双好美好美的眸,如今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双好冷好冷的瞳。
「快走,我不打女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气疯了!」方欣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哀求着,盈满泪水的双眼楚楚动人。「别生我的气好吗?求求你,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我哪里不好?你希望我改变什么我都愿意!」
高亚拓再度蹙起眉,凝视着方欣那张哭得唏哩哗啦的脸。他突然微微一笑,轻轻挑起她的下颚;方欣的眸子登时闪出欣喜的光芒,她知道他会原谅她的,没有男人可以抗拒为了自己疯狂的女人的。
「但是我,不、愿、意。」他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说着,字字清晰、字字见血。
她的心蓦地往下沉,仿佛跌入冰窖一样浑身冰冷。
「我最讨厌纠缠不休的女人。」末了,他给了她最后沉重的一击,那双冷酷的眼眸和那鄙夷的神情。
方欣喘息着跌坐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一败涂地,竟然连起身的能力也丧失了!望着高亚拓的背影,所有的情爱都崩溃,愤恨的情绪高涨——她忽然瞥见地上遗落的钥匙圈,有着蓝绿色头发的怪异布娃娃头,她的眼前突然闪过第一次到这间实验室时的情景,当时的确有个怪异的女孩染着诡异颜色的头发……
如果不是另有内情,像高亚拓这样的男人怎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不入流的小玩意儿?
「原来是她……」她喃喃自语,失神的眼瞪着那布娃娃好半晌,忽然,她冲上去拾起布娃娃用尽全身气力扯烂了它。
他楞了半晌,这才发现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钥匙圈竟然在两个人扭打的时候掉了出来,他欲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愤怒的女人力气大得吓人,才几秒钟,方欣已经气愤地将布娃娃扯个稀烂。
「妳到底闹够了没有?」他气炸了!上前夺过已经被分尸的布娃娃,眼中的怒火能熊燃烧。他快忍不住了,如果她再继续这样闹下去,他真没把握自己还能保持君子风度。
「真的是她?!」方欣尖叫。「你这个恋童癖!变态狂!她才二十岁,当妳女儿也绰绰有余了,你竟然会爱上那种黄毛丫头!」
「妳!」高亚拓猛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推。「滚!立刻给我滚!」
「我不走!我今天一定要弄清楚!你怎么可能?你是瞎了眼吗?你竟然为了那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想甩掉我?哈!太好笑了!堂堂高教授——」
「哇!」
门口传来的惊呼声虽然很轻,但他们却都听见了,猛然回头一看,他们口中的「黄毛丫头」正楞楞地望着他们。程曦的手掩在唇上,却掩不住她的震惊。
「就是妳!」方欣疯了似地挣脱了高亚拓的掌握,冲到门口将程曦拖了进来。「就是妳!妳这不要脸的——」
「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好吧,我也许有一点故意——」刚刚她真的是有一点冲动才会害方助教摔得鼻青脸肿,不过那就是她的原意没错,但她敢作敢当敢认错啊,自首不至于无罪,不过减轻刑责应该可以吧?
方欣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却不可思议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真是太低估妳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鬼就是这样吗?看到喜欢的直接出手抢?我真的太低估你们这些书呆子了!」
「啊?」程曦傻傻地望着方欣又哭又笑的脸,突然觉得有些恐怖。方助教好像……疯了……
「妳说什么啊?什么抢?我抢了妳什么啊?」
「够了!妳这个疯子!快出去!」高亚拓不由分说地上前想扯开她们两人,但方欣却死命地抓着程曦不肯松手,他气急败坏地介入其中,却只是火上加油让方欣更是妒恨得完全丧失理智。
「对!我是个疯子!既然你说我是疯子,我今天就干脆疯个够!」方欣猛力扯着程曦的手臂,程曦又痛又怕,连忙闪躲着想挣脱,但她越努力挣扎方欣就抓得越紧,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只得大声呼痛!
「妳放手啊!我的手快被妳扯断了!放手!」
三个人拉拉扯扯间,实验室里的红灯突然亮了起来,原本安静的机器突然开始运转,但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反而注意到门口再度出现学生们的身影。而学生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傻了——
「现在是什么情形?」
「打架?」
「刘开!快帮忙!方助教发疯了——哇!」
程曦大声呼救,却被方欣猛力推扯到墙角。此时的高亚拓也已经气到了极点,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挥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方欣晕头转向,连带着原本被她紧紧抓住的程曦也被这一掌跟方欣突然松手的力道给震得飞出去——
砰地一声,程曦整个人摔进了传送器的玻璃柜中,她眼冒金星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呜哇呜哇呜哇——
「超当机」发出巨大的警报声,他们现在终于注意到它了!警示灯跟警报器的指数瞬间攀升到最高,屋内的人全都傻眼,高亚拓一个箭步冲向玻璃柜朝程曦伸出手,「小曦!」
呜哇呜哇呜哇——
程曦挣扎着想起身,但她实在摔得好痛,勉强睁开一只眼,正好看到教授朝她伸出的手,她也想伸出手,但眼前却突然变成七彩光灿,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轰隆声让她慌得立刻直觉地屈起身子抱紧自己。
轰!
屋外的变电器承受不了过高的电压,猛然发出爆炸声。
瞬间,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瞬间,好像全世界都在尖叫……
高亚拓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碰到玻璃柜了,玻璃所发出的高温烫伤了他的手指,但他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然后整个人撞上玻璃柜!
轰!劈啪劈啪……伴随着最后几声象征着不祥的劈啪炸裂声响,屋内的灯光终于再度亮了起来。
玻璃柜内空空如也。高亚拓怔住了!他凝立在空无一物的玻璃柜前,手掌贴在烧烫的玻璃上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
「小曦?」同学们错愕地望着玻璃柜。突然,玻璃柜哗地整个在高亚拓面前碎了一地。
「小曦……小曦!」刘开此时才终于冲过来,望着一地的碎玻璃跟空空如也的传送室,吓得跪倒在地。
他一直知道「超当机」真正的功能是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这台机器真的已经能够运作体积如此庞大的「人类」。
太快了!他压根还没有心理准备。
当初校务会议上有人询问他这台机器的主要功能时,他必须很努力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给那堆脑满肠肥的家伙们了解。当初他是这么说的:
「我们拿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两个点,从A点到B点最短的距离是多少?一般人都会认为只要把A点跟B点用一条直线连起来,那条线就是最短的距离,但其实不是。」
他说着,将白纸弯曲成圆桶状,对准了A点跟B点,然后用钢笔十分有力且富有戏剧效果地戳破那两个黑点。「这,才是最短的距离。」
校董们跟企业家们的嘴巴张成一个惊愕的O型,他们眼底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望着他的眼神好像他是天神转世。
大约过了十秒,所有人纷纷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急切地问:「你需要多少钱?」
想想看在能源高涨的年代,这种机器可以节省多少运输费用跟时间成本,所有的交通跟旅行的方式都将出现巨大革命。这不单单是划时代的创举,更将颠覆整个世界的运作方式!跟这台机器所塑造的远景比起来,「太空梭」简直就是儿童玩具!
如果这些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也许会被当成疯子,但从他高亚拓的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一个极有可能达成的愿景。
只是他没告诉他们这中间会有多少风险,还有当机器开始运作时所造成的黑洞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因为这些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就算他有答案,也要亲眼见证过才会满足。
至于后果?哈!他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这样的「玩具」如果不能打造出来,那他的人生还有何乐趣可言?
他是个疯狂科学家,开支票的人也都知道,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有多疯狂。
科学跟魔幻,素来都只有一线之隔。
就像爱,与不爱一样。
现在该怎么办?
方欣还昏迷不醒躺在地上,她不会知道自己闯下什么样的大祸,不过那不重要,就算把这个女人杀了也挽回不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必须知道程曦给传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活着吗?
就好像古老电影「变蝇人」里面的恐怖情节,当把物体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时,物体本身所有的存在都会被转变成原子序列,这样才有办法穿越密度极高的黑洞。当然,传送完成时物体的原子必须完完整整,而且所有顺序正确无误的组合在一起,否则传送过去一张椅子,组合之后可能会变成一堆灰烬;或者更可怕的,传送过去一个四肢完整的人,结果却变成一堆会蠕动的血块……
不……不会的!虽然他们还没有做过活体实验,但他对自己的成果有信心,这台机器绝不会杀人!
不会?!高亚拓溃然跌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发抖。
真的不会吗?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这是他此生所犯的最大错误!他不该开始这个实验……而实验的第一个生物对象更不该是他心里一直悄悄喜爱的女孩!
他已经太老了,老得没有本事再失去。
过尽千帆皆不是。
他真的已经太老了,老得知道自己所仅存的爱只够给一个人,然后便再也没有能力去寻求。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第七章
半年前——
第一次见到小曦,是物理系的系主任介绍的,系主任得意洋洋地告诉他,他们「又」发现一名天才了!
「天才」他见得多了,身在到处都是天才的环境里十几年,他觉得自己就算闭着眼睛用闻的,也可以闻出天才的味道。而那种味道通常都不太好,有些带着点酸腐、有些带着深刻的寂寞、有些带着变态式的狂妄、有些尖刻得像保力龙刮过黑板,也有些呆板得像是一台人形运算器。
他没有见过几个快乐的天才,因为「天才」很脆弱、罕见,而且需耍小心呵护;因为「天才」每天都得承受外界异样的眼光,所以快乐天才的数量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很想告诉那个笨蛋老头,自己实在不想再认识天才了,任何一个蠢才只要经过努力都可能变成天才;而天生的天才却总是因为太多的呵护而夭折成无可救药的蠢才,那种结果次次都让人忍不住嗟叹。
可是小曦不同……他没有闭上眼睛,因为她那头有着诡异蓝绿色的头发实在太醒目。
「我们在物理系、数学系跟机械工程系里找到十八个超级资优生,小曦是当中年纪最小,却最具有潜力的一个。」系主任如此告诉他,同时带着他前往那些学生们聚集的地方。他们人还在一楼,就已经听到楼上传来的吵闹声。
那群大孩子正在做实验,吵吵嚷嚷得像一群幼稚园生,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正慢慢聚集过来。
这一天是端午节,端午节应该要立鸡蛋,但是物理系加上数学系这群鬼头鬼脑的怪物们决定「扔鸡蛋」,把鸡蛋从位于四楼的物理系走廊上往下抛,看看谁的鸡蛋能够不破,条件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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