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白说地大义凛然,其实早有了溜之大吉的打算,这种浑水他可不愿意去趟。
晨光降临,东方出现了一片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一缕晨光透进銮殿,朱骏趴在御案上悠悠转醒,缅甸的夏日里就算是夜都是热的,他的衣襟上已被汗液湿透。朱骏抬眸,赫然看见瞿慈趴在銮殿的玉石阶梯上睡着了,她用手趴着头面的阶梯,头抵在双臂上,身体微微起伏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鼾声,朱骏这才想起昨天夜里他讲地兴起,从反击海盗到缅北的吴三桂之战,足足讲了深夜,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瞿慈恐怕也是疲惫不堪。
朱骏自穿越以来。做了许多事,有时候回想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为之骄傲,但他是帝王,就注定了要做孤家寡人,他不能向人倾述,他所要做的就是永远将自己高高的挂在万人之上。心安理得的接受臣民的敬仰膜拜,他地责任是怀柔四方、是匡扶天下、振臂所及,万里之外兵戈如潮,诏令所至,左右天下人的性命身家、喜怒哀乐。就这样犹如神一般的所在,却永远体会不到寻常百姓地乐趣。
他地身上承载了太多的希望,也承载了太多地责任,直到昨天夜里,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人,既有喜怒哀乐,也乐于向一个倾听者讲述他的征战经历。他很享受讲到每次大胜之后,明军犹如洪水一般掩杀而去,将蹿敌打的落花流水般的那个瞬间,瞿慈总是睁大秋波流转的眼眸掩住嘴轻轻的啊了一句,那声音既婉转,又轻柔,直骚的朱骏的心痒痒的。
朱骏轻轻地起身,小心翼翼的从瞿慈身畔走过,不愿意去惊扰他。等到了銮殿的大门前,他启开一条门缝钻了出去。有两个值夜地小太监正守候在銮殿外。
朱骏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低声道:“今日的早朝改在英华殿举行,带朕回寝殿换身衣裳吧。”
三通鼓毕。
朝臣们如流水一般进入英华殿,许多大臣对于将朝议的地点改为英华殿有些诧异,却又摸不着头脑。只有当先进殿的沐天波与杨嗣德二人知道个大概,脸上都是露出一副浅笑,他们心想。恐怕昨夜陛下当真是临幸瞿氏了。
山呼万岁之后,朱骏看到周慕白的位置上空无一人,于是朗声问道:“周学士去哪里了?为何独不见他?”
吏部功考科主事出班道:“皇上,昨夜周学士偶染了一些风寒,今早已遣家人来吏部通报了。”
朱骏愕然,忙道:“周学士为国操劳实属不易,可遣太医去为他开一方良药,愿他早日康复,为朕署理国政。”
“皇上体恤下臣。臣等叹服。”一时间英华殿内马屁如潮。只有沐天波与杨嗣德二人脸色不太好看。这个姓周的家伙果然不厚道,愿以为他转了性子。不曾想这家伙昨天还说的冠冕堂皇,什么咱们身居高位,国本之事应当不计个人得失,是要问个清楚,就算皇上怪罪也是我们三个共同担当,原来全是屁话。
沐天波与杨嗣德相视苦笑,看来这问明昨夜之事还得他们两个共同承担了。
朱骏昨夜睡的较晚,略有疲乏的打了个哈欠道:“诸卿可有本要奏?”
右班侍立地缅国右参议阿伦站出班道:“启禀大明天朝皇帝陛下,缅国各郡郡兵一向行为不法,时常劫掠百姓,祸害四邻,缅国四十九郡士绅商贾联名奏请皇上取消郡兵制,将所有郡兵的征发之权全部收拢中央,以整顿军纪,安吾臣民。”
收拢郡兵的事是朱骏向莱梅城的乡绅们暗示过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撺掇了这么多人联名上奏,朱骏不由得大喜过望,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缅国向来都有成法,郡兵制在缅国实行了上千年,若是贸然由中央收拢兵权,恐怕各郡不服啊。诸卿以为如何?”
阿伦道:“皇上所虑的是,但下臣以为各郡郡守不服总比不过缅国百万百姓不服的好,如今缅国上下苦郡兵制久矣,皇上应当披荆斩棘,废除苛政,而不应当舍本求末,不去苦忧百姓之痛,而去担心郡守不服,若真有郡守不服,自有国法制之,难道郡守大的过陛下,大的过国法吗?”殿内地缅臣纷纷附议阿伦的意见,缅王朝屡次想废除郡兵制,但各代缅王都害怕郡守的强烈反弹,所以作罢,如今老话重提,缅臣们当然是希望大明天子能够废止这个苛政。
第一百零七章:中央集权
有了乡绅商贾的联名上奏,又得到了缅臣的大力支持,朱骏睡意立消,拍御案而起道:“好!朕决意削夺缅国各郡郡守招募郡兵之权,一切统交中央管理。”他眼眸中闪露出一丝狠厉之色,放大音量道:“圣旨即日发出,谕令北镇抚司指挥使扈言调遣锦衣卫前往各郡,若有郡守不服者,朕活剐了他,再抄家灭族。”
群臣为之一慑,自新始改元以来,还从未有过灭族的大罪,看来皇帝是决意收拢缅国郡守的兵权了,如今明军接连大声,凯旋之声不绝于耳,恐怕还没有人敢于与中央对抗。
“吾皇圣明!”阿伦带头颂扬。
“万岁万岁万万岁!”英华殿内黑压压的又是跪了一片。
朱骏缓缓坐回銮椅,语气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暹罗与缅甸同例,自今日开始,国家之内不许有任何郡兵、私兵,百姓不许私携刀管器械,违者抄家灭门,山中猎户可以斟酌,但必须向州府报备,开持械引方可带武器入山狩猎。”
“朕还听说有些郡守们不太老实,目空一切,对中央虚与委婉,这些人恐怕都是前朝王莽白的余孽吧?”
缅臣们听的背脊处湿了一片,瞧皇上这口风,似乎要在缅国进行清洗了。只有阿伦满不在乎,他已是缅国在大明天子面前最得力的宠臣,虽然他从前是王莽白的得力心腹,但如何清洗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他出班附和道:“回禀陛下,一些郡守仗着天高皇帝远,却有许多不法之事,皇上明察秋毫,不若将他们全部召至海都,听候监察院盘查发落?”
阿伦此言一出,汉缅官员们纷纷诧异,相互议论起来。如此大张旗鼓的整治缅国郡守,对于他们来说动静也实在太大了点,若是缅国郡守们强烈反弹,届时缅国国内难免会大乱。
朱骏对阿伦的提议却满是赞赏,并非是他小觑郡守的实力,他所凭仗的有两点。一来明军精锐,而那些郡兵与乌合之众没什么不同,朱骏明白这一点,那些缅国的郡守也同样心知肚明,与明军对抗只有死路一条,为了保住权利被抄家灭族实在太不值当,更何况如今朱骏在缅国百姓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就连那些缅国的郡兵对于朱骏也是敬仰地很,平时这些郡守对这些郡兵甚是苛刻。贪墨军饷不说,许多郡兵都是被人强征入伍的,郡守要反。恐怕郡兵们也不答应,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朱骏一边,朱骏若不将所有的权利全部收拢起来,难道还会坐视那些郡守分享自己的权利?
“右参政说的很好,宣旨,诏令缅国郡守一个月为期,全部到海都报道,违者由谋反罪论处,抄家灭族。朕要和他们都见见。选出一部分得力的人才宣慰万方,同样对于一些昏庸之徒亦要贬斥,如此才能国家清明,才能让缅民真切地感受到皇恩浩荡。”
朱骏一道道的旨意发出,都有围绕郡守进行,有恩有罚,左右攥着胡萝卜,右手就是一根狼牙棒,乖乖愿意交权的赏他个富家翁颐养天年。不听话的就是抄家灭族,一路上议下来,许多缅臣听的心里生出寒意,对这个原先还是仁德宽厚的大明天子有了新的认识,心中再也没有了忤逆的想法。
一直到了上午。阳光渐渐炙热起来。尖锐地嗓音盘旋在英华殿内:“退朝……”百官们才活动了略有发酸地脚骨。蹒跚地退出。
朱骏出得英华殿。一把叫过一名小太监。问:“那名姓瞿地姑娘可还在銮殿里歇息吗?”
小太监答道:“早已醒来了。如今已回了宫里地住所歇息。皇上。是否传她过来?”
朱骏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在前面带路。反正如今朕也得空。便去看看这些女孩儿地住所。熟门熟路地。将来也好窜个……”朱骏说到这里顿住了。后面地那个门字又吞回了肚子里去。他随即一笑。这世上哪有皇帝去看宫女地事?朱骏心里一凛。脑海中又想起瞿慈地一颦一笑。特别是她认真倾听自己讲述战绩时烛光摇曳下地鼻尖。时而扬起浅笑着地樱唇。还有说到紧张处睁地大大地眼眸。心里不禁有了一股暖意。他向那小太监摆摆手:“还楞着做什么。给朕带路。”
“皇上。”小太监道:“不坐銮驾去吗?这里离姑娘们地住所尚远。您别累坏了。”
朱骏听小太监说姑娘们这三个字时总觉地有些刺耳。倒像是妓院里地龟公喊妓女们接客地语气。不由得沉下脸道:“朕征伐四方。也从未坐过轿椅。废话少说。快走。”
小太监答应一声,也不顾的等天子仪仗了,带着朱骏一前一后的往后宫方向走,新建的皇宫其实并不大,但是阁楼重重,假山林木相互重叠,使得路途远了不少,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座幽静地庭院出现在朱骏的面前。那小太监带着朱骏穿过月洞,朱骏放眼四望,只看到这里并不奢华,远处连片的小屋却传来阵阵的笑声。
朱骏想要悄悄过去,不料小太监已经扯起了嗓子:“皇上驾到!”
屋内的笑声嘎然而止,西西索索过后四、五个女孩庄重的出来站成了一线向朱骏行礼:“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骏横了那小太监一眼,见瞿慈也站在姑娘们中间,不觉得心绪好了一些,扬手在半空虚扶了一下道:“都起来吧。”朱骏一边说,还不望往瞿慈那里多看了几眼,瞿慈仍是垂着头,朱骏只瞧见她雪白的鼻尖,正要将目光移开时,不料瞿慈突然抬眸过来,两人的眸光又是一错,朱骏做贼心虚一般的将目光错开,瞿慈更是两颊绯红,小脸移到一边,不敢再往朱骏身上看。
“咳咳……”朱骏尴尬地咳嗽一声,他毕竟是个现代人,现在还没有皇帝临幸宫女地那种觉悟,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对女孩们道:“不必如此多礼,这座宫殿自建造起来就没有女人来过,如今你们进来也替朕增加了不少香粉气,朕还想谢谢你们呢。”
四五个女孩一起咯咯笑了起来,她们都是官宦人家地女儿,在家中也是如掌上明珠一般的被人伺候着,自然没有做奴婢的觉悟,而朱骏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虽然这一年来在臣民们面前摆足了架子,可在这些十六、七岁的女孩面前也端不起天子的架子。
朱骏再去看瞿慈时,只见她在女孩们当中也是笑,只是相较于其他女孩含蓄了一些。
“皇上,您和我小叔说的可不一样。”一名笑的最凶的美貌少女道,她故意板着脸,捏着男音说:“皇上嘛,是九五之尊,当然是不苟言笑的了,好侄女,小叔将你养的这么大,你进宫之后可要好好听话,不要再学从前那样顽皮,若是有朝一日见着了皇上,更要学着一副端庄的模样出来,千万别给咱们周家抹黑。”
女孩们见她学着长辈的模样维妙维肖又哄笑起来,想来是想起进宫时家里的父母也是这样的叮嘱。朱骏不由得哑然,也跟着笑了一阵子,问那女孩:“你小叔是哪个?”
少女忍俊不禁的样子对着朱骏福了福道:“回皇上的话,家叔是内阁大学士周慕白。”
朱骏立即响起周慕白那样阴险狡诈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原来是周爱卿的侄女。”他心念一动,又问:“你是周爱卿的侄女,难道是他将你养大的吗?你爹呢?”
少女突然收敛笑容,眉头紧紧一怵,美目中竟含着一汪晶莹的泪花:“回皇上,家父与大伯、二伯在云南时被乱兵杀了,我们七八个堂兄妹都是依靠小叔抚养长大的。”
众女孩都识趣的止住笑,瞿慈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孤苦的身世,想起了她在桂林殉国的父亲,不由得咬了咬下唇。
朱骏更是觉得尴尬,突然了解了周慕白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却为什么总是爱财的缘故,家里头出了如此的变故,膝下又有这么多人养活,那些所谓的圣人之言、仁义道德是养不活人的,他这才放下了所有的报复入缅寻找出路,这其中所遭遇的苦难一定多于常人,最后好不容易得到缅王的亲睐成为了汉人通事,也就有了敲诈勒索永历和遗臣这一幕,否则似这种苦读了圣贤书的汉人,如论如何也不忍向故国的君王和遗臣们下手的。
气氛立即尴尬下来,朱骏想要安慰那少女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他将目光瞥向瞿慈,却见她已悄悄的站到了少女的审判,一双雪白的纤手已紧紧的抓住了少女的手心,两个人手掌十指交扣在了一起。
她们都有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