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知道……”秦无益说,“脚在不听话地走着,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没有。”游星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看自己的腿,那腿有节奏的动着,好像也不听他的使唤般。
终于走到了那扇墙处,面对他们的却是两扇巨大的,敞开的大门。门梁上没有牌匾,门上也没有特别的图案。
游星守隐隐看到门里面有一个老女人,站在一座木板桥边。
秦无益和游星守使了个颜色,两人一左一右快速地包抄到那个老女人所站的位置――木板桥的桥头。
游星守刚要开口问话,秦无益却先开了口:“婆婆,请问这里是哪里?”
满脸皱纹的老女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出两只碗,躬下身从脚旁的大木桶里舀了舀。然后她站起身,手上的两只碗已经盛着无色的水。她伸出手将碗摆在二人面前,说:“喝。”声音麻木的就像死人般。
游星守和秦无益不由自主地捧着碗,看到碗里水一般的清澈,沉默了。
“不想喝。”秦无益皱着眉毛看着老女人。
“那,回去。”老女人眼神如同碗里的水一样没有滋味。
“我喝。”游星守一口而尽喝光了碗里的水。秦无益想了想最后无奈地舀摇头,一仰脖喝了几口。
“你们知道这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什么吗?”老女人收回碗,麻木的声音轻轻在空气中化开。
游星守说:“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秦无益点点头,表示同意游星守的。
“都一样……每个人……”老女人将空碗放在桶上,双手提起了桶,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而缓慢地走过了桥。消失在桥的那头。
“好家伙!这就是梦婆汤和奈何桥吧?何必作得这么夸张啊!”秦无益笑着大声说,“装神弄鬼!”
“走吧。”游星守已经踏上了桥。他每走出一步,身后的桥板便变少了一块。就那么凭空地消失了。秦无益不得不赶紧跃上了桥,在桥板消失之前度过了这座桥。
回首时,桥已经没有了。秦无益从怀里掏出了酒瓶,大饮了几口说:“这地方还真冷清啊。”
游星守却看着前方一言不发。秦无益顺着他目光看到了一条岔路。
岔路通向的两个地方都被浓浓的雾所挡住。看不出有什么。
“岔路?怎么办?”秦无益问。
游星守淡淡说:“如果两人都走一边,有可能两个人都会死。但是如果一人走一边……”
“就总有一个人会到达终点是吗?”秦无益又咽下一口酒说,“那你左我右吧……”说完他就主动踏上了右边的路。
游星守向左边的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侧身看着秦无益,秦无益也正在看他。
“怎么啦?”秦无益微笑了下问。
“没什么……我有好多话想问你。”游星守说,“为什么要来死乡?”
“那你是为什么要来死乡的呢?”秦无益淡淡笑笑,没有等他回答。便没身在右岔路的迷雾里。
但游星守却仍痴痴地站在那里,为什么……要来死乡?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的人影:第一次见到骸月时燃烧的骸月;第一次见到人鬼望春时骸与陈露儿以及望春的融合;第一次亦沾投入他怀里与他的誓言;第一次在千沙兰菱园面对望春和亦沾对自己的告白;最后一次听到陈露儿对他说的话:“好想活下去啊……好想……”
但奇怪的是,他每想起一件事那件事便立即被遗忘了。任他再怎么想也无法想起来。当他发现这份怪异时,他努力不去想那些自己想记住的事情。可是他越是掩饰,那些重要的记忆便越容易地暴露在阳光下。直到最后,他的记忆里再也没有那些快乐和痛苦。他如同被人剔去了全身的毛发,变得不再是他了。最后,他蜷缩在地上,牙齿咬得吱吱的响。
良久,游星守站了起来。目光迷惑地看着这个世界。四周都是迷雾,但前方似乎有些东西在呼唤着他。他擦擦眼角,发现竟然湿湿的都是泪。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对周遭的一无所知,也害怕自己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比如说,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呢?为什么会流泪了呢?
最终他听信了前方对他的召唤,径直地朝着左岔路走去。
不远处,老女人放下手中的桶,面无表情地看着游星守渐渐消失的背影。她身后的迷雾中慢慢走出一个戴着兜帽的白衣女子。那女人目光忧郁地盯着游星守消失的方向说:“婆婆,这样好吗?”
“骸月……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吗?”婆婆眼睛看向女人,声音变得温柔。
那个女人轻轻拉下罩着自己额头的兜帽,正是与陈露儿一模一样的骸月,也就是世俗所称的“不死女”!
骸月说:“不知道……应该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吧?”
婆婆摇摇头说:“都一样。人最害怕遗忘……最可怕的事就是被别人遗忘……这是人的本性,因为人本身会遗忘。喜新厌旧、完全利己地活着。”
“不,游星守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是你的梦婆汤,他一定不会……”骸月争辩着,但声音越来越小。
婆婆的眼光突然冷酷起来,她接着她的话说:“要不是我的梦婆汤,他一定不会爱上你的,你永远得不到他,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骸月的眼中淌下了泪。婆婆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拍拍她说,“去吧。去追逐他吧。现在的他仍然是游星守,只是你会是他第一个遇到并喜欢的人,你将代替他心底的女人。他需要你,因为你记得他……”
骸月擦拭干眼角的泪,对婆婆深深地一揖,便朝左岔路奔去。
第五十一章 释放
长长的芦苇,没过腰。
雾渐渐散去,看得到很远。只是远近又没了意义:这里和那里都一样,尽是长了长长的芦苇。盈盈着盛开了卑微的白花朵,如同像青色的天空祭奠着什么。
他茫然地向前走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自己这是在哪?他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是他试探自己,自己的声音应该是怎样的?
孤独,疲惫。在一片白里,自己竟然也是空白的。
他无力地跪倒在那片安宁的芦苇地里。
“星……”一个颤抖的声音如同那阵微风一般送到迷路人的身前。他举目望去,一个穿着着白衣兜帽的女子正轻轻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迷幻、含着泪光的眼。
他的嗓子眼突然感到哽咽,他的眼眶拦不住泪水。他痴痴地看着她问:“你……是……谁?我是……怎么……了?”
“我是你的……女人”骸月轻轻走上前,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你是来找我的。”
“女人?”他迷茫地看着她,美丽的她。眼中是惊喜与焦躁。
惊喜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只自己一人,焦躁是因为他害怕这女人只是梦,连他自己也是梦。梦醒时,一无所获地失去,失去。如同坠落,坠落。
他粗鲁地将她扑倒,将她按倒在柔韧的芦苇地上。像只野兽一样跨在她身上说:“我……不信!不信!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告诉我!你真的是我的女人吗?”
骸月两眼噙着泪笑着点点头,轻声说:“嗯。”
或许是她的羞涩激起了他的冲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我能……脱掉你的……衣服……吗?”他红着脸,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骸月身子微微颤抖了下,但很快放松了下来,她侧过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轻声应诺:“嗯。”
衣服被解开了,雪白的肉体。他的眼睛深陷了进去。他一无所知地将头埋入她的胸前,用力地吮吸了起来。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非对此一窍不通,他熟悉地进入了她。
看着她羞涩绯红的脸,肉体如他所愿地舞动。他终于达到了快乐的巅峰,那一刻,他用尽全力地抱紧她,再也不愿和她分离。
释放了……
久违的,两个人的快乐。
最辉煌的,又是最平淡的。只属于他们的,第一次的美妙记忆。
这片白色的世界,这一刻突然变得昏黄了下来。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变成夕阳撒播在他两人赤裸的肌肤上。
骸月小鸟般地将头枕在他粗壮的胳膊上,看着他侧脸的轮廓,痴痴地笑。
他则如同一个大男孩般,再也不见了忧愁与悲伤。他神气活现地问:“喂,你叫……?”
骸月将耳朵凑近他的耳朵说:“……月……”
“那我是?”他捏了捏她稚嫩的脸蛋问,“我叫什么?”
骸月痴痴地说:“你叫……星守。”
“咦?为什么我不叫月守呢?你不是月亮吗?我干嘛去守星星?”他问。
骸月颤抖了下,努力将自己贴近他,让自己的心跳安稳下来。她强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月亮就在这儿,你干嘛要去看星星?”虽然是自己开的玩笑,但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她将泪蹭在他的胳膊上。
他的心便一下子软了,说:“今天起,改名字,就叫月守了,月守!这名字才好听!哈哈!”
他用力摇摇骸月,骸月也被他逗乐了,笑起来。
再也没有语言,两人又缠绵起来。一次又一次,永远不知道疲倦。
终于累了,月守仰天躺着,问了句:“月啊,为什么我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呢?”
月趴在他胸前说:“因为你为了找我,吃了很多苦,很多苦,后来头部受了伤,你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哦。”月守孩子般地点点头说,“那我们以前是怎样的?”
“以前……”骸月笑着说,“以前……”她忽然又流出了泪。
月守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她。那一刻,她似乎又看到了过去的游星守,她不禁有些害怕,他清醒了,记得了。于是,她的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心脏。
“我以前肯定对你不好!”月守义愤填膺地说,“肯定欺负你了!你打我吧!”他捉住她的拳头砸向自己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的。
“不!不!”她心疼地抱住他的脖子,制止了他的暴怒。
她轻轻噘嘴吻了吻他的面颊说:“以前,我们就很快乐……但是,现在……现在的我们最快乐!星守……你还是叫星守吧,我已经得到了太多,我再也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了。”
“那不行,月守我是叫定了。”月守说。
骸月红着脸贴着他说:“那,月守,你饿了吧?我们去婆婆那吧。”
“婆婆?”月守问。
“嗯,是这个岛上除了我们唯一的一个人。我到这里一直都是受她照顾的。”
“那我一定要去感谢她!走!”月守赤裸地蹦了起来。
“你就这样去啊?”骸月红着脸,责怪他说。
月守这才注意到他自己脱了个精光,所以现在像块鹅卵石一样光滑。
“来。”骸月依旧红着脸拾起他的裤子,套在他一只脚说,“我帮你穿。”
这回轮到游星守害羞了,他红着脸说:“嗯。”顺从地任她为他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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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站在自己的木屋前,那里是块高地,通常婆婆就站在这里眺望那一望无际的白芦苇。
谁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是她确定是看到了什么,不然不会每次都黯然落泪。不过今天她看到的是喜悦。
因为骸月和那个男人手拉着手回来了。只有她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因此她久未笑过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婆婆!”骸月松开月守的手,跑到婆婆面前娇羞地要为月守介绍。
谁知道却被月守自己抢先一步:“婆婆好!我是月守,月的男人。”
骸月埋怨地瞥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然地傻笑。婆婆也爽朗地笑开了,她说:“一辈子都要记得现在哦。”
第五十二章 鸟鱼虫出动
再也没有别人,除了长在黝黑的河水旁的白色芦苇,就只有看着河水,一幅茫然表情的婆婆。
有一次月守问婆婆,婆婆,这条黑河叫什么啊?
婆婆说,黑河叫做命河,意思是命运。
“那芦苇呢?”
“芦苇是标记。那些害怕遗忘的人,被命河指引向遗忘,他们不甘心便在河边做上记号,希望将来回来的时候能想起以前发生的事。”
“他们想起来了吗?”
“呵呵。”婆婆笑了,“傻孩子,既然遗忘了又怎么会回到这里呢?”
月守说:“可我遗忘了,却留在了这里。”
婆婆意味深长地说:“你留在了爱着你的人的梦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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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守和月,肆无忌惮地爱着。
婆婆任劳任怨地为他们做饭、烧水,然后不知所踪。像是一个似有却无的影子,活在这世界的目的,像是只为了伺候他和她而已。
安稳的木板床,厚而柔软的被褥上,从窗外透出的月色,光滑如丝绸的身躯。月守睡着了,月却睡不着。她抚摸着他结实的肌肉,上面的一处处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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