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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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葹-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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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后看了看铜镜,转头问南殷:
  “殷儿觉得如何?咱们殷儿从小就对配色什么的最有眼光了!上次你说好看的那个绣样,哀家绣出来还真的配极了那雪缎呢!”
  南殷不好意思地说:“皇阿奶可真折煞殷儿了,殷儿哪儿懂什么配色呢?何况女红这样的细活儿,我绣上半个时辰就腻烦了,真正厉害的,是姐姐啊!姐姐的刺绣又精细又别致,前几天她绣了一只小鸟,竟把真鸟儿都引来了呢!”
  皇太后被逗乐了,回头问南蓁:“可是真的?”
  南蓁红着脸说:“皇阿奶可别信殷儿,哪有那么神呢?只不过是只小鸟恰好落在了我绣的台布上而已——您又不是不知道,殷儿这张嘴,能把直的说弯了,死的说活了!”
  皇太后哈哈大笑,一把扯过南殷搂在怀里:“你看看你姐姐,这才叫大家闺秀!你这孩子啊,天资聪慧,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透,性子却不像蓁儿那样柔顺,比个男孩子还淘,不爱女红、不爱乐器,却爱念书下棋。按说念书也没什么不好,你偏偏去念些不该念的,上次被你爹发现在念《孙子》,可讨了一顿好罚,却还不知悔改,又去念什么唐传奇?”
  “皇阿奶那天听到了?”南殷心虚地问,转而又不服气地撅起嘴,“谁说《孙子》是不该念的?分明是爹爹偏执,女儿家不能领兵打仗,看看兵法有什么要紧?这样不是更能当好男人的贤内助吗?”
  皇太后听了,忍不住在南殷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把,接着又把她搂得更紧:“瞧这张利嘴,谁能说得过你?你性子这么顽劣,嘴又这么利,将来谁肯娶你啊?”
  南殷听得脸热,顺势搂过皇阿奶的脖子,撒娇说:“那殷儿就一辈子不嫁,陪在皇阿奶身边!”
  “呦!原来这张嘴不仅利,还能甜死人呢!”皇太后笑道。
  这时有内侍进屋提醒酉时快到了,南家姐妹便一左一右扶着穿戴整齐的皇太后往外走,坐上去往太和殿的轿子。
  寿宴准时开始,皇上为表重视亲自主持,一众礼节依次行过,终于到了开席的时候,助兴节目也紧跟着登场。第一个节目乐器合奏结束后,换了衣裳的南家姐妹登上前殿,南蓁优雅地抱着琴走向左侧,南殷在前殿中央站定。随着美妙轻快的音乐响起,南殷翩然起舞,手臂上美丽轻盈的水袖飘向空中,一时间竟惊艳四座,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一曲终了,随着姐姐弹奏出的最后一个高音,南殷骤然停止了持续很久的高速旋转,两手轻盈一挥,将围绕在身侧的水袖收回,稳稳地落在地上,南蓁走向她身边,两人一起拜倒在地,朗声说道:
  “臣女南蓁、南殷恭祝皇太后玉体安怡,福寿无疆!”
  皇太后这才缓过神来,惊喜地说:“竟是你们两个!这真是哀家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皇上也惊艳地赞道:“如此精妙的舞蹈、完美的演奏,可谓惊为天人啊!南将军真是教女有方!”
  皇后也跟着附和:“是啊!想来她们的娘孝敏先公主若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接着是众妃嫔和亲王大臣们的一致称赞,其中以舞技着称的梅妃问道:
  “这舞可真稀奇,乐曲听着是《胡旋曲》,跳得却是似是而非,怎么还有水袖呢?可把我弄糊涂了!”
  南殷恭敬地答道:“不敢欺瞒梅妃娘娘,这段舞确实出自盛行于唐朝的《胡旋舞》。《胡旋舞》的精髓在于华丽炫目的旋转。南殷愚笨,又苦于时间太短不能充分练习,于是擅自修改了一些细节,又加入了水袖稍掩拙技。娘娘见笑了!”
  “何以见笑?”梅妃惊叹道,“这《胡旋舞》本是西域传入的舞蹈,中原人跳虽是好看,却不免过分激烈,经南二小姐这一改编,竟在激烈中注入了一股柔美轻盈,既继承了《胡旋舞》的精髓,又弥补了这舞不够婉美的缺陷,真是锦上添花,妙不可言啊!”
  皇太后笑得得意极了:“能让舞技超群的梅妃赞叹有加,可见我们殷儿是个不可多得的舞学天才啊!这样的技能、这样的用心,一定要重赏!”说着,把自己手上一对玉镯摘了下来,对姐妹俩说,“这可是咱们大燕国皇族的传家宝,赐你们姐妹一人一个,以奖赏你们的孝心!”
  姐妹俩刚要谢恩,皇后又说道:“南二小姐这美极妙极的舞蹈不久可是会大盛于民间的,不如皇额娘给取个名字?”
  皇太后赞许地笑道:“说得有理!既然集胡旋与水袖于一体,不如就叫《水旋舞》吧!”
  皇上点点头说:“皇额娘取得真妙!不如索性把这‘水旋’二字赐给南殷,以后世人一提到‘水旋郡主’,就知道此舞是她首创的了!”
  皇太后于是笑得更开怀:“好一个‘水旋郡主’!殷儿,你觉得如何?”
  本朝传统,亲王的女儿们临出嫁时方赐郡主封号,姨家女儿得封的更是寥寥无几,现在南殷未出阁便得此封,虽是为舞而赐,却也是无上的荣耀了,南殷慌忙磕头谢恩:
  “臣女惶恐,谢皇太后、皇上恩典!”
  等到南殷起身,众臣及宫人们立刻齐齐地向她行礼道贺:
  “恭贺水旋郡主,郡主殿下万福金安!”
  寿宴继续进行,各位王公亲贵抢着向太后祝寿、献礼,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南殷也随着大伙儿喝了几口酒,因着刚才跳舞,又是穿了特制的水袖,只觉得燥热难耐,于是趁着到内室更衣的当口,从侧门溜出太和殿,拐到花园里去透透气。
  早春的夜晚还是很凉的,南殷只呆了一会儿就觉得冷了,正要回去,却听见有人来了,知道自己这样偷跑出来不好跟人解释,于是一闪身躲到一棵木棉后面。
  来的竟是长皇子和四皇子。
  “四弟怎么不在殿里陪伴父皇,跑到这儿来干嘛?”长皇子的声音响起,在背人的地方,他那冰冷的语调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浓浓敌意。
  四皇子顺从地回答:“驰儿觉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接着,他双手合十,对着长皇子作了一个礼数周全的揖,“臣弟恭喜大哥封王,康王千岁千千岁!”
  “哼!四弟有礼了!”长皇子似乎更加不快,“可惜我是个不受待见的不祥人,连册封典都没能好好操办,等明年轮到四弟你,想来定是要办的像样些吧!”
  “皇兄何出此言?”四皇子立刻反驳,“父皇一向最反对繁文缛节,才会从简操办册封典的啊!”
  见长皇子冷冷地不答话,姜驰又讨好地说:
  “听说皇兄婚期将近,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幸成为我辈最尊贵的康王妃?”
  “你这么关心我要娶谁?”姜驭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索性告诉你!我要娶的是兰大学士家的长孙女,兰慈!”
  “那更要恭喜皇兄了,听说那位兰小姐秀外慧中,正是王妃的不二人选啊!”姜驰真诚地说。
  “是不是秀外慧中我倒不关心,我只知道,大学士肯将孙女嫁给我,是看得起我这个嫡长皇子,有人如果要争什么,可要多费一番功夫了!”长皇子粗声粗气地说。
  如此尖锐的话语,就连姜驰这样平顺的性子也有些受不住,然而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平静:
  “皇兄这是什么话?驰儿听不懂。驰儿只知道,有些身外之物并非驰儿之所求,驰儿只愿一生简单安逸,平凡终老。”
  姜驭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吗?原来四弟这么超凡脱俗,与世无争呢!真令我这个俗人望尘莫及了!”说完,一甩袖子,朝大殿的方向走去了。
  姜驰目送着他离去,而后垂下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南殷藏在树后,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又等了好久,仍听不到什么声息,心想大概是四皇子随着长皇子走了,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张望,这一望,却正好与静静站在树下的四皇子来了个四目相对,吓得南殷一声惊呼:“哎呀!”
  四皇子也受惊不小,好不容易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南殷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四皇子?!”南殷一下子局促起来,身子僵硬地从树后挪出,“您怎么还在这儿?”
  话一出口,南殷已知失言,而四皇子也马上警觉到:“刚才我与皇兄的谈话,妹妹都听到了?”
  南殷羞赧地低下头:“南殷先前在这里透气,实为无心,请四皇子恕……”
  “不打紧……”姜驰温和地打断了她的道歉,“只是……大哥他最近心情不好,又是初入朝堂,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刚刚多喝了几杯,说了些有口无心的混话,妹妹可千万别当真啊!”
  南殷急忙点头:“南殷误听两位皇子谈话已是逾矩,自是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请四皇子放心!”
  姜驰赞许地笑了,接着又说:“对了,还没恭喜水旋郡主得封呢!妹妹刚才那段舞跳得精妙绝伦,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实在不愧于此封号!”
  南殷急忙屈膝,笑容不免有些苦涩:“四皇子谬赞了!南殷以何德何能配得起这封号呢?”
  姜驰善解人意地笑道:“妹妹不必多心!虽说本朝郡主大多在出阁时得封,但妹妹是因舞得号,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况且……”姜驰放低了声音说,“南将军近来屡立战功,皇上褒奖他的女儿,亲贵大臣们都心知肚明,自是无可厚非的。”
  原来是因为爹爹!明白了这一层,南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真心地笑开:“多谢四皇子开解!”
  姜驰摇摇头:“妹妹为何这么生分?妹妹叫六弟驯儿,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唤我的名字吧!”
  南殷愉快地答应着:“好啊!那我叫你驰哥哥!哥哥也别连名带姓地叫我了,就叫我小名吧!”
  姜驰点点头,微笑说:“妹妹刚被封为水旋郡主,我就叫你旋儿如何?”
  “好极了!”南殷喜道,“旋儿,旋儿,听着可比殷儿好百倍呢!”
  姜驰忍俊不禁,南殷望着他的笑脸,心里一动,突然觉得这园子里的空气竟热了起来。
  夜里,南殷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跑去姐姐屋里,挤到榻上跟她一起睡。
  “姐姐……你说为何长皇子的册封典办的无声无息?记得咱们小时候,十二皇叔的册封典可是办的风风光光的呢!就连咱们这些小孩儿都被邀去观礼……”南殷犹豫了许久,终于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姐姐转过身来望着南殷。
  “就是……就是突然想到的啊!”南殷有些心虚地说,“刚才宴会上,听到有人叫他康王,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长皇子已经是王爷了呢……”
  “是啊!比起十二皇叔当年的册封,这次典礼简直有些不值一提!”姐姐感慨道,“至于为何?还不是因为十八年前盛传的天煞之说?按照那个说法,若是大肆操办了册封典,长了他的福气,还指不定要克多少人呢!皇上哪敢拿自己其他儿子的命犯险?”
  南殷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对姐姐说:“别瞎说!长皇子的天煞之说不是说在四皇子平安出生后就不攻自破了?”
  “可他毕竟克死了紧接着出生的两个皇子不是吗?”姐姐不依不饶地说,“皇上到现在仍然子嗣单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能不存疙瘩吗?要不然长皇子堂堂先皇后嫡长子,这些年来怎么一点儿也不受宠?”
  南殷听得不服气,出口反驳:“长皇子不受宠?我怎么没看出来?皇上对几个皇子一向不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吗?就连五皇子也是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啊!”
  “你自然看不出来了……”南蓁无奈地说,“你……你心眼太宽!你不知道,大事儿上一碗水端得平,但私心要是有,小节上却是藏不住的,也恰恰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细节,经年累月的攒起来,伤得人最深,最痛了……”
  见南殷听得似懂非懂,姐姐叹了口气地搂住她说:“行了快睡吧!别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了,也不是你该操心的!”
  南殷点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像失去母亲后的多少个夜晚一样,依偎在姐姐怀中安心地睡去。
  

☆、芳心动

  清明过后,天气越发和暖起来。三月十五这天,宫里举行棋奕大会。南殷借着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机会,带着丫鬟瑶儿躲到举行大会的园子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抬头就见四皇子姜驰带着随从走了过来。
  “驰哥哥!”南殷没有忘记两人间的约定,微笑着向他行了个平辈礼。
  姜驰亲切地笑道:“旋儿也来了?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南殷叹了口气:“虽说这棋奕大会不限男女,可整个园子一位女眷都没有,我虽莽撞也知道进去实在不妥……只可惜了这次切磋棋艺的好机会!”
  说着,还是禁不住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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