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筹帷幄千里外,所向披磨赤宇军。
中营旗影连云卷,半夜笳声应水寒。
用兵两载下风吟,边疆扰乱果咸宁。
四境淳治抚黎民,百姓深感丞相恩。
功成身退循天道,达济天下留美名。
救民水火英雄色,从此风帝是仁人。
攻克金耀下火翎,久分天下定于一。
白雪霏霏将送腊,江梅灼灼欲迎春。
伊修统一帝业成,方知丞相女儿身。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一世功名万世传,千古红妆照红颜。
传位后人携风去,空留传奇在人间。
感君风流恨生时,流连芳草已神驰。
假使丞相今尚在,虽为执鞭亦吾志。
小子日夜辗转思,不知萍踪归何处?
日前偶游深山崖,古庙老僧言不假。
倦鸟归巢夕阳斜,白云深处即是家。
最后的番外 岁月静好
万历七八五年十二月,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七日,到晚上才断断续续地停下来。
一个隐于山中的村落,无名无望,住了二十几户人家,也因着这场大雪被困快半个月了。但奇怪的是,村里人依旧来来往往,神情闲逸。稚龄的孩童更是在雪地上奔跑打闹不休,清脆的笑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得分明。
雪一停,天空越发显得亮堂,傍晚却跟白昼差不多。村子南边不知是谁摆了几张藤椅,此刻正有两个男子坐在上面,轻轻摇晃。藤椅的四个角深深陷入雪中,随着晃动,发出错落有致的吱嘎声。
默默看着雪地上嬉戏的孩童好一会儿,坐在左边的男子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秦离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说话的男子,面容俊秀,五官精致,只是眼角吊得太高,唇薄而红,显得有些阴柔。一身白衣在这雪地里,越发显得刺目。
右侧的男子一身暗蓝衣衫,形貌清朗,闻言脸色微白,怒道:“霖宣,你休得胡说!秦归就算再……再……总也不会杀自己的兄弟。”
霖宣闻言不喜也不怒,只略略耸了耸肩,双手抱头靠在藤椅上,笑道:“秦雾,你这单纯劲啊还真就是公子给惯出来的。事到如今,竟连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不懂。”
见秦雾涨红了脸要反驳,霖宣摆了摆手,嗤道:“你说兄弟?做到秦归那位子上,谁还会有兄弟主子,别傻了好不好?你以为这几年来暗暗禁止百姓谈论秦洛的人是谁'奇Qisuu。com书'?你以为这几年来不断打探搜寻我们消息的人又是谁?”
霖宣的声音不重,速度也算缓慢,一旁的秦雾却再辩不出来。秦雾眼中几分落寞,几分失望,几分痛恨,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悲凉的叹息。
霖宣见他如此,不由转头看着雪地上的孩童,笑道:“你啊,就看开点吧。坐上那个位子的人,除了隐主这样的异类,试问有谁能诋住权势的诱惑?越是处在高位的人,就越害怕失去权力,人生也自然越来越偏离了原来的轨迹。秦离手握几十万大军,朝中大将又有七成以上都誓死效忠于他,如此功高震主,秦归能容忍他到今日,已算是仁至义尽了!秦离这样的性子,若早早听公子的话退出官场,也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秦雾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积雪,眼睛刺痛了也没有什么感觉。想起当年六人一起习武,一起长大,一起玩闹,就如这村中的孩童一般。
秦雾又想起那死于湘西的秦夜,危在旦夕的秦离,那已嫁作他人妇的绮罗,身为暗营之首的秦雪,还有那贵为帝王的秦归……当年美好幸福的时光,仿佛早已远去,成了记忆中最遥不可及的梦,心底最深处的惦念。
在这样的雪夜,屋外的两人,时而交谈,时而沉思,时而又望着嬉戏的孩童发呆,浑不知自己的交谈早已落入屋里的人耳中。
“这个霖宣,讲话还是这么刻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跟来,喂!”我推了推与我对弈的男子道,”你会由着秦离死去吗?他可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啊!”
亦寒抬起头来,额前一缕银丝轻轻晃动,冷漠的脸上平静无波,淡淡道:“你若想救他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我执起一枚棋子轻轻放下,叹道:“我临走前曾嘱咐秦雪,无论如何都要保他性命三次。三次的生机,也是希望他能自己参透,早日退出官场。谁知……”
亦寒忽然伸手抚上我眉心,执着地缓缓揉着,冷然的声音里渗杂了淡淡的温柔:“这是他的选择,必须自己担负起后果,不许你再为他皱眉。”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凝望他漆黑的眼眸:“权势,财富,声望,睥睨天下的千古一帝,当年明明那么多的诱惑摆在你面前。亦寒,你究竟是如何选择放手的?”
亦寒斜瞥了我一眼,拿起棋子随手放下,冷冷道:“我的妻子,她比我聪明,比我睿智,比我受万民爱戴。无论男装女相,总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她有着神子的称号,有着来回两个世界的能力,有着太多无法掌控的变数……当年,我每日光是计较着这些,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哪有心思去考虑权势帝位有多重要?”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紧握住他的手摇晃了两下,心底一片柔软幸福。
亦寒轻轻叹息,反手握住了我的手,眼底泛出几抹温柔的笑意。
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含笑的稚嫩童音:“娘!娘!”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个闪身便蹿到了亦寒怀里。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小丫头,真不明白她为何叫的是我,却一股脑儿往亦寒怀里蹿。
小丫头抬起头来,额发汗湿地耷拉在额头,厚厚的棉袄裹得她全身圆滚滚的,完全没有小巧可言。倒是一张脸,秀美讨喜,总带着灿烂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叫风铃,今年五岁,是我和亦寒的女儿,也是这个村子中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风铃在亦寒怀里蹭了蹭,咯咯笑道:“娘!村口有个小哥哥长得水灵灵的,可帅气了,说是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自动关闭的门又被轻轻推开,先进来的是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面容俊秀,五官精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眼中透着淡漠和疏离,又隐隐藏着几分傲气。
他叫风毅,今年八岁,是我和亦寒的儿子。除去外貌,完全承袭了他父亲的一切特征。冷漠,喜静,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在武学上天赋极高……算是很科学的基因遗传,当然,如果没有那个匪夷所思的变数的话……
风毅走进房里的时候,没有顺手带上门,反伸手将门缝又推大了一点。风铃一见风毅进来便兴奋地松开亦寒,直直扑进他怀里。这丫头,有恋父癖、有恋兄癖,就是没有恋母癖。
片刻后,一个年纪与风毅相仿的男孩走了进来,一身月白衣衫,玉冠束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不见得是多出色的五官,竟随意往屋里一站便让人有种天地为之失色的错觉。
我惊得微张了嘴,脱口叫道:“子默?!”
那孩子闻言竟露出诧异的表情,讶然道:“夫人认得我?”
话一出口,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敛容肃穆,恭敬地问道:“请问夫人可是姓秦名洛,字临宇?”
我还有些发傻,一时仍未能从那张与子默九成相似的脸和棕色眼眸中回过神来,闻言也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仿佛松了口气,虽极力压仰,嘴角还是勾起一点笑容,快步走到我面前递上一个卷轴道:“小侄韩非奉家父韩绝之命送此物,并向夫人讨一个回礼。”
韩绝?!我在心中惊呼一声,当初只是告诉他会在原荠木国附近定居,想不到竟被他找到了!只是,他怎么会替自己的儿子取名韩非?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正握紧卷轴看着韩非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横空掠过来,瞬间夺走了我手里的卷轴。我一惊回神,只见亦寒已将卷轴打了开来,蹙眉看了半晌,竟是脸色越来越冷,最后哼了一声,甩在桌上。
我大是诧异,取过卷轴打开,不由惊呆了。卷轴上画的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眼若星辰,眉如远黛,嘴角悠然含笑,浑身融合了女子的柔美与男子的飒爽。背景是一叶扁舟航行在无垠的水面上,女子就站在船头,悠然从容,温柔如水,仿佛是那所向披靡的战神,又仿佛是那盈盈浅笑的痴情女子。
我脸上微红,这图明明画的只是我的肖像,韩绝却在笔墨勾勒间掺杂了细腻难以描绘的如许情意,也难怪亦寒会生气了。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继续往旁边看。只见画的右下角题了一首词:
殿上云霄生羽翼,
论兵齿颊带风霜。
倦鸟归时,衫袖余香。
未应春阁梦犹多,
轻舟短棹共君游。
描眉深浅,举案红楼。
我默默读着这首词,心中微暖,无论如何,韩绝都是个不错的朋友。正待收起绢画,我忽见卷轴处夹了张纸条。我诧异地取出来一看,顿时又是恼又是气又是好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亦寒冷着脸夺过纸条看了一眼,神色也是一僵,扁着嘴看看韩非,又看看风毅怀里的风铃,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韩绝在纸条上是这样写的:临宇,这幅画和这首词就当我补送你们的结婚贺礼。还记得我们当初指腹为婚的约定吗?好好瞧瞧你的女婿吧,不知比起你心目中的子默,还有多少距离。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韩非:“你还乖乖冒雪送画,可知你父亲一张纸就把你卖了。”
韩非竟神色不动,点头道:“临走前,家父曾告知我,此来是要见一见我未来的妻子。”
我快昏厥过去了,指着风毅怀里的风铃,没好气地道:“铃铃才五岁,你也不过八九岁,哪里晓得妻子不妻子的。靖远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风铃见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诧异地抬起头来问道:“铃铃怎么了?铃铃要当谁的妻子?”
我无力地摇头,正要说话,忽听风毅冷冷地说了一句:“铃铃谁也不嫁!”
说完他俯身抱起风铃,孤傲冷漠地斜睨了韩非一眼,就要出去。
我瞧着他眼中明显的傲气和隐隐的轻狂,心念电转,脱口道:“徐诺?!”
“风毅”看了我一眼,微微扁起嘴,脸上一片挣扎,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妈妈。”
我猛地站起身走前几步撩起他的袖子一看,果然水链变成了紫色,我怒道:“不是跟你们说过这样的灵魂交错很危险吗?万一被困在时空夹缝中,有谁救得了你们。这一次又是谁启动的水链,是你还是风毅?”
徐诺抱着风铃,低下头,小声道:“是我。”
不知为何,在风毅出生四年后,五岁的他和六岁的徐诺手上竟都多了一串透明的水链。薇夜告诉我徐诺手上水链的波动很稳定,赤非也说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便没去管他们。
谁知一个月后的某两个早上,徐诺睁开眼居然用手掐我脖子,风毅睁开眼居然问我空调怎么不开大点。当时我差一点就崩溃了。
我气得举起手,想狠狠给徐诺一个栗暴,风铃却快我一步欢快地大叫了一声,搂住他脖子,不停地叫道:“是诺哥哥,哦!风铃最喜欢诺哥哥了!”
徐诺露出个温柔又得意的笑容:“我也最喜欢风铃了。”
“喂!喂!”我有气无力地收回手,头痛道:“你们两个可别给我搞出一段禁忌之恋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怎么说也都是我的孩子,两人谈恋爱,想起来就一阵恶寒。
我回过头,看到韩非正歪着脑袋看着我,棕色的眼眸敛着淡淡的光,光中蕴藏着无论韩绝还是子默都绝不可能再有的清澈纯净,忍不住心中微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饿了吗?靖远也真是的,这大冷的天,居然让你一个孩子走那么多路。”
韩非微微怔忪,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仿佛又有些留恋。他张了张口道:“遵从父亲的命令是应该的……”
“好了。”我掐了一把韩非水嫩嫩的脸,打断他自我压迫式的话,想象现在掐的人是幼年的子默,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兴奋,“你可以去和亦寒下棋,也可以和风铃他们去玩,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韩非咬着嘴唇仰头看着我,水润的眼中有淡淡的波光流淌,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风铃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子默哥哥,来吧!我们一起去雪地,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成日坐在那里,跟个老头子似的。”
这个丫头,我忍不住在心里大笑出来,手上轻轻一推,韩非踉跄几步,随后被风铃拽住手腕,拉着出去了。顿时,屋外明亮的雪夜中,欢快的笑声一阵又一阵传进屋中。
我走进厨房,穿起了简陋的围裙。亦寒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握着两根带子,将它们轻轻绑上,随后手伸到前面,松松圈住我。
我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小菜放入锅中加热,一边将头枕在他肩上,脸颊磨蹭着他下巴上粗糙的胡楂儿,吃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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