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林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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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一林终老-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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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婶儿心里琢磨,这山里狼倒是少见,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而且还有那么多后生跟着一起去,舒窈要是想去看看,自己小心点儿倒也无妨,主要是看她这架势,自个儿不答应怕是不好回家了啊。于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好吧,我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说说,你也得跟宁夫子说好啊,你要是敢瞒着他,我可不让你去了。”
  舒窈闻言自然赶紧点点头。跟相公说一声嘛,多简单的事儿呀!又没说非得相公答应了对吧。
  于是,等到天都擦黑的时候,舒窈终于开了口:“相公,李婶儿让我明天跟着李叔去打猎呢,说是让我去玩玩。”
  宁扶留眯了眼:“李婶儿让你去的?玩玩?”
  舒窈嘿嘿的干笑:“对啊,你看李婶儿今儿早还给我们送了个野猪蹄儿过来,我也不好拒绝她呀。你看,我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
  宁扶留望着她油灯下依旧亮晶晶的眼睛,到是想起了之前在冉州的她,神采飞扬。自从发现她失了心智之后,他也就顺口编造了她的过去,所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虽说免了她丧父之痛,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总感觉眼前的人,似是舒窈,却又不太像是舒窈。
  舒窈见他愣神,也就自认为这是默认的表现了,心满意足的钻进靠墙边的被窝,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宁扶留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窝早就空了,连带着昨晚墙角立着的砍刀都不见了。他叹了口气,心中倒是对舒窈的安危不甚担心,就是有些气恼她静悄悄的就出了门。又有早起的学子敲门,只得快快的洗了把脸,开了院门,只等舒窈回来了再好好训斥一顿。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心不在焉的教书中过去了。宁扶留依旧按着点儿将学生赶了回家,开始准备午饭,想着晚上等舒窈回来该训斥些她什么话。谁知还不等日头落下去,舒窈便跟着李叔热热闹闹的进了院门,身后还跟着几个后生,抬着头早已死透的大野猪。
  李叔笑得嘴都歪了,一进门就朝宁扶留喊道:“哎哟宁夫子啊,你这媳妇儿娶得好啊,可真是能干!这身手,比得上好几个年轻李庄的后生啊!”
  宁扶留看了眼舒窈毫不掩饰的得意之情,再瞧了瞧野猪身上的刀痕和箭痕,便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儿,面不改色回道:“李叔过奖了。今儿还多亏了您照顾内子,真是麻烦了。”
  “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读书人就是客套。我们今儿啊,可算是沾了你媳妇儿的光了。你都不知道,这么大头野猪,她一箭射出去,那野猪就倒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她抽了刀就一顿砍,这野猪连嚎都没来得及嚎,直接就断气了,之后啊,还是你媳妇儿帮忙,我们今儿可算是收获大了。这不,我们把这野猪抬你家来了,你们夫妻两个拾辍拾辍,能吃大半年呢。”
  宁扶留摆了摆手:“李叔瞧你说的。今儿要不是你们照顾舒窈,她又怎么能这么顺利就打死这头野猪呢?这样吧,就麻烦兄弟们再费把力气,把野猪抬到李叔家里去,大家今儿好好吃一顿。我和舒窈人口简单,肉多了放我们这儿也是坏了一条路,实在是糟蹋了。”
  舒窈本来也头疼这野猪该如何解决,如今听了宁扶留的话,只觉得有道理。肉放在李婶儿哪里,李婶儿手艺比自个儿的好,弄出来的野猪肉自然更加好吃,也省的自己糟蹋好东西。再说了,李叔常年干力气活儿,自然应该多吃点肉。于是狠狠的点头:“对啊对啊李叔,相公说的有道理,这野猪搁我手里也就是个勉强能吃的地步,放李婶儿手里才叫美味呢。”
  李叔也知道这两人都不太擅长做饭,平常的饭菜就是他们的水准了。这么大头野猪,该咋腌制咋用柴火熏,也真算是难为他们了,倒不如就让自己婆娘做好了叫他们过来吃算了。“那行,我也不跟你们客套。这野猪就让我婆娘给弄好,你两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反正就隔了一道墙,跨个门槛就到了。”
  于是院门外的年轻汉子们又合力将野猪扔进了李叔家院子里,吵着闹着让李婶儿做了一大桌的肉,还跑到酿酒的地方买了两坛苞谷烧,吃吃喝喝了个痛快。
  这场热闹持续到大半夜才停歇。待回了家,舒窈已经喝得有点儿迷糊了。到底是农家自己酿的苞谷烧,酒劲儿还是有点大。
  呆坐在一旁等着宁扶留收拾好了床铺,铺好了被子,舒窈便钻进被窝里。宁扶留坐在床边,一脸正色:“你今儿玩儿的可痛快?连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起得可真是早啊,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啊?还敢杀野猪?不嫌命大了?”
  舒窈也不害怕他的黑脸,反而嘿嘿直笑:“相公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可威风了。那么大的野猪,李叔他们都不敢动。我也不知道咋了,顺手夺了李叔的弓箭就射出去了,没想到还真能射中。相公相公,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威风呢,可能我上辈子就是个将军吧嘿嘿。”
  宁扶留心中一紧,哪是上辈子是将军啊,明明这辈子就是个小将军了。他突然有些疑惑,舒窈失忆忘记前尘是真,可他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全部对她隐瞒。虽说如此是避免了她再次面对舒赫和宋孔清等人的死,但也算是替着她做了人生的决定。若是她一直这样无法恢复,难道就这样瞒着她一辈子么?
  她原本是个肆意的小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大刀,笑颜如阳,如今却在这偏远的山村里,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这样的日子,又是舒窈自己所希望向往的么?
  沉默良久,宁扶留终于问出了口:“阿窈,你可曾想过,之前的你是什么样的?”
  舒窈本来等的都快睡着了,闻言,猛地坐了起来:“以前?没想过啊,你不是说我跟你一样,就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嘛,有啥好想的。”
  “那你想象一下,假如以前的你是个将军,你会喜欢么?”
  舒窈托着腮沉思了片刻,“那我应该是很快活的吧。高头大马,肆意奔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日子应该过得很肆意飞扬吧。”又顿了顿,才迟疑的开口,“其实今日猎杀那野猪,我一箭射出去的时候,莫名的有种熟悉感,一连串的动作像是本能。”
  宁扶留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办法开口揭开她的过去,只好吹熄了灯,钻进靠外的被窝,闷声道:“罢了罢了,天很晚了,先睡吧。”
  舒窈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呢,发现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得闷闷的倒头,睡了过去。
  ?

☆、第 19 章

?  自从舒窈成功的干倒了一头大野猪之后,李叔每次打猎都会叫上她,家中渐渐多了许多动物的皮毛。宁扶留每次见到她打猎回来时候笑得灿烂的样子,总会想起过去在冉州跟着宋明月他们一起喝酒吃肉的舒家小将军,想起那个被夕阳晕染成墨的黄昏时,她打马从桥头而过,点亮他余生的笑颜。
  这日舒窈难得的静悄悄的坐在院子中,做好了饭菜等着宁扶留撵走淘气的学童们。心中有事儿,吃饭自然有些心不在焉。宁扶留瞧出了她怀着心事,也不主动问起,只等着她自己开口。数了半天的米粒之后,舒窈终究是开了口:“相公,你还记得那晚你问我的事儿么?”
  宁扶留头都不曾抬起,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几日我跟着李叔打猎,感觉越发的奇怪了。我总觉得,你那天并不是在开玩笑,我可能以前,真的是个打仗的。我手上有老茧,力气也比寻常的女孩子大了许多,射箭准头也高的有点离谱,我身上的伤痕,并不仅仅只是新伤,还有许多陈年的疤痕,那些疤痕从何而来?我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门户里出来的女子。相公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到底是谁?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你又为何瞒我至今?”舒窈索性放下碗筷,一口气将所有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宁扶留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终究还是适合肆意飞扬的日子,而不是这段时间的小意温顺。虽说过往有着丧亲之痛,可毕竟那是舒窈的过往,而不是他的,他没有理由替她任意抛弃掉。刻意隐瞒了这一两个月,也算是他任性一次吧。只是如今她开了口问,他也无法再勉强着隐瞒了。
  “若是你的以前,带着鲜血和痛苦,你依旧还想知道么?”宁扶留问道。
  舒窈郑重的点点头:“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我想知道以前的你和我又是什么样子。有鲜血和痛苦我也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的确不怕的,这段日子,她偶尔也会做梦,梦中鲜血淋漓。可只要一睁眼,看见他在身边,她也就不怕了。
  宁扶留抬手抚摸着她挽的不算标准的妇人发髻,心中也有些怀念旧日她一根发带扎起的高高长发。“你收拾收拾,换身方便点的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舒窈顺从的回了房间换下粗布裙子的空当,宁扶留已经从隔壁借了头小毛驴,顺便告知了李婶儿明日可能告假一天,免得学童白跑一趟。他就这么静静的立在院内,一脸的平静。舒窈莫名的有些心疼,走上前去抱住了他:“相公,不管以前如何,你始终是我相公,我也始终是你的妻子。”
  宁扶留心中苦笑,只求到时候她不怪他随便乱安了夫妻的名分就算是万幸了。况且一旦过往全部回来,日子也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一路全是崎岖山路,树枝横布,因此行走的速度并不算快。所幸宁扶留提前备好了水和干粮,还带了厚衣服,天黑之后,两人在林中将就着过一晚也没什么大问题。
  干枯的树枝烧的大火正旺,噼噼啪啪,烧的舒窈的脸有点干热。宁扶留自从下午出发之后便一直沉默,很少言语,而舒窈则是因为即将要触摸到一片空白的过去,心情复杂的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沉默的人,万籁俱静,只有火独自燃烧的声音。
  坐久了的舒窈困意袭来,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碰到高高跳起的火苗。宁扶留见状,叹了口气,默默的移过去,轻轻地将舒窈的身子放倒在自己腿上,闭眼靠在树身。
  到底树林没有家里的床舒服,舒窈醒的比平常早了许多。抬眼望着闭眼休憩的宁扶留,舒窈并没有立刻起身。自昨天下午起,宁扶留便开始沉默。她知道他心中并不好受。这段时间,他独自承受着看起来并不美好的过去,还要照顾她的一切。他不想让她知道过去,也只是害怕她难以承受。可她却依旧固执,这并非任性,只是突然丢掉了以前的感觉实在是难受,那些一闪而过的破碎带着血色的片段最近更是把她折磨的够呛。无论结果如何,既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去面对的,一味的将一切埋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并不是个好办法,所有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无论好坏。
  见宁扶留眼皮动了动,舒窈立刻坐了起来,轻声道:“相公,起来了。”
  宁扶留睁眼,低低应了一声,捶了捶有些发麻的腿,起身解开拴着毛驴的绳子,踩了踩火堆,又开始了赶路。
  又是半日的光景。正午时分,在舒窈思忖着还有多远的时候,宁扶留终于在一条不甚宽敞的路边停了下来。路的两遍高树林立,因此哪怕是正午,舒窈还是感到了一丝寒意,身子不由得有些颤栗。
  宁扶留拴好毛驴,指着路说:“这条路走的人少,平日里也就一些往北方去的人才会选择这条路。你且走进看看,应该还能找到些遗漏的东西。”
  舒窈走到路中央,头疼欲裂。她从路边的草丛中拾起了一只箭,箭头还残留着些许血迹。舒窈似乎闻到了箭头夹带着的血腥气味,一瞬间只觉得恶心无比,令人作呕。
  “这条路上,洒了你舒家二十余人的血。有你爹,有宋明月的爹,还有其他舒家军的兄弟们,他们全都死在了这条路上,只因为新帝猜忌你爹手中兵权,夺而不得。我那日拼尽全力赶路,却最终只救下了你一人。”
  舒窈只觉得脑海中波涛翻涌。余临乐骑在马上一脸的杀意,宋孔清被剑穿透的胸膛,四处飞溅的鲜血,以及舒赫最终被一圈□□狠刺的画面,一时间全部涌到了眼前。舒窈只觉得全身上下全部疼了起来,那些刺向舒赫的枪全都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舒窈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抱着头,深深的埋在地上,紧闭的牙缝中仍旧漏出了丝丝痛苦的□□。身后的宁扶留紧握双拳,却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在等,等着舒窈自己平静下来。这是她自己的过往,她既然选择了面对,一切就只能自己承受。
  好半晌,舒窈才抬起头。额上全是被小石子儿咯出来的红印,脸上泪痕犹在,还带着些许泥土,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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