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叔暂摄玉皇殿观主,如果你四师叔门下有奸细的话,一时也不敢再有活动,我会要二师弟注意的。 丁少秋道: 弟子向你老人家禀报,也是这个意思,弟子要随四爷爷去了。 松阳子蔼然道: 你武功自是足可自保,只是要小心些,踩探盘子,不是去和放人动手,自以隐秘行藏为主。 丁少秋道: 弟子省得。 松阳子道: 你去吧。 丁少秋躬身应是,随着耿南华一起退出大厅。 ※※※※※※※※※※※※※※※※※※※※※※※※※※※※※※※※※※※※※※再由走廊转出大殿,只见殿前石阶上坐着一个一头鸟窠般乱发,身穿蓝布大褂的小老头,眯着眼睛笑道: 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小老儿干坐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 耿南华眼里不揉砂子,看出此人不好相与,他本来走在前面,右手立即提了起来,一下逼近小老头,喝道: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作什? 小老头轻咦道: 你们不是要去踩盘吗,就这样去吗? 耿南华没想到自己三人还未走出玉皇殿,就已有人知道了,口中喝了声: 你…… 丁少秋急忙叫道: 四爷爷,他是老哥哥。 小老头冲着耿南华咧嘴一笑,说道: 小老儿不管你四爷爷、五爷爷,一样要叫小老儿老哥哥。 李飞虹因老哥哥昨晚帮着自己把盛世民吓退,对老哥哥视若神明,一眼看到他,就飞快的抢了上去,叫道: 老哥哥,你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 小老儿摇着头,压低声音道: 小老儿刚才在厨房里偷了一小缸酒出来,放在塔上准备喝了睡上一觉,后来听说你们要去踩盘,才在这里等着你们。 在他和李飞虹说话之时,耿南华转脸朝丁少秋问道: 少秋,你们认识他? 丁少秋道: 他是晚辈的老哥哥。
耿南华不待再问,只听李飞虹问道: 老哥哥,你等我们有事? 小老头道: 你们这样去踩人家盘,还没走近人家窠边,就被人家认出来了,还踩个屁?所以,嘻嘻,小老儿给你们弄来了三套衣服,去把衣服换上,才万无一失。 耿南华看他和丁少秋极熟,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多问。 李飞虹问道: 衣服呢? 小老头道: 就放在塔里,你们跟我来。 说完,站起身就走。 耿南华等三人跟着他来至宝塔底层,小老头自顾自的往盘梯上走去,头也不回,口中说道: 你们进去换衣服,小老儿可要到上面喝酒去了。 三人走入宝塔,果见地上放着三套灰布劲装,边上放着朴刀,衣服上还有一张面具,不用说是小老头给自己三人准备的了。这灰布劲装,和天南庄武士的装束差不多。 李飞虹喜道: 还有面具,老哥哥设想真周到,耿前辈、大哥,我们快些穿上了。 说着,首先取起面具覆到脸上,用手掌轻轻按着,这面具制造得虽然不甚精细,但戴上了可以把真面目掩盖去,用处则一。 耿南华眼看两人都戴上面具,自己也就俯身取起,戴到脸上,然后又迅速的穿上灰布劲装,佩好朴刀,把自己的长剑暂时留在壁角边上三人改扮完毕,走出宝塔,仍由耿南华领头,一路往东行去。路上,耿南华忍不住问道: 少秋,这位老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 晚辈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是一位风尘异人。 李飞虹抢着道: 老哥哥本领大着呢? 他从自己两人在塔顶遇见小老头说起,直说到昨晚老哥哥没有露面,光是他用「传音入密」教自已和南天一雕动手,每记都像事先就知道盛世民要用什么招式,等自己使出来的时候,盛世民都像自己凑上来的一般,吓得他跳出圈去,再也不敢和自己动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自己使的是丐帮的「屠狗剑法」而已。 耿南华道: 会有这么神奇,江湖上怎么会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呢? 丁少秋道: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正说之间,耿南华忽然低喝一声道: 有人来了。 丁少秋抬头望去,果见有四五人正从迎面的山路上行来,这几个人身边各自携带着刀剑兵刃,分明也是武林中人。不过一会工夫,四五个人已经擦身过去,往西行去。他们似是急于赶路,虽有四五个人走在一起,却不交一语,只是匆匆而过。 李飞虹道: 这几个人好像是参加过大会的。 耿南华道: 不错,他们是金华五义,天台山樵的传人。 李飞虹道: 你们看,又有人来了。 大路上果然又有三个人奔行而来,匆匆过去。 李飞虹道: 这三个也是武林中人。 耿南华道: 他们是形意门的人,领先那个叫奔雷手徐文达,在岳阳开了一家通达镖局…… 话未说完,又有三三两两的几拔人,陆续过去。 李飞虹道: 奇怪,这些人分明都是参加大会,服了盛世民的解药,跟着冯五、汤一帖去的,怎么都回来了呢? 丁少秋道: 莫非是天南庄放他们回来的。 李飞虹披披嘴道: 既要放他们回来,当时又何必下毒,何必给他们解药,我看这中间一定另有蹊跷。 话声甫落,又有几个人迎面过去。 李飞虹忽然轻咦一声,叫道: 大哥,你看出来了没有? 丁少秋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 李飞虹笑道: 我自然看出来了,所有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耿南前辈,你说对不对? 耿南华点头道: 不错,这些人一言不发,走得如此匆忙,必有事故。 李飞虹道: 晚辈认为他们不肯多说,不是受了天南庄的警告,便是另有隐衷。 丁少秋笑道: 贤弟倒像是个老江湖。 李飞虹笑道: 本来就是这样咯。 三人又走了四五里路,前面已有一个小集,地名桥岭,临近路边,有一座茅棚盖的酒家,一棵大柳树间,飘扬着酒帘,老远就看到棚下坐着不少人。耿南华道: 我们也坐下来喝一碗酒,听他们说些什么? 李飞虹道: 我不会喝酒咳。 耿南华笑道: 不会喝,也要装个样子。 三人走近茅棚,耿南华目光迅快一瞥,发现棚下几张板桌,差不多全坐满了人,只有右首靠边一张半桌还空着,这些人果然全是参加大会,领取了解药之后,跟随冯五、汤一贴去的,只是偌大一座茅棚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心中暗暗嘀咕,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朝身边两人说道: 你们坐下来,也莫要说话。 当先领着两人走入棚下,就在那半桌上分三面坐下。
酒保也觉得今天有些怪怪的,换在平日,四五张桌子上坐满了人,还不大声吆喝,高声谈笑?但这些酒客,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家伙,一看就知是江湖上人,他们不说话,他自然不敢多问。这时眼看三人坐了下来,忙不迭的送好杯筷,烫了一壶酒,切了一盘卤菜和一盘盐水花生,巴巴结结的送了上来。 耿南华也不说话,取过酒壶,自己先倒了一杯,又给两人也倒满了,就自顾自剥着花生,喝起酒来。李飞虹平日最爱说话了,但方才耿南华嘱咐过了,也就只好坐着一言不发。许多酒客,谁也没有说话,有的已经喝完酒,从身边掏出碎银子往桌上一放,就站起身出棚而去。 这是非常令人纳闷的场合了,耿南华泰然处之,剥着花生,只是自顾自的坐着喝酒,也不和两人说话。座上酒客大半只是坐下来歇歇脚的,喝上一碗酒,就起身上路,这些人虽不曾互相交谈,却有很多相似之处。譬如喝完酒,站起身来,就从身边掏出碎银子,放到桌上,才大步走出棚外而去,举止如一。譬如坐着喝酒之际,从不向邻桌的人瞥上一跟,好像整座棚下,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现在几张桌上的酒客,差不多全走光了,李飞虹刚张了下口,想说什么,耿南华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不要说话,有话等出了酒棚再说不迟。 他在说话之时,已经站起身来,从身边掏了一小块碎银,放到桌上,举步就走。 丁少秋、李飞虹跟着他走出茅棚,又走了一箭来路,李飞虹忍不住问道: 耿前辈,是不是那酒保有问题? 耿南华道: 此人很可能是天南庄的眼线。 丁少秋问道: 四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 耿南华笑了笑道: 这些喝酒的人,每人最多也只喝了一壶酒,最多也不过十来文钱,但大家放在桌上的碎银子,最少也有一钱来重,几乎比原价多了四倍有余,这种生意平日里难得遇上,如果是普通卖酒的,早已乐得从心眼里笑出来,但这个酒保在收取桌上碎银子的时候,脸上毫无笑容。可见他对这点蝇头小利并不在乎,那就是说他有固定的薪水可领,并不靠卖酒维生,他既不靠卖酒为生,何以要在这里开一个酒店来卖酒?不用说,是天南庄派在这里的眼线了。 丁少秋道: 这道理很简单,但四爷爷不说,晚辈就会忽略过去。 耿南华含笑道: 这就叫凡事留意皆学问,尤其咱们行走江湖,更得处处留心,才不会吃亏。 李飞虹问道: 耿前辈,你看出来了没有?这些酒客,何以都不说话呢 耿南华沉吟道: 这些人显然是心有顾忌,不愿多说。 ※※※※※※※※※※※※※※※※※※※※※※※※※※※※※※※※※※※※※※这时已是申未之交,夕阳衔山,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李飞虹问道: 耿前辈,我们要去那里呢? 耿南华道: 他们强占丁家庄,改作天南庄,把雷岭武德堂改成了岳麓下院,但以我估计,他们这是障眼法,重心分明是在雷岭,因为雷岭在武功山之中,不可能把重心放到太行山去,所以我们今晚先去雷岭,看看他们究竟玩些什么花样? 李飞虹道: 从这里去,还有多远? 耿南华道: 如果走大路,不消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但正面他们一定防范得很严,打草容易惊蛇,我们要走小路,虽然远一点,却安全得很。 他自小在武功山长大,雷岭附近一草一木,自然都了如指掌。说话之时,他已领着两人折入山谷间一条小径。 就在他们走上小径之际,只见谷外大路上又有七八个人朝西奔行而去,这些人一望而知也是参加大会,服过解药的人。他们折入的山谷,树大蔽天,阴暗幽深,就算烈日当空,也照射不到,这时天色虽然还没黑,但这里却已幽暗如黄昏,加上小径似有若无,仅堪容足,走起来就极为吃力。 耿南华就像回到了老家,领先纵掠,依然走得极快。丁少秋目能暗视,就是再黑,也可以看得清楚。三人中最吃亏的要算李飞虹了,既要睁大眼睛看着小径,又要提吸真气,跟着耿南华不致落后。有时掠得太快了,没看清落脚点,几乎收不住势,上身就会俯扑出去,口中也就发出惊啊来了,走了没有多远,已经不住的喘气,累出了一身大汗。 丁少秋跟在他身后,含笑道: 贤弟好像很累,要不要坐下来歇息再走? 李飞虹巴不得歇一会再走,果然依言站停下来,但抬目望去,前面的耿南华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禁急道: 你看,耿前辈已经走得不见了,待会找不到怎么办? 丁少秋笑道: 不会的,四爷爷回头看不到我们,自然会停下来等我们的。 李飞虹道: 大哥,你认识路?
丁少秋笑道: 不用认识,我们走的这条路,是绕向雷岭后山,只要认定方向,大概也错不了的了。 李飞虹道: 那就可以坐一会再走,你可不能弄错方向。 说着就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丁少秋傍着他也在大石上坐下,笑道: 放心,我虽没走过,但雷岭高出群峰,决不会认错。 两人坐歇了一会,李飞虹眼看天色将黑,就站起身道: 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丁少秋道: 让我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走好了。 说完举步往前走去。小径虽然极险,但有丁少秋在前头认路,耿南华经过之处,还依稀可辨,只是走了两三里路,依然不见耿南华人影。 丁少秋不禁暗暗焦急,四爷爷怎么不等等自己,莫非路上遇到敌人?一念及此,心头更急,回头说道: 贤弟,我看四爷爷可能遇上了敌人,我们快走吧。 李飞虹道: 大哥只管先走,我会寻上来的。 丁少秋道: 贤弟小心些,我先赶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