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将军知道林氏又在闹别扭，却故作不知，将她晾在了一边。他笑着看向欧阳璟，问道：“不知王爷此来敝府，可是有什么事要同老臣商量？”
欧阳璟笑道：“岳父大人过虑了。是凤华一直惦记着娘家的亲人，本王便陪她一同回来看望，仅此而已。”
柳将军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作答，却听得柳凤华从旁说道：“其实凤华这次回来，除了探望家人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请爹爹帮忙。”
☆、第十六章 嫁妆清单有问题
柳老将军听说凤华有事相求，不由得面上一怔。
这也难怪，谁让那柳三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将军府里出了名的面瓜呢！过去那么多年，柳凤华总是什么都听从家里安排，从来都不懂得反抗，更未曾提出过一星半点的要求。
如今，她忽然变了个样，柳老爷子差点儿怀疑自己闺女中了邪。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笑着对凤华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都是自家人，谈不上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凤华倒也不客气，直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只不过是想盘点一下自己的嫁妆，而且，一切大事小情都由我亲自来做，断不会麻烦到旁人。”
她这话乍一听似是十分懂事，可细细咀嚼却又满是深意。
照常理来说，嫁妆应该是出嫁之前就盘点清楚的，可她为何此时才查？另外，身为璟王府的正妃，这等小事她为何要亲自督办？再者，凤华口中的“旁人”，又是指谁……
柳将军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想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凤华的要求疑点重重，本不应该答应。可他转念一思量，嫁妆既已随着凤华一同调拨给璟王府，那便是欧阳璟的财产。他身为臣子，确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权利去干涉璟王爷的家务事。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林氏主动站出来说：“老爷，你每日操劳公务，就不必为这些个家中琐事费心了。嫁妆的事儿，回头我去和凤华一起处理就是了。”
柳老爷子听了林氏这话，觉得的确可以这样安排。
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搞清楚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不至于当场驳了璟王爷的面子。
可谁知道，凤华却当仁不让，语气平淡却坚决地说：“这柳府上下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夫人在打点，本来就很辛苦了，我又哪能再给大夫人平白添乱呢？盘点嫁妆本就不急于一时，凤华一个人来做也就足够了。”
谁都知道这是谎话，可她偏有本事将谎话说得情真意切，任由谁都不能不信。
“这……”柳老爷子这一瞬间的动摇，便给了柳凤华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不给林氏半点开口的机会，直接看着柳老爷子说：“凤华这点孝心，还望爹爹能够成全！”
这柳将军到底只是个忠厚老实的习武之人，若论花花肠子，他哪里比得过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回来的特工？他觉得自己还没说什么，就莫名其妙地无话可说了。
柳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解地问柳凤华：“既然你都已经打算好了，那还需要为父帮你什么呢？”
“若说盘点，手里总得有个记载嫁妆明细的小册子什么的，这样心里才好有个数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故作可怜道，“可是，凤华除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和首饰以外，什么都没有带去璟王府，又该去哪里找什么册子呢？”
柳老爷子似乎没想到会这样，扭头问林氏：“怎的，那个嫁妆清单你没交给凤华？”
林氏虽然心虚，但表面上还是理直气壮地答道：“老爷，之前我清点完凤华的嫁妆，就将那清单放在了首饰匣子里，一早儿就给她了呀！”
柳老爷子又看向凤华，拧着眉头问道：“你可仔细翻看过首饰匣子吗？别是自己一时疏忽，没看到那册子。”
“爹爹有所不知，凤华出嫁之时，从里到外就只带了三件首饰，而且还都是娘亲去世之前留给我的。”她故意顿了片刻，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林氏，“那个匣子是上了锁的，而唯一的一把钥匙，一直都在女儿的手里。这种情况下，大夫人怎么可能会往里面放什么东西呢？”
经她这么一说，林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坚持方才的说法了，否则，她岂不是成了偷人钥匙的家贼？！
林氏觉得自己这两天一定是撞了邪，不然怎么总是栽在这丫头手里！她心里暗恨不已，却又无从反驳，只得咬牙切齿地飞给柳凤华一记眼刀，不甘心地改口说道：“那也许……是我记错了吧。”
“你可真是够糊涂的。”柳老将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严肃地命令道，“你现在就去找，等会儿拿过来给凤华。”
“……是。”林氏就算再怎么无奈，也只能暂且答应下来。她一步一步往外走着，只恨当时没有再来几碗迷药，直接灌死柳凤华算了！
趁着林氏离开的功夫，凤华向柳老爷子问道：“对了爹爹，这么没见二姐呢？”
“她进宫去了。”
“……进宫？”凤华一边犹疑地反问，一边飞速在脑海里搜索柳府和皇宫的关系。
柳将军是个老实人，见她好奇，便坦言道：“你舅母在宫中闲得发闷，想找个娘家人过去，陪陪她说说话。你刚刚出嫁，凤英这几日又染了风寒，我便叫你二姐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凤华点点头，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她默不作声地抿着茶水，俨然又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算盘——舅母是宫里的人，这一点，她之前倒是忽略了。不过，现在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算太晚，毕竟，下一步棋还没有完全落定。
几个人静默了好一阵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凤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桌案，这才想起来问一句：“大夫人怎的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这半柱香都快烧完了。”
柳老爷子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于是拧着眉头道：“你们先在这等会儿，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正起身准备往外走，便看到林氏步履匆匆地朝这边小跑过来。
她快步来到柳老爷子跟前，将一张宣纸递到了他手里，“老爷，嫁妆清单拿来了。”
柳老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也没多问，只是转手将这张折叠的宣纸递给了柳凤华。
凤华展开清单，装模作样地瞧了一会儿，而后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道：“爹爹，这清单……”
“怎么了？”柳老爷子问道。
“呃，似乎不大对劲儿啊……”
☆、第十七章 林氏挨巴掌
清单有问题？柳老爷子心下犹疑地瞟了一眼林氏，见林氏一脸坦荡荡的模样，便也没直接质问她。
“有什么问题？”他一边问着，一边凑到凤华跟前，查看她手里那张备受瞩目的宣纸。
“爹爹你瞧，”凤华指着清单上的字迹说，“这墨汁明明还是湿润的。女儿怎么看都觉得这清单，不像是之前就拟好的，倒像是刚写出来的……”
柳老将军用指尖摸了一下有墨的地方，再一看手指，的确有墨渍染到了手上。
他回头瞪着林氏，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老夫人给凤华定下的嫁妆清单哪去了？你给我解释解释！”
林氏本就做了亏心事，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吼？她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老爷，你、你听我说啊！”
柳老爷子冷哼一声说：“我倒是要听听你能编出什么花样！”
“我、我是因为太重视老夫人交代的事儿，才一不小心犯了错误啊……”林氏在脑子里飞快地编着瞎话，“之前拿到清单时，我生怕弄丢了、弄皱了，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我自己的首饰匣子里。谁知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她绞尽脑汁琢磨了一会儿，才终于知道后来怎么了，“后来我想把清单拿给凤华，谁知我那不长眼睛的丫鬟竟把胭脂水粉撒到了宣纸上！我怕老爷知道了生气，就一直没敢说，想着回头补一份给凤华……”
凤华听着这套说辞，不由得在心里冷笑——果然，阴险之人是想不出光明磊落的办法解决问题的。林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脑子里第一反应不是栽赃别人，就是陷害别人！
她心中不屑至极，表面上却淡淡一笑，起身走上前去，对柳老爷子说：“府上的丫鬟不懂事，拖下去打个二十大板也就罢了，爹爹切莫为了这点小事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欧阳璟一直从旁观望，直到林氏的丫鬟哭爹喊娘地被拖出去打板子，他才开口附和道：“本王觉得凤华所言甚有道理。不过是弄脏了一张清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大夫人已经亲自补了一份，也就无需再追究。”
柳老将军本就是怕璟王爷心里不满，此时，他见璟王爷都不追究了，自然也就落得侥幸。
“王爷宽宏大量，老臣不胜感激。”他将手里的宣纸折叠整齐，转身交还给凤华，“凤华，你就拿着这个作为参考吧。”
“好。”凤华点头接了过来，却没有直接收到衣袖里，而是再一次将其平展开来。
林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一劫，却怎么也没料到，柳凤华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仔仔细细开始审阅那单子上罗列的内容！
欧阳璟和柳老将军都缄口不言，谁也无意打扰凤华。
林氏虽然平日里在将军府上横行霸道，可是这会儿，却也免不了要心惊胆战。她究竟私自挪用了凤华多少嫁妆，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可最是清楚不过的。
若是柳凤华还像从前一样胆小怕事，那倒还好说。可是眼下，凤华已经摇身一变，彻底成了个厉害的角色。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林氏就不由得冷汗涔涔。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等着柳凤华再度开口。然而凤华就像故意折磨她似的，好一阵子都没有作声。
不过古话说得好，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凤华沉吟半晌，又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最后到底还是说到了正题。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清单乃是娘亲去世之前，和老夫人一起商议拟定的，”她望着柳老爷子说，“其中不单单包括我娘当年的嫁妆，还另有几家经营布料和香料的铺子，对不对？”
“没错，”柳老爷子略有迟疑地反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凤华心如明镜，表面上却故作不解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知为什么，凤华总觉得这单子里罗列的东西少了那么几样。”
柳老爷子闻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种事情就是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说，也不过是他女儿的嫁妆少了一部分而已；可若是往大了说，那边是他柳将军府霸占了璟王府的财产，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他紧紧地拧起了眉头，对凤华道：“拿过来，我瞧瞧。”
就在他仔细核对清单之时，凤华的视线看似无意地落在了嫡母林氏的脸上。
凤华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之意，目光轻蔑而又傲然，仿佛是在嘲笑林氏愚蠢且又毫无自知之明。
林氏咬牙切齿地瞪着柳凤华，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瞥向一旁的柳老爷子。她心里又怒又怕，只觉得这日子也是不如意到了谷底。
凤华在心中默默思量——这位嫡母向来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却从未想过她将来的日子将会比今日难堪十倍。不过不要紧，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得罪了柳三小姐究竟会落得什么下场。
这边柳凤华和林氏正在暗中较劲，那边柳老爷子盯着手里的那份嫁妆清单来回看了三遍，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末了，他气哼哼地抬头看向林氏，语气阴沉地说：“你过来。”
林氏自知心虚，半晌不肯挪动脚步，犹犹豫豫地说：“老爷，那个……”
“少废话！”柳老爷子打断了她的话。他横眉一挑，顿时便显露出崇成王朝一品大将军才有的气势，粗着嗓子对她吼道，“别等老子亲自过去拎你！”
林氏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挪到他旁边。
柳老爷子见她走近，二话没说，直接抡起一巴掌，“啪”的一声狠狠甩到了林氏的脸上！
林氏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捂着脸颊愣了片刻，而后才不可置信地扯嗓子嚷道“老爷！你、你怎能为了一个庶出的野丫头这样对我？！”
柳老爷子见她犯了错还如此冥顽不灵，不由得怒意更胜。
“你个混账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他一手攥着那张薄薄的宣纸，另外一只手指着林氏的鼻子，越说越觉得来气，不由得声调一扬再扬，“你私下将我府里的东西挪去贴补你的娘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和你计较过。可你现在竟然胆大包天，连凤华的嫁妆都敢动！你知不知道那些嫁妆从前是谁家的，今后又归谁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