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最重要的事,不是坦白了自己便是慕婉这个身份,事情便能解决。
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沉思再三,沈嘉芫终究还是选择了隐瞒。
她冒不了那个险,也不确定是否会承受得起那份无法预知的后果。
然而,有些事总是天不遂人愿,她极力隐瞒,不代表旁人就真难知情。她从不曾想过,安沐阳会主动来齐府找他。
第二日,趁着齐天佑外出,安襄侯府的世子登门。
来意很明确,找昔日表妹,贵府二少奶奶。
因为过去许多人都知晓沈延伯府的六姑娘倾慕其大表哥,故而他的到来,自然让人想入非非。而管家通报齐陆氏的时候,她难免觉得心中疙瘩,自己府里的儿媳妇过去如何她管不着,但现在已经进了门,要是真的行为不检的话,她可容不得!
管家睨着自家夫人的神色,心知二少奶奶极受主子疼爱,却不知眼下会如何处理。想起刚刚安世子急切的神色,忍不住添了句:“夫人,不如老奴去回了安世子,道少奶奶不舒服,请他改日再来?”
齐陆氏没有立即答话,就在管家以为主子默认想要告退的时候,却听得对面的主子叹息了声,冲自己摆手道:“罢了,让人请了二奶奶去吧。”
管家应声离开。
但齐陆氏这心里如何都不安定,想了想,还是招来亲信,让陆妈妈代自己去前堂,顺便注意下情况。
沈嘉芫满腹狐疑的到了前堂,心中也是好奇万分,安沐阳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现下连慕婉的遗体都回了将军府,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没有料到陆妈妈会在,沈嘉芫微楞了下,而后上前,一如往常的对她点点头,之后行礼,行了个寻常的见客礼,淡淡的唤了声:“表哥。”
陆妈妈出现在这,不难猜测,沈嘉芫亦不觉得和安沐阳之间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便没有差她离开。
而安沐阳显然是匆匆而来,且自她进屋后目光总凝在她身上,半刻都没有转移,似是在深望,又似是在沉思。见她在主位落座,不由脚步向前,张了口却察觉到屋内的其他人,随即开口:“我有事,想单独与你谈谈。”目光没有偏移半分,饶是强作镇定,依旧看得出他情绪不稳。
沈嘉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在注意到路妈**目光,显然是连她都注意到了安沐阳的失态,不由眉头微蹙。
她在夫家过得很好,不想因人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表哥有什么事,不如直接开口。”
沈嘉芫没有兴趣与他商议有关那事的任何话题,她想安沐阳素来性子成稳冷静,想来也不会强求。毕竟,虽说是表兄妹,但孤男寡女共处总是不当,婆婆派了人来,必然是对她的过往还有所不放心。
“我真有事,你让她们都下去!”
不料,安沐阳再次重复,话中的催促与不耐尽显,似乎很是着急。
沈嘉芫看了他几眼,之后将视线落向路妈妈,轻声开口:“妈妈,表哥这,我会好好招呼的。”
这话说得明确,毕竟主子开口,路妈妈不好强行留下,只好深深的打量了眼正炯炯望着自家少奶奶的安世子,不情不愿的与香蕾香薷退出。
门刚被合上,沈嘉芫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到底是何事,便见本离她两步外的安沐阳猛然上前,居高临下的探视着她,语调复杂的唤道:“阿婉……”惆怅沉重,透着不言而喻的欣喜。
沈嘉芫却因他的一句唤声而征然万分,脑中一片空白,但转瞬又不以为然的反问道:“表哥这唤的是什么,认错人了?”
觉得这样被人注视太过压迫,站起身就要移向旁处,胳膊却被人拽住。
“你是阿婉是不是?我知道是你,原来那个道士不曾骗我。”
安沐阳绕道她的对面,目光幽深而痛色,轻缓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若是我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当初他定不会拒绝与沈延伯府接亲,以至于最后听从父命娶了沈嘉萱那个女人;早知道的话,定不会让她对自己恨得这样深,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进齐乾公府。
“我不知道表哥在说什么,你放手!”
她动了动胳膊,心中有些慌乱,她不是听不出他话中的肯定与认真的。
怎么会突然知晓?
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他从何处得知?而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告诉他这个?
自己连丈夫都没说,从不曾对人透露分毫,他怎么就突然会来找上自己?
她的否认,让安沐阳目光微黯,人也有些失落,但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强行将她身子板正,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而后,声音极温极柔,目光更是一瞬不瞬,“我终于明白你上回为何会那样质问我,又如何对我会有那等复杂的情绪。阿婉,你不是沈嘉芫,所以你不会如她以前那样跟在我身边,是我太大意了,竟然一直没有发觉。”
他根本不管她的说辞,因为已经百分确定了眼前的就是死去的慕婉,只当她的不愿承认当做对自己仍深的误会。
“我想表哥今日是不是有些糊涂,就这样跑来说我不叫沈嘉芫,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安沐阳见她仍旧不承认,不由直接道:“阿婉,你抵赖不了的,因为真正的沈嘉芫,回来了。”
这话,说得她脑海里轰得一声,双耳发鸣,直觉得天旋自转,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全身。
她总担心着的事,成真了!
“你别紧张,我说这话不是要为难你。阿婉,我不会再伤害你,你别担心。表妹的事,我会安排,你不必担心她会出现打乱你的生活。”安沐阳柔声安抚,“我来找你,只是真的想见你。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在人世,而且就在我的身边。”
扳住她双肩的手微微用力,安沐阳突然灿烂的笑了,心头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沈嘉芫挣了挣,摆脱他的束缚往旁处走去。
她心乱如麻。
“阿婉,我知你怪我恨我,但我当真从未想过要你死。当初让你进将军府,是有私心不错,但我、”安沐阳顿了顿,神色略有迟疑,须臾方似做了个郑重的决定才开口:“阿婉,有些事我想我确实不该瞒你,而你也应该知道真相。其实,当年慕家……”
“不要说!”
沈嘉芫突然重声制止,背过身淡淡道:“我什么都不想听。”
“你知道了?”
安沐阳微微一思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真的已经知道了?”脸色又释然又担忧。
若是她知晓了慕家的真相,那会不会原谅自己?当时是她一厢情愿认定她父亲不可能冤枉,是她觉得案件另有隐情,那希冀期盼的眼神,让他不忍将真相就那样告诉她。
他害怕,她会因此而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故而,他说了谎。
沈嘉芫依旧没有言语,屋内便只余他低低的嗓音,“其实,去郡城找你,是我自己的意思。阿婉,我当时真不曾骗你,是真的想救你,只是单纯的去救你。只是后来,将你带回了京城,我父亲知道了你的存在。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想听他再揭过去的事说,沈嘉芫转过身,静静的望向安沐阳,开口就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今日来这说这么多,到底有何目的?”
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 告诉他
第一百十六章 告诉他
对于沈嘉芫这种戒备的语气,安沐阳深深叹息了声,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奈。他缓缓的走近她,语气认真轻柔,“阿婉,你不用这样防着我,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沈嘉芫抬眸,眼神不以为然,淡然不语。
见她如此,安沐阳的心似乎被针刺了一般,疼得揪紧。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她眼中,成了危险人物?她过去对自己的信任不在、依赖不在,那种不用言说的默契不在,形同陌路。
望着眼前的女子,安沐阳深深闭了闭眼,突然开口问道:“阿婉,你是不是爱上了赵沛言,所以恨我当初的谎言?”期待而又害怕的凝视着她,不愿错过对方的丝毫表情。
沈嘉芫却没有吱声,须臾重复道:“你的目的。”简洁而冰冷的语调,入耳刺寒。
屋内又回荡起叹息,安沐阳只好回答:“我没有目的,真的!”强调了遍,再次望向她,目光认真:“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过得好?”
沈嘉芫突然抬头,语气嘲讽,“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说,希望我过得好?你觉得可能吗?现实吗?”连连反问,话中透着浓浓怨恨,“你若真的想我好,现在就不该来齐乾公府?你这般跑来,逼我承认,你觉得我的生活还可能平静?安世子,我看你就是不想见我过的好才对!”
其实,沈嘉芫最想问的,是原主的事。
安沐阳道,他会安排,是如何安排?
从她的私心来说,自然是不希望她再出现的,毕竟若是她真到来,那代表着她会回到慕府刚刚落败的那段时日,失去目前所有的一切,再次变得孤苦无依、迷茫无助;然既然真正的沈嘉芫回来了,又怎么能防止她不现于世人面前呢?
安沐阳能将她藏住一辈子?
不可能!
或是杀了她?
这更不应该。
原主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尤其在重生成为她后,在经历了她的生活后,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是同情或是羡慕?是埋怨或者感激?她分不清,只是在意识到生命可贵之后,心知自己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哪怕,她的到来,足以摧毁她的一切。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安沐阳低低喃语,“其实,或许当初没有说谎,如今的你我便不会如此。更或者,我应该早日告诉你真相,你也就不会如此痛苦。”
对于曾经的未婚妻,他心存愧疚、自责。
更多的却还是心痛。
沈嘉芫没有回应他这话,亦不曾主动开口询问安沐阳关于原主的消息。自己和他之间,不见得该有什么羁绊牵扯,自己更没理由去要求他替自己做些什么。事实上,她便不想与安沐阳再有瓜葛!
她不肯原谅自己,是安沐阳的意料之中,故而他没有怨言,只是心情惆怅。看出眼前人不欲面对自己、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即低首叹道:“我过去是给你带来过困扰,但现在……阿婉,你若还肯再信我一次,还肯再给我一回机会,我、”
话并未说完,因为沈嘉芫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冰冷而沉静,如汪深邃无波的幽潭,却让人心头一震,唇边的话再难继续。
“你走吧。”
沈嘉芫淡淡的说话,她想自己不是该在这与安沐阳周旋,而是该快速分析下自己往后的生活。她不能再抱着侥幸的心态,即便原主没有出现,有些事假的便是假的,不可能瞒住世人一辈子。
或许,她真的该向丈夫坦白。
只是,后果似乎比她最初考虑的还要严重。
因为,真正的沈嘉芫,竟还在人世。
事情变成这般,简直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想再此多留,沈嘉芫向前,手刚碰到木门,突然转身道:“你别伤害她。”
听到这话,安沐阳嘴角微牵,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她是真的,将自己当做十恶不赦的狠辣之人了。
“好。”
一个字,只有他知晓吐出得有多么艰难。
沈嘉芫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陆妈妈,瞧见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曾多问,只是在对方行礼的时候淡淡点了点头,而后回了墨染园。
进了屋,遣散了侍女,她在内室的菱花镜台前坐下。
镜中女子娇艳芳华,颦笑间本该是灿烂璀璨,此刻却添上了一抹浓浓的哀愁。细看下,那双与安沈氏极其相似的眸子若有若无的浮现着彷徨与遮不住的恐惧。
她确实害怕了,比刚知道慕府全家所有人身首异处、独剩她一人的时候,还要恐惧。
正因为有过那种感觉,所以她害怕再次面对。
将左袖缓缓上移,手腕上的红色璎珞显得鲜红无比。
这是沈家模仿后临制的那串。
今早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套到了手腕上。
她想,真的是时候告知丈夫所有的一切的。只是,当了那么久的沈嘉芫,她不知还回不回的到以前的慕婉,还找不找的到她当初的样子。
或者说,她还想不想做过去的自己。
齐天佑刚回府,便被齐陆氏叫去了岽阁苑。见母亲满脸严肃的坐在上方,他不解的开口问道:“母亲找孩儿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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