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樊疏桐的目光落在了那批货上,不多,也就百几十个包装箱,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正准备装上卡车运去仓库。
樊疏桐走到货边,用脚踢了踢,指挥扛货的马仔:“打开。”
马仔顿时发愣,求救地望向小丁。
小丁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樊哥,这批货是雕哥亲自点过的,没有问题。”
“雕哥亲自点货?”樊疏桐眉毛拧在了一起,顿时脸一沉,“打开!”
小丁讪笑:“樊哥,这不合规矩。”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樊疏桐眉心突突地跳:“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够资格打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己来!”樊疏桐不由分说就去揭包装箱。
“别,樊哥……”小丁和旁边的马仔连忙劝止。但樊疏桐铁了心要看货,任谁都阻止不了,其实他心里一直也有数,知道雕哥他们指派他做的生意未必是什么合法的,因为雕哥从不让他过问货的来路和货品,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心想再怎么着不会是挨枪子儿的事,这样的事雕哥是不会让他干的,因为雕哥把他当兄弟,既然是当兄弟就不会让他挨枪子儿。可是当他揭开包装箱,一层层地扒拉看,拔拉到底层的时候,他整个人犹如万箭穿心……
晚上,樊疏桐给老雕打电话:“雕哥,你杀了我吧,我不干了。”
老雕显然已经知晓事情的经过,不慌不忙地劝他:“疏桐,你不要冲动嘛,有话好好说,什么杀不杀的,说着晦气。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樊疏桐抢过话,“就凭这批货可以让我死十次都不止!雕哥,我一向信任你,你说过的,我们做的生意只是打打擦边球,不会挨枪子儿,雕哥,你自己说,这事挨不挨枪子儿?我知道我欠你的,你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都是你的,我怎么还都可以,但是你不能骗我……”
“疏桐!你言重了!”老雕也有些动怒,电话里的语调抬高好几度,“这些年我怎么待你的,你心里有数!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怎么能说是我骗你呢?这么多手下,我最看重的就是你,我老了,扛不了多久,我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不,雕哥,我不要你的位置,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我脑子里的伤你是最清楚的,说不准哪天就挂了,我想安安心心的过两年清静日子,这事我真干不了了!”樊疏桐主意已定,无论老雕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再过这种刀尖上的日子,第二天直接去公司收拾东西走人,阿斌问他公司怎么办,他就一句:“雕哥会派人来的!”阿斌又道:“那湖滨那块地怎么办?我刚打听了……”
“怎么样?”樊疏桐对这事是很上心的,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才是他现在要办的头等大事!阿斌说,连波买的那块地属于湖滨乡的,他去乡政府负责批地的部门打听了下,樊疏桐看上的那一片已经有人定下,连定金都交了,约好了十天后签合同。樊疏桐问:“他们开价多少?”
阿斌做了个手势。
樊疏桐一颗心顿时凉到了底。
……
樊疏桐觉得,人生就是个巨大的陷阱,谁都逃不脱。当两天后,老雕亲临聿市,将一张空白支票递到他跟前时,他就知道,他这辈子都逃不脱了。他当然知道老雕是如何知晓他要买下那块地的,阿斌就是老雕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打个喷嚏都会传到老雕那去,他只是觉得悲怆,他所做的这一切朝夕能理解吗?
老雕倒是把话说得很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想干了,我比你还累!可是这一摊子事,手下这么多兄弟,不是说打发就打发的。我在这条道上拼拼杀杀半辈子,也真是受够了,但兄弟们跟着我拼了这么多年,我总要安排好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吧?否则道上的人怎么看我?所以我大可以跟你交个底,一年,顶多两年,我就收手不干了,这两年赚的钱就是准备用来解散手下这些兄弟们的,也包括你的,既然现在你急需用钱,我就把这笔钱提前给你,你帮我再撑两年,两年后你想干嘛就干嘛,我老雕决不说半个不字!”
“两年?”
“没错,两年!”
“可你这张支票没填。”樊疏桐的语气软了。
老雕老谋深算,笑答:“你自己填,你需要多少就填多少,反正印鉴啥的都盖好了,你随时可以去银行兑现。”
樊疏桐不解:“为什么要我自己填?”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无价的,我指的是这份兄弟情谊。”老雕指了指自己的心,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在这里,除了我的家人,我最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一年前你受伤的时候,我比谁都急,比谁都担忧你的生死,我这辈子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欺骗和背叛,在遇见你之前,我几乎不相信任何人了,但是很奇怪,我就相信你。所以你在我心里是无价的,信任无价,懂吗?今后无论你有什么事,只要是用得上雕哥我的,我必效犬马之劳,疏桐,你还不信任我吗?”
写在《秋色连波》连载前的话
新年快乐!按原定计划,《秋色连波》终于要跟读者朋友们见面了,已定于元月7日正式登陆晋江。看过《紫藤萝》实体书的朋友,一定很为樊疏桐和朝夕的命运忧心,想知道接下来他们有着怎样的交集,不要着急,故事即将拉开帷幕……秋色跟紫藤萝的最大的不同是,剧情更温情朴实,人物形象也更立体,有很多意外,□迭起,我个人觉得比《紫藤萝》更好看,因为情节已经铺开了,而且情感的诠释也更流畅,一气呵成。
不过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因「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三部曲是完整的故事,也就是故事和故事间是相互延续的,所以最好是看完《紫藤萝》后再看《秋色连波》。很抱歉,因为版权保护等原因,目前网上没有《紫藤萝》的结局,不是说非要大家去买书,只是从理解故事的角度来说完整地看比较好,至于你通过什么途径看完紫藤萝结局,我都无所谓(盗版除外)。
嗯,OK,新的征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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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蝎子和青蛙的故事还在继续……
路况很不好,刚下过大雨,路上滚了很错碎石,别说樊疏桐有伤在身,就连朝夕也被颠簸得吐了好几次,樊疏桐气得骂她:“叫你别来,你偏要来!”朝夕狠狠地回道:“我不来,你要死了谁给你收尸?”“哦,谢谢,你还记得给我收尸。”樊疏桐恨不得把她扔出车,可又不时用眼光打量她,想来最近她备受煎熬,脸瘦得都凹进去了,眼窝也是,更加衬得一双眼睛鬼魅似的大得吓人,都这个时侯了,她都不忘跟他斗嘴,一秒钟的缓和都不给他。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不是我要瞒的,是他们要瞒的。”
“多久了?”樊疏桐也是因为整天躺在病床上,眼底熬得布满血丝,见朝夕没明白过来,就吼,“我是说连波失踪有多久了!”
“四五天吧。”
“混账!”樊疏桐狠狠捶了下方向盘,“四五天!我居然一点信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找?”
朝夕蓦地就涌出满眶的泪:“找了,都在找,你爸和寇叔叔派了好几架直升飞机日夜搜救,很多警卫战士也都在溃堤附近进行拉网式寻找,没用,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瑟瑟地抖起来,这几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哭,不停地哭,她真怕自己还没见到连波就哭死过去,想过很多种分开的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他说过他最怕看不到她了,即便不能守在她身边也一定要看得到她,哪知道竟然是她先看不到他了,这些天拼命在脑子里拼凑他的样子,结果反而是越来越模糊,他的脸,整个地模糊了……
“不是还没见到人吗,哭什么哭!”樊疏桐被她的哭声搅得很烦,板着脸呵斥道,“生也要见到人,死也要见到尸吧,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一边呵斥,一边愤恨地摆弄方向盘,转过来转过去,心情糟糕到极点:“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至少我还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五天了,你们现在才告诉我,就算他没被洪水冲走,只怕也饿死了,混账!你们这群混账!”
“你爸不让我说。”朝夕抽泣着说。
“你听他的?他都恨不得我死!”一提到父亲,樊疏桐的表情就扭曲得可怕,面目全非,当时他们正行驶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左边是山坡,右边是被雨水浸软了的松土,稍不留意就会跌下几十米高的陡坡,樊疏桐刚把方向盘打向左边,猛听到头顶有轰隆的声音,当即拼尽全力往右打方向盘,一秒,顶多两秒,一块巨大的落石滚落在车边,朝夕吓得尖叫,樊疏桐也吓得动弹不得,因为他的半个车头已经陷进了右边的松土,正在缓缓下滑……
“别动!”关键时刻樊疏桐保持着异样的冷静,到底是军人出身,心理素质非常了不得,他慢慢地,慢慢地把车往后倒,眉毛拧结着,眼睛一下都不敢眨,朝夕也屏住呼吸,尽管身子抖成一团,仍是大气不敢出。
“别动,别动……”樊疏桐注意力全在车头,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而汗水中有盐分,他脸上的伤痕还没有结痂,极大地刺激到他的伤口,不仅脸上,浑身的伤痕也都泡在了汗水中,他身上的条纹病号服已经被汗湿浸透了,朝夕听到他疼得直吸气,可是又不能有半点的松懈,否则就是车毁人亡。
“小心点。”朝夕叮嘱他,连声音都在发颤。
就是这么一句“小心点”,让樊疏桐稍稍放松了下,他瞥了她一眼:“放心吧,我车神的名号不是白当的。”樊疏桐颇为自信地也安慰了下她,原来他还是车神啊,朝夕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还真不愧是车神,临危不乱,耗费二十分钟后竟然稳稳妥妥地将车子倒回了路面,正要高兴呢,忽然发现路中间横着那块刚刚滚下来的巨石,就其体积来产,如果当时砸在车上,估计他们已经成了肉饼,糟糕的是,他们虽然逃过了这一劫,却断无可能移得开巨石。
樊疏桐下了车,围住巨石转了好几个圈,气得直骂:“妈的,存心拦老子的道!”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倒回去呢?也不可能,路太窄,根本没有倒车的空地,否则还是免不了车毁人亡。“怎么办?”朝夕望着那块巨石眼睛都直了,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樊疏桐猛地将他往身边一拉,“轰”的一声,又是一块体积不小的石头砸在了他们脚边,朝夕吓得魂飞魄散,樊疏桐意识到这里不宜久留,刚下过暴雨,还会有更多的石头滚下来,如果他们不及早撤离,只怕还是要成肉饼。
“只能走过去了,加快脚步,来!”樊疏桐牵着朝夕绕过巨石往前走,他观察了下地形,高坡下面是农田,这条山路应该可以通向下面的平地,到了平地就要安全得多了。可是他忽略了,他是一个重伤病人,身上伤痕累累,又被汗水浸透,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发抖,而且他还要照看朝夕,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朝夕的脚被路上的碎石划得也是血淋淋的,头顶有七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脚下有尖锐的碎石,她很快就体力不支,全靠樊疏桐扶着走。
其实没走多远,樊疏桐也不行了,不仅身上的伤口被汗水泡得刺痛,脑袋更是裂开了痛,痛得他想吐。
他知道,他是真的不行了。
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找了块稍微远离山坡的空地,樊疏桐摇晃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将朝夕也扯倒在地。
“你怎么了?”朝夕试图扶起他,“起来啊,这里太阳太大了,我们会被晒死的!”她朝前面看了看:“不远了,可以看到下坡路了,马上就可以走到下面的农田那里去了,我们可以找户人家休息下。”
樊疏桐呻吟着摆头:“我不行了,头好痛,身上也痛……”
他痛苦不堪,竟然又开始抽搐起来,朝夕惊慌失措地拍他的脸:“你怎么了?别这样,这里没有人路过,我找不到帮手,背不起你啊……”朝夕急得哭了起来,拽着他的手拖他起来,他无力看着她,反而抓住她的手拽她坐下。
“朝夕……”他唤着她,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透出乌色:“别动,就待在我身边吧,我可能要死在这儿了,你就陪我会儿吧,该死,怎么这么痛!朝夕,替……替我擦擦汗……”
朝夕连忙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手帕擦拭他额上淋漓的汗水,他却将她的手贴在他脸上:“朝夕,朝夕……”他虚弱地喘着气,“能不能把那天你当着大家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就是你跪在我爸脚下说的那些话……”
朝夕愕然,怔怔地看着他。
“我想听,虽然明知道你是撒谎,可是我想听……”说着他眼中滚下浑浊的泪水,嘴唇哆嗦起来,“你能在那个时候救我,让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