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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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葹-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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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弟见过旋贵人。”
  南殷急忙起身,屈膝回力:“靖王康泰。”
  “贵人别来无恙。”
  “靖王亦然。”
  这段对话朗声而出,周围的人都听了个大概,姜驳接着说:
  “贵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种邀请本不合礼数,但由于南殷身份特殊,与姜驳是表兄妹,又曾是亲王王妃,大家听着也就不足为奇了。南殷转向姜驰方向,见姜驰神色平常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姜驳行至殿外。
  姜驳在廊中站定,望着南殷道:“恭喜旋贵人,与皇兄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殷再屈了屈膝,道:“王爷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姜驳笑了:“皇嫂果然蕙质兰心,臣弟的来意,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呢!”
  南殷也微笑起来:“而且我还知道,王爷一定是受人之托,来开解我的。”
  姜驳笑着摇头:“嫂嫂太厉害,臣弟佩服,那嫂嫂想必也知道臣弟是受谁人之托了?”
  南殷点头。
  姜驳道:“既如此,臣弟也就不多寒暄了。皇兄为贵人良苦用心,说是贵人为往事所苦,特叫臣弟来陪嫂嫂说道说道,开解一下。而臣弟也觉得,嫂嫂过于自苦了,便接了这个差事。”
  南殷低下头,低声道:“我又何尝想要自苦,只是有些事,终究是不那么容易忘怀的。”
  姜驳向南殷作揖道:“嫂嫂请恕臣弟直言,逆贼姜驭罪该万死,而驯儿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南殷缓缓开口:“我很想劝自己这样想,只是……”
  姜驳摇摇头,打断道:“嫂嫂这一年来被噩梦所扰,不得不回宫之后仍对皇上有所保留……怕是不单只为了驯儿吧?”
  南殷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
  姜驳不留情面地继续说道:“臣弟得罪了,但嫂嫂恨的,怨的,除了驯儿的意外惨死,难道不是因为,皇上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善良柔软、与世无争的心上人?”
  南殷愣在当地。
  “嫂嫂此次回宫,除了感情上着实舍不得皇上,更多的其实是摄于皇上的逼迫,但您心里是怨他的,怨他失掉了你所爱的那些特质,怨他变得狠毒,无情,不是吗?”
  南殷咬起嘴唇,无法言语。
  姜驳继续道:“但聪明如嫂嫂,自是知道这些变化并非皇上所愿,换句话说,您陪着他走到今日,自是看得最明白,若他还是那个无害的少年,根本活不到今日,更别提还能站在你面前了。嫂嫂所遗憾的,悲伤的,只是,自己苦苦追求爱情,已经失了本来的样子了。”
  南殷哽咽出声:“皇上的说客果然厉害!是,我是难免怨他的……他射杀驯儿那日残忍的眼神,他对待其他嫔妃冷漠的态度,他纵横算计,玩弄前朝和后宫……这些都让我畏惧……我所爱的驰哥哥,那个想跟我去看三峡美景,飘然世外的驰哥哥……已经不在了……而且,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当初的相知相许,是不是……是不是所有的人如今都还是本来的模样?……”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这句话如鲠在喉,折磨自己两年之久,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南殷脱了力般,无力地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姜驳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半跪到地上,与南殷平视。
  “嫂嫂,爱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它不该也不可能成为悲惨的起因。臣弟相信,任何坏事,都不会因爱而起。这些话,本应该由嫂嫂说与尚未娶亲的臣弟说的,现在反要臣弟来提点,是该笑嫂嫂当局者迷吗?”
  南殷仍啜泣着,没有回答。但姜驳知道她听了进去,于是轻轻将她扶起。
  “嫂嫂,还记得去年臣弟曾说过,您与皇兄之间,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和谐吗?今日宴席上,臣弟仍能感受到这种气氛,虽然两位坐得很远,甚至不曾对话,但即便是偶尔的目光交汇,也能让人心醉。臣弟原本不懂,现在才知道,这种和谐,就是爱呢。”
  见南殷逐渐平静了下来,姜驳继续说:“臣弟行走江湖,最知这人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更何况感情。但即使,一个人所追寻的东西不再是最初所描画的模样,也并不代表它已就此消失了,不是吗?否则,为何即便怨他,恨他,嫂嫂却甘愿饱受噩梦烦扰和良心谴责,仍要守在他的身边?”
  南殷深受震动,抬眼望着姜驳。
  姜驳又微笑起来:“看嫂嫂哭成泪人,皇兄怕是要骂臣弟的笨嘴了……嫂嫂何不先回宫歇息,宴席那边臣弟去说便是。”
  说着,还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南殷的肩膀——就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
  

☆、解心结

  当夜,姜驰只带了最亲近的下人,连通报也没有,直接出现在长春宫的绥寿殿门口。所以当他看到殿内虽已熄灯,主人却等在门口时,着实有些惊讶。
  “旋儿难道是在等我?”姜驰快步上前,把自己的披风披到南殷身上,惊讶道。
  南殷笑道:“这世上,还有谁值得臣妾安排了最亲近的下人当值,早早地装作已经睡下,偷偷摸摸地到门口迎接呢?”
  虽然是在昏暗的廊灯下,姜驰仍能辨出南殷几乎可以称作灿烂的笑脸——久违了许久的笑脸。这笑脸让姜驰瞬间呆住,不能动作。
  南殷感受到了姜驰的震动,笑容中多了一丝泪意:“皇上担心靖王弄巧成拙,让臣妾更加自苦,这么晚,不翻牌子,不坐轿子,不带侍卫,怕是还演了出去御花园散步醒酒的戏码……着实是值得臣妾等的。”
  姜驰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南殷揽入怀中,喃喃道:“看来五弟口才了得,旋儿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南殷也伸手回抱了抱他:“靖王爷口才确实了得,但臣妾的心结是皇上解开的。”
  说着,南殷松开姜驰,拉起他的手,郑重道:“这两年来,臣妾为这份感情做的太少,若不是皇上坚持,臣妾怕是早就放弃了。我要谢谢你,驰哥哥。”
  这个称呼叫得姜驰直接红了眼眶:“旋儿,你可知道,这三个字等得我好辛苦……简直比任何情话都要激动人心!”
  南殷也红着眼睛笑了,一字一句地说:“风大,我们进屋吧,哥哥。”
  从那晚之后,姜驰到长春宫的次数多了起来,偶尔才是翻了牌子来的,大多数都是到了夜里,从养心殿徒步而来。侍寝的簿子上,仍然是那柳贵人一宫专宠。嫔妃们都说,柳贵人如此承受圣恩,怀上龙种怕是指日可待了。
  南殷因着打开心结,脸色日益好了起来,只是仍思念昀儿。自上次借皇上之名突袭坤宁宫后,南蓁就更加小心,南殷再也没见过那个心心念念的孩子,着实添了相思之苦。曹答应这日前来,见南殷神色懒懒,劝她去同去御花园散步,南殷本不想去,可又想到或许会见到昀儿也说不定,便跟着去了。
  两人带着下人们在御花园中漫步。曹答应似乎心情颇佳,脸上笑笑地东拉西扯,南殷总算注意到,笑着打断她:
  “妹妹今日兴致颇高,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曹青兰脸上一红:“贵人说笑了,臣妾平常也是如此啊!”
  南殷却觉得她的笑容如此熟悉,想了一下心下了然:“该不是因为皇上昨儿个又招了妹妹侍寝?”
  曹青兰的脸瞬时红透,低着头解释道:“贵人到底常能见到皇上,自然不觉得,臣妾到现在才第二次侍寝,难免有些……臣妾不是要故意……只是……唉,贵人莫怪罪。”
  南殷转身望着她,认真问到:“妹妹别多心,我只是想问,你很喜欢皇上,对吗?”
  曹青兰急忙道:“臣妾身为皇上的嫔妃,自然是全心全意爱着皇上的。”
  南殷笑了:“妹妹跟我说话不必这么拘谨,身为皇上的嫔妃,全心全意自是必要的,只是,别的姐妹的爱,多夹了一丝算计,一份功利,而我的青兰妹妹,则像是无欲无求的喜欢,不含杂质的。”
  听了这话,曹青兰抬起头,低声道:“贵人难道不知,只要是爱情,都不会真正无欲无求的,臣妾自然也有私欲,只是,臣妾所求的,怕是比其他姐姐更难……”
  南殷听得明明白白,忍不住执起她的手,真心劝到:“妹妹如此美好,日久见人心,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皇上定是会发现妹妹的好的。”
  曹青兰默默点头。
  南殷见周围没什么外人,接着劝到:“只是妹妹,你要记得,在旁人面前,定不要这么喜形于色,否则被有心人看了去,怕是又要兴风作浪了。”
  曹青兰深深点头:“臣妾在旁人面前自是十分小心的,在贵人这儿才敢放松些,以后会更注意的!让贵人见笑了!”
  南殷笑道:“既然这么信任我,就不要这么见外,叫我姐姐吧!”
  曹青兰欢喜道:“是,姐姐!妹妹知道了。”
  这姐姐两字叫得南殷心里很舒坦,她拉住曹青兰,与她相视而笑,觉得心情也好多了。
  两人相携绕过一座假山,迎面遇到了几位嫔妃——柳贵人、湛贵人和丽嫔宫月如。还未待南殷和曹青兰上前请安,就听见柳贵人柳芳傲慢的声音:
  “呦,这不是旋姐姐吗?真是御花园的稀客啊,怎么今儿个倒出来了?”
  南殷带着曹青兰走上前,向宫月如他们请了安,然后稳稳回道:“妹妹见笑了,我本不善交际,又初来乍到,故此深居简出的。”
  南殷此时已经有些后悔贸然出来,但也很快定下心来——该来的总会来的。她早就知道,一旦遇到姜驰和姐姐都不在的场合,怕是很多人都对她这个前弟媳不只是冷淡了。果然,就在南殷想趁着大家沉默的当儿拉着青兰走开时,柳芳像是怕再遇不到这大好机会一样,几乎是抢着,接着她的话茬朗声道:
  “不善交际怕是托词,自恃是皇后娘娘亲妹才是真的吧?不然怎么我得封那日病得出不了门,三日之后便好全了?”柳芳尖刻地说。
  此言一出,包括南殷在内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虽然南殷不难猜出嫔妃们对她的反感——自己的夫君死了,走姐姐的后门再嫁给皇上,怕是不少人在背后骂她不要脸的——只是,这个由头并不至于让柳芳如此针锋相对。
  南殷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面对着柳芳,等着她的下文。
  柳芳转头对湛贵人和宫月如说:“姐姐们有所不知,人人都以为妹妹我正得盛宠,其实皇上这个月来,不过来了我宫里几次,不翻牌子的那些日子,都是夜里悄悄地,去了长春宫!”
  南殷闭了闭眼。怪不得……原来是知道了这个,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再刻意隐瞒,也早晚会被知道的——至少现在发现,已经不会有人去挖当年王府,甚至驰哥哥还在宫中时的历史,就已经很好了。
  南殷平静开口:“看来妹妹对皇上用心良苦,不然怎么连皇上夜里的去向也了如指掌?”
  柳芳脸色一变,又急道:“姐姐别忙着转移矛盾,皇上是咱们大家的皇上,对他用心自是应该的!倒是姐姐,皇上为了兄弟情义才招进的宫,一直未得关注,怕是沉不住气了,才想出在皇太后生祭那天,留在慈宁花园等皇上这样的狐媚戏码!”
  说着她又转向身边的两人:“那件事大家都听说了的,不是吗?”
  南殷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依次观看这几位姐妹的精彩表情,惊恐而不可置信的,是曹青兰;紧皱着眉头,略显窘迫的,是向来耿直的湛贵人湛芸芸;而表面置身事外,眼神里却透着无法解读的光芒的,则是宫月如。
  南殷清了清嗓子,似乎在开口的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妹妹这是在气皇上没有光明正大地翻我的牌子,还是气皇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你?”
  柳芳被戳了痛处,说出的话更加难以入耳了:“妹妹只是不明白,姐姐放着好好的亲王遗孀不做,非要进宫来饱受冷眼,难不成是早早地就对皇上有意了?”
  除了南殷,在场的其他人都为这句严重的指控倒吸一口凉气,身旁的曹青兰欲上前辩驳,被南殷拉住了。
  南殷正欲开口,终于另外有人站了出来——竟然是宫月如。
  “妹妹此言严重了,”宫月如温言劝到,“旋妹妹与廉亲王自小青梅竹马,跟皇上倒不太亲近,这点旧事妹妹幼时远离宫闱,自是不知,我却是自小看大的。就连他俩这桩婚事,也是先皇亲自授意的呢!”
  她走上前拉住柳芳:“妹妹墨守成规,一心为皇上着想,定是担心皇上不翻牌子去嫔妃宫里一事不合礼数,传出去怕平白给了臣子们话柄,才为皇上和旋妹妹着急的——怪不得皇上在我们姐妹中最喜欢你,还是你为皇上考虑得周全啊!”
  这一番话说得太有水准,让南殷禁不住暗暗赞叹。她从小就知道这个月如姐姐比自己姐姐城府更深些,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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