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的盘问店主,伊迪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能在入冬后还坚持由东线进入卡纳马拉的外来者。
在大雪封路的这个季节,穿越大草海与北方冻土后平安抵达帕格洛镇的,这几年来还是首批。
顺着店主的手指之处,喜欢冒险的年轻人看到了法师装扮的梅达里特与半兽人佣兵巴提。当然,还有夏尔。
“冒险者们,只要打败我的家仆,本少爷就送你们直达德纳尔的通行证。”自负的镇长少爷亮出他的王牌。
游走在边境上的人最需要的不是金钱或食物,而是一张能免去不少麻烦的通关证。
“少爷。”
尾随赶至的普瓦蒂管家这时开口了,他拦下了伊迪,在看到巴提的时候,冷然目光中闪过快得难以察觉的惊讶。
血狼,即便是在相对封闭的北冰晶也是名头响当当的大佣兵团。
自然,秘宝商人张扬的外貌也没脱过管家的眼。
少爷平日爱胡闹也就算了,若是真遇上有本事的人,必定要吃亏。
想到这,身为管家的他当然要制止自家小主人愚蠢的行为。
“呐……巴提,是通行证诶。”梅达里特一听到通关证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弄到手。
当然,抱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已,酒馆内原本在聊天喝酒的佣兵与冒险者都纷纷将目光盯上伊迪,以及他手里的通关证。
“梅达里特,别冲动。”不过巴提可不认为这是件容易办到的事。
骑士银铠上的徽章不仅仅属于贵族,还有纳维亚郡的独特标识,这说明他们是正规的城防军。
几个坐在一桌的佣兵相互看了一眼,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显然对那张通行证很感兴趣。
“先说明,决斗中若有死伤本少爷一概不负责。”兴奋中的伊迪不忘告戒跃跃欲试的几名佣兵游戏规则,不过他一番好意对方并不领情。
首先出来应战的,是私兵中个头最高一人。
身着全身铠的魁梧身躯仿佛铜墙铁壁,即便只是站在那儿,也让人感觉无从下手。
佣兵一方出战的是名身材瘦小的男性,一双蚕豆眼散发着算计与阴险的光芒。
值得注意的是,他腰上系着两把微弯的匕首,弦月造型既优雅又美观,和主人的相貌极不匹配。
“暗夜精灵的匕首……”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围观的人哄闹起来。
暗夜精灵的武器千金难求,品质比普通精钢锻造强上百倍,而且淬有巨毒。通常是不外传的,能持有都说明与暗夜精灵有某种程度的关系。
即便是最普通的武器,也可以在黑市上卖到上万金的天价。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喜欢高价购买暗夜精灵的武器,以证明自己身价不凡。而那些经常游走于黑暗或死亡边缘的人,更愿意花掉所有身家,换取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性命有所庇护的暗夜精灵武器。
高个子战士仅看了一眼那把匕首,褐色的眼里立时泛起轻蔑。
察觉到自己被小看了,矮个佣兵怒喝一声,向着全身甲胄的战士发起了攻击。
淡淡的荧光中透着惨绿,淬有巨毒的匕首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交叉为致命的十字,袭向盔甲唯一没有覆盖的区域——眼睛。
“哐!”
大个子战士甚至连武器都没拔出,仅只用一只手就将只有他三分之一身高的佣兵扫出老远,连带撞坏了几张桌椅。
碰然落地的佣兵跌破了头,趴在地上哼唧了半天也没起身。
“不自量力。”巴提冷哼一声。
这佣兵是瞎了眼吗?
居然分辨不出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那样的战士又怎么可能是这种小角色能对付的。
好的武器也要有好的主人才能发挥作用。
虽然那对匕首是暗夜精灵出品,可持有者本身太弱,基本上没发挥出它真正的功效。
“早和他说过不要太把暗夜精灵的武器当回事的,这下碰钉子了吧。”佣兵中再站出一人,中等个头,连皮甲也没穿,仅在腰上挂了把不像是用于战斗的匕首。
看到此番出战的年轻男子,大个子战士微微皱眉,随后伸手取下了背负在背上的大圆盾。
“法师吗……”梅达里特看了一眼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佣兵,为他的年轻感到惊讶。
一般来说,法师参加佣兵多半是为了钱财,为的是能继续学习或研究高消耗的魔法实验。而要想从学徒毕业成独门立户的见习法师,通常会耗费掉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正常人成为见习法师一般都在二十二至二十五岁以上。这个人看起来只在十七、八岁左右,真的是见习法师吗?
正当同为法师的梅达里特思考这名佣兵会是什么类型的法师时,战斗已经开始了。
第九章 通行证(下)
以手中的酒杯砸向全神戒备的战士,法师低喃着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咒文。
“喀嚓”一声轻响,酒杯中的酒似有了生命一样变成一根尖利的冰棱,直刺咫尺距离的战士。
侧身,机敏地躲过突袭。
待大个子战士将注意力再次回转,却已不见佣兵法师。
就在他暗呼不好的时候,脚底坚实的石板已变成粘稠的液体,将双腿牢牢缚住。
身后,已从地上拾起巨毒匕首的法师轻声浅笑;“还用继续下去吗?”
知道敌不过,战士没有答话,眼神却看向镇长之子。
若雇主不同意,他也只能选择战斗到底。
“一胜一负。”伊迪点头,表示部下可以认输。同时,也晃了晃手中的通行证;“但是,我认为这样的战斗不足以让我支付这张对诸位来说价值不扉的通关证。”
说话间,他身后的卫兵中有缓缓走出一人。
宽大的兜帽遮去了容貌,只有胸前印着一枚代表身份的暗红色的火焰徽记。
“塞玛萨尔……”
带着畏惧的议论声在小酒馆里传开,原本持看戏心态的人纷纷后退。
“是黑暗学院的人,不要胡来。”
低声呵斥一脸跃跃欲试的梅达里特,巴提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犯险。
胜了大个子战士的法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继续挑战,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
法师间的战斗看似复杂,实则简单。
只看位阶,便已输了。
“无人应战了吗?”
镇长之子大声的询问,夏尔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通行证,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我的殿下,你也想参与到这种无聊的决斗吗。”秘宝商人低沉而魅惑的嗓音轻声询问,特殊的龙语即便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也无法明白他所说的话究代表了什么。
“我要那张通行证。”既然无法陪他们到德纳尔,只好弄一张通行证作为补偿。
“弗洛伦西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通行证,你想去哪儿都不会有人敢阻拦你。”尤金辨别出镇长一方叫阵的法师实力后发出告戒。“对方是九阶的暗法师,虽然距离大法师还有一个位阶,但战斗力已经是这群人类之中最高的。”
“你只是个向导而已,没权利干涉我的行动。”怒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尤金,夏尔提醒他们之间只仅是雇佣关系。
“那么,衷心希望您凯旋而归。”缓缓退开,尤金将双手交握后拢在宽大的袖中,蒙着眼的面部转向了一身黑袍的法师。
原本在等待夏尔走近的法师突然发出了轻微的颤抖,这种怪异的举动只是眨眼的瞬间就恢复了。
一言不发地走出酒馆,静立于无人的街道当中。
狭窄的地方不适合法师战斗,明白这一点的观众都纷纷跑出去,想目睹更多绚丽的法术。
微抬右臂,轻覆于右胸。
尽管不曾言语,可法师这一举动已经很清楚的表示了他的隶属阵营——黑暗。
看到对手的行为,夏尔虽略有犹豫,但还是做出了回应。
她将自己的双手平举,然后交握胸前。
这是母亲教过在面敌时必须有的礼仪。
尾随着一同站到街道观战的巴提微微一震,为这看似普通的举动。
那是中立的姿态,只怕这个少年大有来历。
作为在场少数看懂这一手势的人,他当然知道这种表示所属阵营以及身份的特殊手势代表了什么。
胸腔为心脏所在,代表生命与信仰。
左手光明,右手黑暗。
黑暗法师以右手置右,就表示自己出生黑暗,也信仰黑暗,是纯正的黑暗一族。
而夏尔用双手来表示自己的阵营,那表示隶属中立阵营,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
“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混血。”法师的一句话让夏尔握紧了腰上的双刀。
混血,原是指混有两个物种血统的后裔,但人类渐渐把它变成了血统低下、粗暴、贱民的专属代名词。
“不要激怒我。”
严正的警告并没有让法师有所收敛,嘶哑的嗓音念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言辞;“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你更喜欢长生种的叫法?”
短生与长生,分别代表人类与非人族。
这是种带有侮辱性的称谓,夏尔经常听父亲和亚德尔以此来称呼人类。可当她真正被被一个人类叫做长生种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无可抑制的愤怒下,肉眼可见的火焰将她身体四周的积雪全部消融。
“呵呵……这就对了,这才是我所期望的真实。”法师微抬左臂,放在唇上,吐露出邪恶而黑暗的咒文;“衰败、迷惑、恐惧,黑暗的蛇啊,化身为矛,刺向敢向邪恶挑衅的愚昧之民。”
不对!
这不是中阶法师所具备的实力!
梅达里特第一个发现问题。
法师与骑士都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在穿着上也极为讲究。
这名来自塞玛萨尔的法师胸前代表元素的十二星纹镶嵌了九枚,代表他是九阶法师,而星纹内的雷电又表示主修雷魔法,即四大元素的风系。
可刚才那段咒文却不是来源于元素魔法,而是典型的神术,位阶已经达到祭祀等级!
他甚至能叫出这个法术的名称——黑暗牢笼。
法师的咒文刚结束,夏尔的脚下就窜起一团团像蛇的黑色雾气,纠结着把她困在原地。
“炽热的黑焰,给予我的敌人刻上死亡之印,指引他们坠入无尽痛苦的深渊。”没等夏尔挣脱,法师又念起了第二道咒文。
“灾厄之焰……夏尔,快躲开!”已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法术,巴提自然知道被它击中的后果。
遭诅咒侵蚀后精神狂乱,最后变成毫无人性的嗜血狂,是黑暗系法术中恶名仅次于“搜灵术”的邪恶之法。
奋力挣脱脚下黑雾的钳制,夏尔猛地一跃,手中的双刀劈出一团炽焰,袭向已经开始施展第三个法术的法师。
“咳……”突然,法师口吐鲜血,抽搐着摔倒。
他身后原本已经浮现一半的黑色结界在瞬间散去,受到火焰侵袭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看法师并不像在使用苦肉技,夏尔揭下已经被烧坏的斗篷。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个声音沙哑的黑暗法师竟然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女人?
看着面色苍白也已无力再战的法师,夏尔顿时失去斗志。
“路……德……维……”火焰随着夏尔收起双刀的一刻散去,可法师却逐渐蜷缩起躯体,并不断发出比被火焰灼烧时更为痛苦的哀号。
伊迪·普瓦蒂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还是管家反应迅速,立即派人去找镇上的光明教会。
“不行,断气了……”等须发花白的老牧师赶来,女法师早已在撕心裂肺的哀鸣中死去,而她蜷缩着身体,肌肉枯萎的死状让所有目睹了这一过程的人无不干呕。
“你、你杀人了!”指着夏尔,镇长之子虽然喜好看人决斗,但从没弄出过人命。
“胡说!我根本就没下重手。”夏尔很清楚,她还没施展出真正战力,口出狂言的法师就陷入到某种疯狂的状态。
“不,这名女性是死于自杀。”牧师的一席话证明了夏尔的清白;“她妄图行使超越肉体极限的法术,结果产生了反噬。”
“路德维……那是什么?”记得女法师死前曾念出类似人名的话,夏尔想知道这是否就是她死亡的原因。
“嘘……不要在这片大陆上说出禁忌之名。”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尤金制止了夏尔的盘问。
同时,四周的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也让她更加疑惑。
这个叫路德维的东西似乎是某种恐怖的存在,就像父亲那样。
“通行证。”
夏尔向还处于呆滞中的镇长之子伸出手。
无论如何,她已经胜了。
“不行!我不能给你。”伊迪当然不肯。
父亲花高价请来的法师就这么死了,他怎么交代。
“你想反悔?”察觉到伊迪的犹豫,夏尔正要出手教训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她身旁的尤金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