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是先定好日子吧。”我无力:“这个消息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准备,等我出院之后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答应得够爽快:“没问题。”
而就在这时候,冯医生笑盈盈地推门进来了:“郑小姐,通过我们几个医生和你家属的商讨,我们认为你马上就能出院了。”
我呆了傻了崩溃了,不带这么玩人的啊。我缓缓扭过头,望着也扭头来看我的易玄。四目交接,他耸耸肩,歉意地一笑:“娆之,你说了,出院之后给答复,现在怎么办?”
“……冯医生,我要是从窗口跳下去能延迟出院么?”
“呃,那要看你摔到哪儿了。”冯医生很认真:“如果落地位置好的话,扭伤什么的,可以延迟半个小时来包扎一下;如果不太好的话,可以再打个石膏什么的,但是留院观察就不必了……”
此时随着冯医生进来的言琳笑眯眯地接了下一句:“如果落地位置非常不好的话,二楼也是足以摔断脖子的,那样就会直接被从手术室推进太平间,永远都出不去医院了……”
“医生!”我悲愤地呼喊,希望小冯能阻止言琳的诅咒,可是冯医生比易玄还歉意地对我一笑:“呃,郑小姐,作为医生我不能这样和病人说话。但是,言小姐补充的是对的。所以请不要做傻事。顺便,你为什么不想出院呢?”
我怎么说,难道把刚才的事再和他们说一遍?易玄不怕丢人我还怕呢,哪有女人被求婚的时候是直接被问到“什么时候结婚”的?
于是,我只好摇摇头:“我愿意出院,我就是钱多烧得慌怕花不出去……”
小冯笑了,言琳也笑了,连易玄这个天杀的也笑了。
但是,看到易玄的笑,我突然想起一事,不吐不快:“喂,易玄,什么‘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好像没有答应嫁给你吧?”
“老子答应了。”
顿时,天片冲过来一片乌云,一闪电精妙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是谁说这话还用问吗,肯定我爸突然进来了才喊这么一嗓子啊!
“娆之,爸爸不在你就这样和小易说话?”
“你这是包办婚姻。”我含泪:“爸爸,不带这样的,我……”
“包办怎么了?包办老子不是为了你好?”
我吸一口气:“老爸,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易玄这厮……”
“不能这么说话!”我爸正色:“你就是长得不好看还满口跑火车才没人要的!你看看你姑姑……”
“没有啊,伯父。”易玄笑得道貌岸然:“娆之长得挺好看的。”
我爸这个虚伪的老头子啊,一听易玄夸我,立马笑得满脸花:“小易真会说话,我家娆之么……丑是说不上,但是也不怎么好看啊……”
“没有没有。”易玄一边笑还一边摇头,像极了抗战片里头的黑脚老总:“我觉得很不错。”
我又不是一块五花肉,摆在这里让你们品头论足的,我会很囧的啊!于是,我高呼一声:“冯医生,我的出院手续办了吗?”
“我去办就好啦!”冯医生和言琳对视一眼,甜蜜一笑,屁颠颠出去了。
“爸爸你看出来没言琳和冯医生有一腿儿哦!”我生怕我爸和易玄对于我的相貌人品再进行什么深入评点,急忙把战火引到言琳身上。别说我缺德,她唯恐天下不乱地把我爸招来顺道给我订了终身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我爸是个很奇怪的人,一方面他的性格特别爷们儿,这很有可能是他年轻时在大庆油田干了五六年留下的印记,另一方面他对八卦新闻却拥有比我妈还强烈的爱。这一点,给他当了二十多年女儿的我非常了解。只要知道谁家姑娘和谁家儿子好上了,我爸就心花怒放地跑去找人家爸爸喝酒庆祝。
但是,我爸这个好习惯是从十多年前就养成了的。天知道那时候他的同事们的女儿也都才十几岁,正是家里人咬牙切齿抓早恋的年纪……在被我爸爆出了好几对之后,石油大院的小女孩儿们看到他都绕着走。
如今我爸虽然早就是一名光荣的退休职工了,对这些事情的爱好却还是不减当年——于是他立刻双眼闪亮望向言琳:“哎呀小言,真的是呀,叔叔刚才都没有看出来你们两个呢……哎,这还不是担心我们家娆之这孩子吗?”
怎么还是我,怎么还是我,怎么都这时候了话题还能转回我身上?!
如果不是笑得那么甜的小冯悠悠飘进了病房的话,我一定会被我爸给整得崩溃的——我爸抢上一步,双手紧握小冯医生的手:“小伙子,眼力不错,言琳可是个好姑娘啊,又漂亮又会做饭!”
小冯明显被吓着了,嘿嘿两声,手里的单据飘了一地。
“你们办喜酒记得一定要邀请叔叔啊!”
言琳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映入我眼中,我感到上天还是公平的。把我爸这种月老招来,就是要冒着自己也被保媒拉纤的风险的啊!
天降钻戒
于是,我就这样,在我爸、易玄、言琳和蜻蜓这一大帮人的簇拥之下,出院了。
在出病房楼之前,我还特意跳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谢天谢地,漱口水和湿纸巾以及同一房间的女病友那把被头发扯断了两根齿的梳子让我看起来并不太像一个乞丐,走在大街上的回头率应该不会太高。
只是我行动起来拄着单拐一跳一跳的造型,实在是有点创意了。
而看到我疯狂蹦跶的时候,邻床那个肋骨骨折的小姑娘,那把梳子的主人再次笑得阳光灿烂。她才住院一天,有挺多好戏都没有看到,但这并不影响她把我当做喜剧演员——因为这女孩在我和她告别时颇撅了撅嘴:“姐姐,你走了我多孤单啊!都没有笑料了!”
我嘿嘿一笑,没心没肺地对她挥了挥手,撑起我的单拐,奋力一跳,蹦出了房门。
回到我的窝,这小小的房间瞬时就被各色人等塞满了。言琳拖着蜻蜓下楼买菜决定大大操办一场盛宴,易玄协助我爹收拾房子,我被他们丢在客厅的地铺上四脚朝天地晾着我那根受伤的爪子,听那边的聊天声不时传来。
“小易啊,我们家娆之不怎么干活的。”我亲爱的爸爸在向这个他女儿不想承认的“未来女婿”介绍我的最大特点。
“我知道。”易玄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都有几分郁闷:“没关系,我干。”
我爸说了什么听不清了,因为我在审慎思考——如果以后嫁给易玄家里的活不用我干的话,这笔买卖是不是还算过得去?
于是,在回来的出租车上,蜻蜓俯首跟我小声说的那句话就又浮上了我心间:“先弄到手再说,感情慢慢培养,着什么急啊?你要是不要他,难道能在三年之内碰到比他还帅或者更有本事的男人吗?碰到了人家看得上你吗?”
所以,我不妨先和易玄试试?我认真地咬了嘴唇思索——这是被我妈鄙视了千万次的不良习惯,它让我的下嘴唇新伤摞旧伤,越来越肿,但我还是改不掉。
恰在此时,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我看到一个东西从楼上笔直地掉了下来。
当然,视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看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的,它裹挟着一道银光自天而降——如果我是个小孩儿,一定会以为那是流星什么的,但现在我很清楚,如果真的有流星掉下来,砸在楼下,估计会发生一些非常不幸的事情……
不过,就算它不是一颗流星,倘若砸在谁的头上,约莫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正闲着无聊乱想,外头就传来了砸门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言琳的招牌动作啊!
可是我爸和易玄不知道。我爸非常严肃地冲过来:“娆之,你是欠了水费电费没交还是招惹黑社会了?”
再看他背后的易玄,已经默默地拎起了菜刀,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是言琳。她……”
“言琳?”我爸狐疑地念叨着去开门了:“怎么会呢,言琳那么懂事乖巧,怎么……哎?还真是言琳啊。”
在客厅里拎着菜刀的易玄松了口气,挠挠头,我翻了个白眼给他:“让你们不相信我,言琳敲门的架势一直都和强盗没两样!”
“还真让你给说着啦!”蜻蜓却双眼放光地冲到了我面前,手指头捏着个什么往我眼前一送:“都不用当强盗,钻戒从天而降!”
钻戒?我一愣,伸出手接过她手中那个银色圈圈:“这是银子镶锆石的吧?”
“开什么玩笑,”蜻蜓撇撇嘴:“就算你不认识,我能不认识吗?这就是钻石戒指!白金镶钻石旁边还有碎蓝宝的戒指!”
“……从天而降诶!”我恨不得殴打这个财迷:“你见过谁把钻石戒指往楼下扔的?”
“你怎么知道是扔的?说不定是谁不小心丢了的!”蜻蜓不屑:“扔,你也真能想出来……”
“我看到它从上头掉下去的。”我很镇定:“所以,我认为这不会是钻戒,你还是收收你的口水吧。”
“……你看到楼上的人扔下来的?”蜻蜓一脸不可思议:“可是我万分确定这玩意是货真价实的钻戒!”
“谁会把钻戒从楼上扔下来?”我表示我要败给这个女人了:“拜托你有点逻辑行不行?一个钻戒再怎么样也会好几千块……”
“比如说夫妻吵架一怒之下扔掉婚戒?”蜻蜓双眼闪亮:“女的发现男的有小三了,要分手,男的不答应,然后女的为了表示自己的决绝把戒指丢掉……嗯,就像咱们以前学过的那首古诗,叫什么来着?相思?”
“……《有所思》。”我学习言琳揉揉眉头:“‘有所思,乃在大海南’,是这个吧?‘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我说你,能不这么八点档么?还小三,你的思维还真活跃!”
“……”蜻蜓被我损得撅起了嘴:“那不然你找个理由解释天降钻戒?”
“找到有奖励吗?找到了你把它送给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闲着没事干和蜻蜓说话解闷,却全然忘了附近出没着道德标兵——我老爸。
“娆之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爸一脸痛心疾首:“不管人家是为什么把戒指扔掉,你都不能私吞这东西啊!失主吵完架了该多担心啊。”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爸也太容易把我信口胡扯的话当真了吧?幸好只要不提到我那美人儿姑姑我爸就不会变成唐僧,只要我老实认错就好。于是我点头:“嗯,爸爸,如果我能,我一定把它送回去。”
“你知道这是谁扔的吗?你怎么送?”我爸仍然很严肃。
“……反正是我楼上的人。我在十六层,上面只有四层楼,就是一家家问也问到了。”
我爸严肃的表情终于消失了:“唔,很好。”
他满足于教育了女儿的成就感中,完全没想到,我拖着这么条石膏腿怎么去拜访邻居——人家真的不会以为我是新品种的乞丐么?
所以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要去挨家挨户问别人的家丑——谁养了个败家媳妇没事扔戒指玩——那也得等我康复了再说。
但是,在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失主的时候,失主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这位大姐,就是我未来的BOSS,生活副刊的负责人。
敲开门之后,这位看起来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女性表示她只是顺道来看看我,可是,那时我正在吃饭。
我最讨厌的就是吃饭被人打扰了。这一点连从来以没眼色著称于世的蜻蜓都知道,可是负责人大人不知道。她笑眯眯地进来了,笑眯眯地坐下了,笑眯眯地称赞了一句:“哎呀,这是在吃晚饭呢?这么香!”
我也只好讪讪地嘿嘿,讪讪地去厨房,讪讪地给她加一套餐具:“我朋友送来的,您尝尝也好。”
我不知道她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看不出我的不悦,总之,这位夫人在对我的爪子致以了亲切又不失分寸的问候之后,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筷子,照着酥炸虾球戳了下去。
她戳的不是虾,是我的心。
我郁闷地夹起几根青菜——别和我说言琳做的就算青菜也好吃,我可是吃肉的!只能吃青菜,那不是兔子吗?可是现在,在BOSS的面前,在这个对我亲爱的虾球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浓墨重彩评价的馋嘴老大面前,我怎么能表现出“我要和你抢吃的”这样粗俗的愿望呢。
虽然这愿望最真实,但真实的东西不见得讨人爱。
负责人女士在吃饱了之后变得益发和蔼可亲:“哎呀,小郑,你住在这儿多久了?我怎么没怎么见过你?”
“呃,”我老实回答:“我总是在家里呆着,很少出去……”
“你社交能力有问题?”她眼镜片后闪出颇值得玩味的光芒。
“不是社交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