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儿怎么了?”姜驰关切地问。
“没什么……”南殷缓缓答道,“只是……有点担心。若是到了那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终哥哥怕也是难逃痛苦一生的命运吧!”
姜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旋儿放心,我正是因为不愿到那个地步,所以在拼命努力啊!旋儿信我,只要我足够强大,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最起码,不伤及性命,我保证!”
南殷回握住姜驰的手,喃喃道:“但愿如此……”
直至傍晚,姜驳才来到院中,所幸卫大人似乎已被说动,现在只要静观其变即可。三个人一同在庙里上了香,吃了斋,让下人们远远地跟着,一起到后山林子里散步。南殷看到一棵树上结着一种奇怪的果子,指着问身边的两人,姜驰和姜驳正讨论着什么都兴致缺缺,南殷便一路指着那果子走上前去,正想仔细研究,姜驰笑笑地追过来,揽了她的胳膊,牵着她向前走去,南殷因为他几乎把自己圈在怀里的动作脸红了半天,姜驰还在说着之前的话题,没有在意,倒是姜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傍晚,姜驰送南殷回府。南殷向姜驰询问姐姐的近况,姜驰不经意地答道:“还不错。”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南殷不禁想到,姐姐总算是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嫁与皇子,一辈子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连一国之母都可以期待……可是,守着一个对自己毫不关心的夫君,这婚姻真的会让她幸福吗?
那么自己呢?自己的心愿,本来以为那么简单、易得的心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却要如何才能实现?又或者,即使实现了,她就能真的像自以为的那样,幸福了吗?
又过了些时日,宫里传来皇上龙体抱恙的消息。
南殷从爹爹那里听说,皇上似乎病了有一段时日,只是一直压着不肯示人,直到近日,才有些瞒不住了。病症来得蹊跷,据说太医们几乎束手无策,所幸皇上的状况不是太差,还能坚持上朝,但许多寻常事务只能交由两位成年的皇子处理了,姜驰因此更加忙碌,连消息也几乎没了。
南殷自然不可能去文王府,只得经常往慈宁宫跑,从那些老公公和老嬷嬷那里打听些消息,也私心期望能与姜驰偶遇。这日,当她于慈宁花园磨磨蹭蹭,想着多呆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姜驰的时候,迎面有人一路小跑地往她这边赶来……是六皇子姜驯。
“旋姐姐!”人还未到,仍是那兴奋的声音先到了。
南殷不禁想起皇上想把自己许配给他的事,本来感到有些别扭,可等到姜驯走得近了,她仍然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就像这些年来一直都会的心情一样。
“驯儿忙什么?又不是两年没见了。”南殷笑着挤兑他。
姜驯终于跑到南殷身边,先是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喘匀了气才说:“姐姐总不肯进宫,驯儿想见你一面多难……听说姐姐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现在好些了吗?”
原来驯儿竟是在担心自己,南殷一阵感动,急忙说:“早就好全了,让驯儿挂心了。”
姜驯仍不能放心,又说:“骗我的吧?既早就好了,为何这几日才进宫来……”
“驯儿如何知道我这几日才进宫来?”南殷脱口问道。
姜驯一阵脸红,不肯明说,倒是他身旁的贴身太监嘴快道:“我们主子时常到这慈宁花园来等郡主,见不着郡主,就拉着守园的太监问郡主何时来过……”
姜驯立刻转头喝住他的奴才,脸红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南殷震动于他的用心,一时无语,随即再次想到皇上的意思,心下一阵烦闷,匆匆说了两句就告辞走了。姜驯则久久立于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不肯离开。
☆、风云变
今年的龙舟雨来势凶猛。京城里连着几天都被狂风暴雨笼罩,就跟宫里的局势一样,让百姓们人心惶惶。皇上病得愈加严重,已经无法上朝,太医们终于查出是长期服用丹药所致,但仍然毫无办法。康王姜驭借岳丈家的势力得以协理朝政,着力打压文王姜驰一脉。就在这时,西域传来了世子叛乱,私囚大王的消息。
在姜驰的努力下,南将军被封为镇远大将军,出征西域。南殷只在送爹爹出城那天匆匆地见了姜驰一面,姐姐也在,几乎连句话也没说上。亲贵们都说连日来康王的气焰越来越盛,文王怕是大势已去,南殷每日殚精竭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得艰难度日。
这日夜里,南殷独自在房内习字,有人帮她披上一件披肩,南殷回头一看,是李嬷嬷。
“郡主,夜里风大,当心着凉。”李嬷嬷劝到,“奴婢给您熬了一碗安神的汤,您这段日子睡得一直不好,喝了早些休息吧。”
南殷点头应允,正欲搁笔,却发现纸上被她滴了重重的一滴墨迹。李嬷嬷慈爱地笑道:“郡主端着笔站了好久了,奴婢怕你腿站酸了。”
南殷无奈地笑笑,搁了笔,接过嬷嬷手里的汤一饮而尽:“今日不是瑶儿当值吗?嬷嬷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瑶儿身子有些不爽,怕是受了点风寒,奴婢让她喝了汤药先去睡了。”
南殷摇摇头笑了:“小妮子!定是昨个儿逗猫贪玩,跑了一身汗,又不肯换衣裳,着了风。”
李嬷嬷笑道:“奴婢想也是的,跟了郡主这些年,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毛病,却怎么说也改不掉。”
南殷叹道:“也亏得她,给我们这院子里增添了多少欢乐!再说,自从两年前她甘愿跟着我踏进慈宁宫,我就决定了,只要她没有别的心想,这辈子不论我嫁了谁,都让她做个陪嫁,跟我做一辈子的伴好了。”
李嬷嬷扶着南殷向塌前走去,一边点头称是:“瑶儿也生的面目清秀,若是讨得夫君喜欢,生个一男半女,升了做侧室,倒也能给郡主当个贴心的贤内助。”
南殷正欲点头,却又想到连自己都还前途未卜,又何谈陪嫁,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李嬷嬷了解地劝到:“郡主不要多想,王爷的真心奴才们都看在眼里,奴婢在这宫里服侍了一辈子,最是知道这真情两字来得多么难得!郡主要对他有信心,莫要唉声叹气!”说着,帮南殷掀开被子,待她躺上去,又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
正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武公公的声音:“郡主,文王求见。”
南殷猛地坐起来,脱口道:“驰哥哥来了?”
“是!我来了,旋儿睡下了吗?”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竟是驰哥哥。
南殷迅速地掀开被子下床,衣裳也来不及换,径直跑到门口开了门,姜驰一步跨了进来,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管不顾地拥抱在了一起。
武公公和李嬷嬷带着其他下人静静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两人紧紧相拥片刻后,姜驰松开南殷,语气沉重:“旋儿,我要去西域了。”
南殷却不似想象中讶异,点头道:“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这些日子我就想到,若是哥哥能出得城去,事情才会有所转机。只是康王那边定会百般阻挠吧?”
“不怕,兵符已在我手上,明日一早我代传父皇圣旨,带兵督战,即刻出发,便是想阻挠也没有时间了。”
南殷放心下来:“如此甚好……是皇上的心终于偏向哥哥这边了吗?”
姜驰点点头。
南殷松了口气,却又急道:“可是哥哥都准备好了吗?行李、人手、计划……都准备周全了吗?时间宝贵,哥哥不要在此久留了!”
姜驰急忙抱住激动的她,安抚道:“都准备周全了,全部都准备好了的,旋儿放心,因为事情是从很早就开始计划的,现在已经只欠东风了!”
南殷这才安静下来,由姜驰抱着她。姜驰接着说道,语气中又带了一丝沉重:“这些日子已经奔走于此事,连旋儿的面都不曾见,这一去,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
南殷忍住眼泪,搂紧姜驰:“哥哥别瞎说……旋儿会常去宫里向婉妃娘娘请安,会去王府里陪姐姐说话,哥哥放心……”
姜驰苦道:“偏偏留在这京里的,都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若是能带上你们就好了……好在有五弟在,旋儿若是有难处,尽管去找他吧!母妃,就拜托你照顾了……”
南殷点点头,姜驰动情地抚摸她的脸庞,低声道:“旋儿,等我回来……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南殷拼命点头,无法应答。姜驰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姜驰终于按计划出了京城,因为是打着带兵督战的旗号,几乎把所有的心腹都带上了。南殷逼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在家宴上跟姐姐虚情假意,进宫给婉妃娘娘请安,去慈宁宫与各位老嬷嬷作伴。月余之后,终于收到姜驰的亲笔信,虽然只说了安全到达一切平安,南殷还是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婉妃娘娘待南殷很好,许是知道了她和姜驰的事,对她亲切有加,拉着她说东说西。接到姜驰亲笔信的第二天,南殷又寻了个由头进宫,直奔长春宫去了。
没想到姐姐也在。南殷向婉妃娘娘问了安,踟蹰片刻,还是当着姐姐的面说出了姜驰来信的消息:“想是王爷担心,信若是送到宫里来怕被有心人惦记,才让我捎口信给娘娘的。”
婉妃娘娘赞同地点点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南殷偷眼看向姐姐,果然她的脸色一变,连寒暄都顾不上了。
两人不免又要在娘娘面前强颜欢笑,不一会儿,南蓁就以不打扰娘娘修禅为由告退,南殷也急忙跟着告退。
两人并肩行于长廊中,南蓁四顾左右没有外人,转头狠狠丢下一句:“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
南殷面不改色,淡淡道:“妹妹怎么知道姐姐也在呢?不过是受王爷之托行事罢了。”
南蓁抿了抿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南殷想了想,语气有所缓和道:“王爷还叫我向你报平安。”
南蓁一字不差地听了,嘴巴抿了几次,最终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了。南殷望着她的背影,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过了几日,南殷在慈宁花园一处人迹鲜至的亭子里与五皇子“偶遇”。
几句寒暄之后,姜驳压低声音道:“姜驳明日启程,以出宫养病为名,替四哥去各省总督处走动……我不在的时候,郡主要多保重啊!”
得知姜驳也要离京,南殷心里一阵不安,却只得说:“五皇子务必注意身体……平安归来。”
姜驳答道:“郡主放心,我装病这些年,得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来去自如,没人关心的。倒是你和婉妃娘娘,康王怕是不会放过的。”
南殷应道:“臣女自当拼尽全力保婉妃娘娘周全,只是……”
姜驳安抚道:“听说四哥带郡主去过城外的亲耕苑?若是出了什么急事,郡主去找李公公吧,或许能帮上点忙。”
南殷点头应下。
姜驳浅浅笑开:“郡主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不知道,你跟四哥在一起,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和谐呢!”
南殷被他说得一阵脸红,不安的心情也总算有所缓解。两人互道了珍重,便急忙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慈宁花园。
姜驳离京不久,宫里传来了皇上病危的消息。这个消息令人真伪难辨,因为朝廷已经几乎沦陷在康王姜驭的掌控之中。然而还没等南殷打听到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长春宫却辗转派人捎来了紧急口信儿。
“你说什么?”南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郡主快想办法救救我家娘娘吧!娘娘一定是被陷害的!”从慈宁宫求了出宫令牌的小太监急得满脸通红。
南殷猛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烦请公公即刻去文王府,请王妃务必亲自去一趟亲耕苑,将此事告知那里侍茶的李公公!李嬷嬷武公公,备上车,咱们现在去宗人府!”
婉妃娘娘竟然以私通罪被关进了宗人府,南殷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想见到娘娘,才好理清思路。好在凭借武公公的人脉,他们辗转买通了宗人府的总管,终于得到了探视婉妃娘娘的权利。
除去了华贵衣衫和妆容的婉妃娘娘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神尚好,倒是南殷一见到她变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道:“娘娘受苦了!”
婉妃娘娘摇摇头,安抚道:“旋儿莫急,身在帝王家,早料到会有此波折,来得也不算早了。”
南殷急道:“娘娘洁身自好,却要背此罪名,康王实在可恨!颠倒黑白到这地步,他怕是把整个皇宫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婉妃娘娘反而平静道:“能颠倒黑白到这地步,恰恰说明他已经被逼急了。旋儿有所不知,将我打入宗人府的圣旨还是半夜里秘传的,姜驭定是想以此事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却生怕西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