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凤英穿着火红的嫁衣，登上了奢华而喜庆的花轿。
前来接亲的队伍十分壮观，一行人从柳府出发，风风光光往皇宫行去。
太子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新婚大典自然从头到尾都排场了得。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有人艳羡，有人嫉妒。
这些表面功夫都令林氏受用万分，然而对当事人柳凤英来说，一切就不那么美好了。
凤华没有离开璟王府半步，心里却清澈如明镜——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像“太子妃”这样响当当的名头，柳凤英是一百个不愿意要的。
柳凤英并不是淡泊名利之人。之所以内心里种种抵触，其实是因为她有一个倾慕多年的心上人。
那男子并非世家出身。
他只不过是一个饱读诗书却仕途不顺的穷苦书生，横看竖看都和柳将军府的嫡出长女门不当、户不对。
想必柳凤英自己心里也明白，她这辈子怕是都无缘和心上人结为夫妻了。
人心若已绝望，任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
凤华恰是得知了这件事，才料定柳凤英不会拒绝太子这门亲事。
整整一个上午，翠玉都小心翼翼地跟在凤华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快吃午饭的时候，小丫鬟终于忍不住了，凑近凤华，小声说了一句：“小姐，你、你别难过，也别太往心里去啊……”
凤华有趣似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问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第四十五章 风雪来袭
“大夫人给小姐你灌了迷药，强嫁给一个残废的丑王。”她停下来，观察了一下凤华的脸色，见她并无异样，这才继续说道，“平日里大家都不提这茬还好，可是如今，嫡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到了宫里，成为万人羡慕的太子妃……小姐，你心里不好受，翠玉都明白。”
凤华一直没打岔，听着她把话都说完，这才莞尔一笑，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丫头，你明白什么？将柳凤英嫁给太子，本就是我棋局中的一步。这步棋走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难过？”
“……棋局？”翠玉不解。
凤华笑着站起身来，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道：“走吧，去用午膳，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下棋。”
翠玉越听越觉得一头雾水，但也识趣地没再多问，只是跟着凤华一道往厅堂行去。
两日之后，便是老佛爷的诞辰。
清晨，天刚朦朦亮。文武百官纷纷从府上出发，携带家中女眷，一齐去皇宫里，等着给老佛爷祝寿。欧阳璟和柳凤华亦不例外。
从璟王府往宫里去的路上，凤华掀开轿子的窗帘，静静望着外面的街巷——干旱了一整个冬天的京都城，终于在这个宁静的清晨，迎来第一场大雪。
“瑞雪初降，倒是个好兆头。”
“你这么想，他人也同样这么想。”欧阳璟淡淡地说，“只是不知，这瑞雪究竟是为谁而降。”
“谁能在瑞雪到来之前，准备好温暖的炉火和防寒的衣物，这瑞雪，便是为谁而降。”
他们一路说话都像是在打哑谜，然而彼此又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默契，也是同盟。
过不多时，欧阳璟和柳凤华便抵达宫中。他们来的不算很早，摆宴的地方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凤华的视线略略扫过四周，看到林氏、陆老丞相、太子和柳凤英都已到场。
她凑近欧阳璟耳边，压低声音问：“哪个是昭仪娘娘？”
欧阳璟答道：“哪个都不是，她估计等会儿会和老佛爷一起到场。”
“老佛爷很宠她？”
“嗯。”
凤华抿了抿嘴唇，没再追问什么。
席间众人一边寒暄闲谈，一边等待今日主角的到来。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终于见到了老佛爷的身影。
凤华也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仔细打量着来人。
老佛爷上了年纪，头发都已花白，然而她衣着雍容，气度华贵，竟没有半分老态，反而给人一种威严压迫的感觉。
与老佛爷一同走过来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
“旁边这个就是昭仪娘娘？”凤华悄声问欧阳璟。
欧阳璟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她。”
凤华了然一笑，便不再作声。她坐直了身子，只等着过会儿好戏上演。
寿宴开始，群臣纷纷送上提前准备好的厚礼，满面笑容地夸赞当今圣上孝顺仁义，祝福老佛爷福如东海。
轮到欧阳璟时，凤华与他一同走上前去。她已经提前跟他讲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一切听她的安排。于是，欧阳璟便由着她演戏，自己只负责在旁边欣赏她的一颦一笑。
凤华也和其他人一样，先奉上几句吉祥话，然后将贺礼双手奉上。
老佛爷笑着接过来，年迈布满皱纹的手指摸了摸礼盒上精致的纹路，十分满意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照理说，这时候凤华应该退下，给下一位大臣腾地方出来。可她却不按套路出牌，当场问道：“老佛爷不打开瞧瞧这匣子里的宝贝么？”
老佛爷依旧笑着，只道：“哀家回去再看，也是一样的。”
“哎……”凤华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声，“真可惜，其实凤华想送给老佛爷的小惊喜，其实藏在这里面呢……”
“难为你一片孝心，那哀家就现在打开，看看你这小丫头究竟给哀家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老佛爷说着，打开了手中的木匣。
第一眼，她看到了匣子正中央，一对雕工精巧的玉筒，那玉筒上分别刻着“福”和“禄”两个字，象征着福禄双全。
可是下一刻，她却发现，包裹着这对玉筒的华美布料，竟然是——云！绫！锦！
啥时间，老佛爷脸上慈祥的笑容消失了，而立于她身后的昭仪娘娘，早已在一瞬间变得脸色惨白！
－－－－－－题外话－－－－－－
祝小可爱们平安夜快乐，记得吃个大苹果喔！
☆、第四十六章 当堂对质
老佛爷语气严肃地问：“这云绫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这是之前府上的陆侧妃作为见面之礼，特意送予我的。”凤华故作不解，“我瞧着料子质地极好，便一直没舍得用，直到这次给您老人家准备寿礼，才……”
她还没说完，老佛爷就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反问：“你说的陆侧妃，可是陆丞相的千金，陆辛？”
凤华点点头，又道：“陆妹妹说，是宫里的昭仪娘娘送给她的，我想着，从宫里得来的锦缎，定然是好东西了。怎么，老佛爷觉得这云绫锦……有什么问题？”
她这话说完，不禁老佛爷沉默了，周围所有人都在瞬间安静下来。
没等老佛爷再度开口，昭仪娘娘便急急地冲到柳凤华面前，厉声喝道：“本宫从未见过这东西，你为何血口喷人？”
凤华凝视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凤华一直以为云绫锦是上乘的料子，我方才说，娘娘将这等好物慷慨赠给陆妹妹，这怎能算是‘血口喷人’？”
她半眯着眼睛瞧着面前的华美妇人，目光里满是挑衅。
“你……！”昭仪娘娘一时无言反驳。
凤华顿了顿，又乘胜追击：“还是说，昭仪娘娘一看到云绫锦，就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凤华‘血口喷人’了？”
昭仪娘娘被她噎得没话说，正在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摆脱与此事的干系。
然而就在这时，老佛爷沉声问道：“陆辛怎么没来？叫她过来，哀家有话要问她。”
凤华闻言立刻跪下来，磕头道：“老佛爷！陆妹妹前些日子已经……”她话音未落，人已哽咽。
皇帝在一旁听到这话，蓦地变了脸色，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今日乃是母后生辰，你竟敢将已故之人的东西拿来送予母后，简直罪不可赦！”
“凤华知罪！”
一直沉默的欧阳璟，却在这时淡淡开口：“这件事，是本王的主意。”
皇帝拧着眉头看向他，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陆辛在我府上善用私刑，我气不过，便罚她禁足反省，连老佛爷的诞辰寿宴也不让她参加。”欧阳璟一板一眼地编瞎话，眼都不眨一下，“陆辛是个孝顺姑娘，便将自己珍藏的云绫锦拿给凤华，拖她在寿宴上一并赠予老佛爷。这本就是一片孝心，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只不过，她自己却没等到这一天，便悬梁自缢了……”
皇帝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老佛爷，问道：“母后，儿子知道您看这东西不大顺眼，大不了将它扔了就是。孩子们也是一片孝心，您只当收了心意就好，切莫气坏了身子。”
老佛爷冷哼一声，随手将木匣子往旁边一扔，一对精雕细琢的玉筒登时摔得粉碎，散落在云绫锦上。
她的目光落在柳凤华的脸上，沉声说道：“陆辛与哀家向来亲近得紧。以往每一年，她都在哀家生辰之日进宫来。可今年，你刚嫁入璟王府，她便选择在哀家的寿宴之前自缢！柳凤华，哀家只想问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题外话－－－－－－
圣诞节到啦，祝每一位小可爱都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幸福开心每一天！
☆、第四十七章 瑞雪为你而降
凤华虽然还跪着，但却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老佛爷，理直气壮地回应道：“凤华冤枉！陆妹妹生前与我掏心掏肺，几乎无话不谈。她之所以如此决绝了断自己的性命，实是有太多苦楚压于心头，令她不得安眠……”
“比如说？”
“比如……”凤华故意停顿片刻，而后一字一顿地答道，“南疆。”
没等老佛爷开口，倒是皇帝先开口反问：“南疆？和她有何关系？”
她迟疑道：“这……凤华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皇帝只此一字，却颇有分量。
“既然吾皇有命，凤华自然不敢欺瞒。”她字字清楚地抖搂出一个天大的秘密，“据陆妹妹所言，昭仪娘娘不止一次拜托她给陆老丞相传信，这些信件的内容，都和南疆有关。昭仪娘娘之所以将云绫锦赠予陆妹妹，也与此事有关……”
昭仪娘娘一巴掌甩在柳凤华的脸上，怒道：“信口雌黄！本宫素来不问朝政，更从未与外臣联络过！你如此陷害本宫，究竟意欲为何？！”
皇帝皱眉，看向陆老丞相：“陆卿，此事你怎么说？”
陆老丞相走上前去，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罪臣勾结南疆，无话可辨，甘愿受罚。”
若是在从前，陆老丞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与南疆有任何瓜葛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陆辛之死成了堵在他心口的一块巨石，而她的死因则更是令他辗转几日，彻夜难眠。
女儿的离世，是陆老丞相心里的罪。而他已下了决心，在何时的实际，承担自己应受的责罚。
所有人听闻他这句话，都已震惊得目瞪口呆。
皇帝铁青着脸，再度开口：“那朕再问你，可曾将南疆之事传给昭仪？”
“确有此事，否则……”陆老丞相痛心疾首，“小女陆辛也不会如此恨我，竟用那样的方式惩罚我！”
昭仪见状，立刻“噗通”一声跪下，大喊：“臣妾冤枉！求皇上明鉴啊，皇上！”
皇帝却心如明镜——陆老丞相承认与南疆勾结已是死罪，将死之人说出来的供词，往往比活人喊冤更可靠。
他一步一步走到昭仪面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沉声道：“枉费朕这么多年独宠你一个，你竟私下里与南疆有所牵扯，暗藏心机背叛朕！”
昭仪被他掐住下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给旁边的太子递眼色。
然而，太子却还是不顾一切地站出来，跪在地上给皇帝磕头，主动承认道：“母妃做这一切都是为儿臣着想，父皇若是责罚，就罚儿臣吧！还望父皇看在母妃与您相携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听闻这话，皇帝怒极反笑，缓缓地松开了手。昭仪娘娘浑身瘫软，跌在地上，早已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挽救眼下的局面……
昭仪，太子，陆老丞相。
皇帝的视线从他们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颤抖地指着他们，说：“好，很好！你们联起手来把朕耍得团团转，今日朕便让你们知道，这江山到底是谁的！传朕的旨意……”
然而，圣旨尚未出口，寿宴上却已乱成了一团！
“老佛爷！”
“您醒醒啊老佛爷！”
“宋太医，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瞧瞧啊……”
皇帝猛然回头望去，才看见老佛爷已经晕了过去！
妃子们手忙脚乱地搀扶起老佛爷，太医纷纷围上来，众人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柳凤华平静地看了一眼欧阳璟，摆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