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你又是谁?”
阿靖有些不忍,目光不复刚刚的温和,想起了那白衣公子,连语调也变得冷然。阿靖的手在袖中已然扣紧,指甲嵌进肉中,一阵痛:“我救了他,他必须为我做点什么来交换他的性命。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你帮了我……需要我付出什么?”叶风砂一愣,复又开口。
“不用。叶姑娘,我很喜欢你,所以这次,不需要你的回报。”绯衣女子的眼中闪着温暖的光,她准备离开,想了想,回头道,“他毒解后,我会来带走任飞扬。你不用想办法躲开我,因为我若要干什么,从没有办不到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碧衫女子问道,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亲切了许多。
阿靖愣了下,又笑了起来,拂开面纱,道:“我姓舒,别人都叫我阿靖!叶姑娘,改日再见。”说罢,她点足掠出了天后宫。
然而她刚走出村子,便见到那身白衣。
“不放心我?还特地过来?”阿靖心情不错,主动开口。
萧忆情点了点头算是答话。
“任飞扬已经送去了,叶风砂会救他。今日我看到高欢和她摊牌,我……”阿靖半低着头,轻声道。
“你也觉得,我做的太绝了?”萧忆情咳嗽着问道,望着绯衣女子。
阿靖垂下头,脸上忽然浮起苦笑,她抬起头,望着那清俊的面庞,点点头。
“咳咳……咳咳……”萧忆情猛地咳嗽了起来。
“太阳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二日清晨,太平府听雪楼分舵内收到消息,神水宫杀手已经杀入天后宫。听闻此消息,阿靖还未来得及与萧忆情商量,便纵身往渔村而去。
当她赶到天后宫时,已然看到了院中孩童尸体。漫天而来的血色侵染了她的神智,阿靖强撑着寻至密室,正好看到了正往里丢炸药的两人。血薇出鞘,人当场而毙。阿靖伸手接住了炸药,以气灭了燃烧的引绳。
“靖姑娘!”那碧衫女子扶着满身是血的任飞扬,惊喜的看着她。
“来得晚了一些,让你受惊了,风砂。”阿靖的心徒然一松,头晕目眩的感觉也平复了许多。她复又看向红衣男子,昨日他还是周身泛着淡蓝色的毒,今日,却是好多了。阿靖轻轻叹了口气,道,“毒是退的差不多了,只是伤重了些,看来今天要带他走也实在有些麻烦。”
红衣男子与她对视,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叶风砂急急给他解释道:“这是听雪楼的靖姑娘,就是她带你回来让我救治的。”
眼前的男子脸色剧烈变化,张口吼道:“听雪楼?高欢也是听雪楼的杀手!你们又杀我,又救我,到底想干什么?”
阿靖微微笑了:“任飞扬,杀你是高欢的任务,与我无关。救你,则是我……自己的主意。高欢给你服了毒,完成了雇主的嘱托。而且,不管怎么说,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怎么,你不说一声谢谢?”
“……多谢。”
“多谢?光一声‘多谢’没什么用。我即救了你,你就得还我这个人情。如何?加入听雪楼,为我们效命一年。一年的自由换你二十四岁的性命,的确已很便宜,你答不答应?”阿靖淡淡说道,带着不可被质疑的语气。
“要我和高欢共事一主,绝对办不到。”任飞扬想也不想便冷冷拒绝。
“你恨他,是不是?高欢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你武功虽强,经验却太差。你若想打败高欢,加入听雪楼可以带给你缺少的东西。”
眼看着任飞扬神色变换就要答应,碧衫女子却拉住了他,喊道:“不要答应她!不要加入听雪楼!”
阿靖看着叶风砂,心下软了许多,道:“你们两个也累了,先歇一会儿吧。”
火药
阿靖站在院子里,扫了一眼东厢房里满地的血。这次倒还好,刚刚的晕眩没有来袭。她知道自己中了毒因此失去记忆,却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才能靠自己解掉。但是,刚刚的晕眩,让她忆起了血薇剑法的大部分,才能迅速解决掉那两个人,救了叶风砂和任飞扬。
叶风砂扶了任飞扬进去躺下,便立刻跑出来。
阿靖伸出手拦在她面前,不忍,却不得不告诉她,带着叹息的声音:“你别过去,全死了。”
“全……全死了?”眼前的女子的眼中出现一片空茫。阿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叶风砂喃喃念叨着孩子的名字,末了,她用力咬着牙,嘴角沁出了血丝,低声狠道:“神水宫,你未免逼人太甚!我也风砂绝对不能和你们罢休!”
叶风砂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眼中已然被仇恨之色掩盖,她在阿靖面前跪下,道:“靖姑娘,我自知武功低微……可我无论如何都要报仇!请……请姑娘相助!”
阿靖轻轻一叹。这样一个水一般柔顺明净的人,竟然将纯净的灵魂按入了血污的炼狱。阿靖不忍再看她,倚在背后的树干上,将视线投向天际的白云,淡淡地开口:“你明知道我做事向来有代价,你拿什么东西与我交换?”
“无论做什么,只要风砂有一口气在,必以性命交付姑娘……”叶风砂仍旧跪着,仰头看着绯衣女子,眼中只剩下绝望和仇恨。
阿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浅淡的影子:她,以血薇剑刺进了一个人的胸膛。她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清楚地知道心底深处疯狂的仇恨。那人的血溅了她一身,求饶着。可她只是带着微笑,看着那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殆尽。阿靖不知道那是谁,可此刻的她却厌恶被仇恨蒙蔽的自己。而这碧衫女子,终于还是和那时的她一样,堕入了血池么?阿靖抚摸这袖中的血薇,沉默着。
叶风砂看着阿靖瞬息万变的目光,她不开口,自己也不起身。
“借你力量的话,你能拿什么回报我呢?你根本不适合在这个江湖里生存啊……”阿靖不忍看到她与此刻的自己一样,摇了摇头,扶她起身。
听到面纱后的唇吐出如此的拒绝,叶风砂只觉得绝望,未等她开口祈求,阿靖又开了口,轻道:“如果……你肯从此投效听雪楼,若……楼主他,也有意铲平神水宫,那么,我倒可以答应等灭了神水宫以后,以宫主之首相赠。”
“你……你也不能肯定的答允我么?你已是听雪楼首脑人物,灭神水宫还不是一声令下的事情?……你、你终究还是不肯?是不是?我没有价值……根本无法和神水宫那个筹码对等,是不是!”
因为再度绝望,叶风砂紧紧抓住了阿靖的手,十指用力几乎刺破她的皮肤。阿靖看着她濒临疯狂的眼神,不得不狠下心来,点了点头:“不错!你能做什么?你这样的人,到了听雪楼根本没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就算我答应了,但是楼主呢?他可是从来不做不对等的交易。”
阿靖告诫自己不可心软。一旦心软,就意味着把这个纯净的女子推向了深渊!叶风砂看着她,却无法看出任何缓和的迹象。她站起身,转过头去,一字字道:“那么,就当我没求过你!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去想办法的!”
阿靖看着她颤抖的双肩,叹息一声。凭她一己之力,对抗神水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她断不能让她把自己断送在这江湖之中。她终于开了口,道:“或者……用任飞扬来换吧。”碧衫女子转了头,莫名地望着她,阿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你与他有救命之恩啊。以他的性格,就算你不开口求他,只要让他知道了你目前的情况。我想,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为你复仇吧。他那样的人,才是听雪楼最需要的。如果任飞扬愿意为你而发誓永远效忠于听雪楼,为楼主效命。那么我可以向楼主提议,开始着手做进攻神水宫的计划。如何?”
阿靖觉得自己残忍了许多。不过,反正楼主不会放过任飞扬,如果用任飞扬做一个筹码,或许,她还可以为叶风砂做些什么吧。但是,一定要在楼主来之前说服了她才行。
绯衣女子冷冷问道:“风砂,你是要自己去求他,还是让我转告他你目前的情况?只要他知道了,是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
碧衫女子却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她猛地抬头,斩钉截铁地道:“不!那是我自己的事,不要把他牵扯进去!我不想他成为另一个高欢!听雪楼会毁了他的……求求你,别让他去听雪楼,放过他吧!”
阿靖没料到她却是这么个回答,轻轻摇了摇头:“我倒未曾料到你如此看重他。然而,事到如今,我也无能为力。总舵已经接到命令,我会带他回去复命。令已下,覆水难收。如果任飞扬不肯,那他只有把那条命还给我。”
“靖姑娘,你……你可不可以收回命令,放过他?我知道你可以的!”叶风砂出言相求。
阿靖眼中神色变幻,心已然软了。可是,楼主已经知道了……正待她思考之际,一个声音淡淡道:“你错了,她不可以!”
楼主!阿靖听得那淡然而冰冷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高贵与威严,仿佛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终于,还是迟了一步么……
阿靖看着萧忆情已然站在门口,冷冷望着她与叶风砂。便走到他身前,单膝跪下,道:“拜见楼主。”
还未点地,便被萧忆情扶住,淡到:“何必那么客气,阿靖。”待得阿靖站好,他看着她的眼睛,赞许道:“方才我已在偏房与任飞扬见过面了,他已答应我加入听雪楼。”
“听雪楼楼主!你是萧忆情?”叶风砂惊呼出声,阿靖望了她一眼,复又看着萧忆情。
萧忆情对她微微一笑,并未接话,转头望着阿靖,继续说:“我已经叫高欢回洛阳了。任飞扬以及一干新来人手,我已下令派人送往吹花小筑训练。阿靖,咱们也该回去了,离开才几日,已经积压了很多事务。”
事务?自我醒来,也没插手过。阿靖想着,便转头看了看叶风砂,道:“这位叶风砂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携她同行?”
“现下带她同行不太方便。来日方长,日后相邀也不迟。”萧忆情不容置喙地说道。
“是,楼主。”阿靖想也不想,点头答应。脑中却转过许多念头,分明是自己失忆之事不可外传,她只得转头对叶风砂点头,道:“风砂,后会有期。”
萧忆情便也不再做停留,便往外走去。阿靖跟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
还未走出院子,突然听到从东厢房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呼喊道:“姨姨,姨姨!”
“华儿?你……还活着?”叶风砂看到居然还活着一个孩子,惊喜不已,应了上去。那孩子衣衫破碎,眼青鼻肿,看来也吃了不少苦,对叶风砂哭道:“他们……他们打我,还往我嘴里塞……”
阿靖停下脚步,看到孩子口边流血。虽不知为何,她心中猛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便皱起眉头。
“走吧,别多管。”萧忆情继续走了出去。
阿靖垂下头,跟了上去。可转身之间,忽听到极其微弱的“嘶嘶”之声,莫不是火药!阿靖飞身掠出,一掌推开风砂,道:“别碰他!”
萧忆情脸色亦变了,闪电般的抢身过去,在阿靖触到孩子之前,一把挡在她身前,口中叱道:“你不要命了!”他反手两掌分开了她和孩子,一掌推在那个孩子的腰间,把他生生抛起。
“你干什么!”叶风砂嘶喊。
就在这一刹间,阿靖也闪电般的横拍出一掌,击在华儿胸口。孩子哇地一声,口中的血如泉般涌出!
因这两掌之力,孩子已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阿靖收手之时,自己挡在萧忆情与孩子中间。
“轰轰轰!”孩子身在半空,突然整个身体爆炸开来。这炸药威力巨大,震得人耳中如鸣,口角流血。
许久,待得平静后,院中血肉狼藉,如下过一场血雨一般,腥臭刺鼻,十分可怖。
阿靖首当其冲被火药震伤,体内血气翻涌,让她不住作呕。脑中更是翻涌着画面,让她一阵晕眩。然她仍勉强站起身,对萧忆情道:“属下不力,让……让楼主受惊了!”说罢,身子便摇摇欲坠。
萧忆情身上也溅了不少血,白裘上犹如红梅点点盛开。因为火药的冲击,他禁不住开始连连剧烈咳嗽,然而根本顾不上回答。他只是一把扶住阿靖不让她倒下,连点了她伤处几处大穴,咳嗽着叱道:“方才、方才你干什么!这么霸道的火药,也去硬接?你……你怎可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一旁的叶风砂已然听出了萧忆情语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惊恐——连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也会有焦虑惊恐如斯之时!
阿靖也听了出来,心中一暖。她露出微微笑意,勉强睁开眼睛,对萧忆情道:“我……我没事。你……你的身体……”
听到这话,萧忆情目光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