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正如他们刚刚见面时那样灿烂;可是她的五官已经长开,看着与那年又不尽相同:“师父?”
宁白钦紧握长锥的手在不停颤抖,这双手,握着名器青冥剑不知斩杀了多少江湖余孽,可是现在居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慢慢开口,居然连声音都是抖的:“纷纷,听话……闭上眼睛。”
叶纷轻轻合上双眼。
突然,肩膀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能感到,锋利的锥子在她的肩膀上正在一点一点地钻出一个洞来,锥心刺骨的痛,好象有人拿着刀一下一下地在心上剜,在骨上剔。
她咬牙忍耐,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肩膀处的血也一滴一滴地打在宁白钦的手上。
宁白钦看了看脸色青白的叶纷,咬咬牙,锥子向前一钻!
“啊——!”这疼痛简直不可忍耐,她的手指紧紧抠住勒住她的链子,嘴唇都咬出了血!
那喊声太凄厉,楼朝隐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小楼……”苏乘风平淡地拦住他:“你觉得,是让她现在受罪然后活下来好,还是让她在痛苦中死去好?”
宁白钦的手在抖,汗从额头一点一点滴下来。
粗糙的锥子摩擦着血肉,那样的疼简直不可想象,叶纷惨叫一声,终于昏了过去。
刺骨的疼痛,让她很快在昏迷中醒过来,平时看江湖小说,皆以为里面的各种酷刑是夸大其词。如今她身临其境,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这江湖不是一个RPG游戏,这些活生生的人也不是NPC,她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这场行刑与她而言就是一次无休无止的折磨,她始终不敢睁眼,疼痛一波一波如潮水袭来,神智慢慢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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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慢慢垂下,宁白钦终于忍不住了:“苏前辈,她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只不过踏错一步,就要受到如此折磨吗?!”
“这江湖本就如此。”苏乘风无视他的愤怒,淡淡道,“无因亦无果,你犯了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说刚才宁白钦还对苏乘风抱有一丝幻想,那么他现在彻彻底底地醒了:“做人留一线,前辈,我要带她回千剑宗!”话毕他也不等苏乘风的回话,旋身手肘一击,就击昏了守在叶纷身边行刑的两个男子。
苏乘风身为八大舵主之首,他不开口,单了了等人又怎会让宁白钦把人带走,当下轻叱一声,前去围攻。
而宁白钦的第一剑客之称,又岂是徒有虚名,他抽出腰间那柄名动天下的青冥,青冥出鞘,剑吟嘹亮清远。他动作极快,挽了一个剑花,就挡住了如潮水的攻势。
“都停下!”一直冷眼旁观的楼朝隐突然身形一动,插入宁白钦和众人之间。单了了收招不及,一柄团扇斜斜挥出,正巧割着楼朝隐的脖子而过!
他愣了愣,直到看到地上喷出的血液,才抚了抚自己的脖子。
在场的人似乎都惊住了。
楼朝隐揉了揉眉心,面容疲惫:“师叔,让小楼走吧。让她离开黑白门……”说话间,他的腿一软,整个人朝地上倒去。
单了了似乎被刚才的状况吓住了,她在最前方,见此状况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扶,平时风雨不惊的团扇佳人,声音都带了哭腔:“门主!”
楼朝隐苦笑:“师叔,我本就是个废人,现在这个结果正好省事了。师叔,看在阿影的份上,请您放楼歌一马!”
“……”苏乘风不说话。
楼朝隐脖子上的伤犹在喷血,他面如金纸,却仍旧强撑道:“苏乘风,我以门主之位,令你不许追究楼歌之事!”
他这话说得极重,单了了的攻势一向凌厉,苏乘风已知他无救,他在临死关头说出这话,苏乘风只得答应:“好。”
“小楼是个好苗子,难得的良才,请你一定要珍惜。阿影死后,我颓废了许久。直到那日叶岱给我传信,我才知道她已经涉足江湖,并且来到金陵……当时在客栈遇到她,我就动了把她接来的心思。”楼朝隐看向宁白钦,“黑白门的绝学,大半我都已传授给她,有你的看顾,相信她不会走弯路。”
他的声音是钻入宁白钦耳中的,宁白钦看着楼朝隐,郑重地点头,也传音入密:“我会看顾她,好好教导她。”
“或许是因为我身在江湖,所以命中注定只能短暂停留。你走吧,带着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完成啦_(:з」∠)_接下来女主要大换血了。
有读者说看完这一章整个人都不好了,小虐怡情……原谅我吧。她师父其实并没有下狠手,刑罚没有完成的。_(:з」∠)_
毕竟女主这一路,除了叶朗时不时找点事儿,其他都太顺了。其实破壳重生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
没有磨难,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成长。
希望我能写出你们心中女主成长后的样子。╭(╯3╰)╮
所以都不要弃文嘛!尔康手!相信我接下来还是很欢乐的!女主的逗比属性不会改变的!
坚持下来的小伙伴都是萌萌哒!
☆、一逗
苏州。
千剑宗山门外。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车舆,四匹龙骨骏马齐驾,步伐竟然出奇地统一;黑楠木的车身上缠绕着着细枝蔓叶构成的一个“剑”字,雕工着实可嘉;马车窗棂和车门处都垂着金丝绣锦,周围小跑着两列侍卫。车舆右侧,一位面容冷峻的锦衣男子策马而行,胯/下的马也是难得的神骏。
车舆行至白玉阶下,稳稳停住。等在那里的是一群白衣蓝缎的姑娘,见车舆停下,行动有序地把车舆内昏迷不醒的人抬出来,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竹架上,抬起就走。
锦衣男子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旁边的小厮,抬脚跟上前方的竹架,边走边扬声问道:“宁空何在?”
紧跟身后的一个声音:“宗主有何吩咐?”
“速把姜如意请到西侧院来!”
·
姜如意是江湖上著名的神医,某次被仇家追杀,被宁白钦所救,为报救命之恩,一直住在千剑宗,医治众人。
西侧院房屋疏朗,竹架轻轻搁在地上,上面的人被转移到了屋内的床榻上。这一番动作下来,床上的人仍旧昏迷不醒。
姜如意提着医箱迅速赶到,看到榻上人的状况,眉头一皱,立刻出声赶人。
屋内的一干人员,包括宁白钦在内都被赶了出去。姜如意带着她自己的两个童子忙活开来。
床榻上的人正是叶纷。那一场刑罚,因为楼朝隐的意外事故终于没有真正进行下去。宁白钦行事风清月朗,在向黑白门众舵主,带着叶纷马不停蹄回宗。
这一场治疗,持续了许久。月上柳梢,姜如意擦着汗从门中走出:“宗主。”
“嗯。”宁白钦望着门中,眼里掩不住的担忧,“怎么样?”
“伤势只是看着凶险。”姜如意见多了这种情况,神色平静,“但是伤口在肩膀上,未伤及筋骨,并无生命危险。”
“那她的武功呢?”
“术前我已施针互助她的筋脉,大半武功是没有问题。”
宁白钦吁了口气。
“不过……”姜如意话锋一转,“她的右肩,本就有旧伤,再加上如今的新伤,日后要注意的是练功也不能太过用力,恐留下旧疾。当下之策,唯有好好静养。”
“右肩有旧伤?”宁白钦浓眉微蹙,当日行刑,他一切动作都隔着衣衫,今日如果姜如意不提,怎会发现她还有旧伤。她这段时间在黑白门,究竟经历了什么?“好,多谢姜姑娘。”
姜如意留下了一个女药童守在叶纷屋里,自己先行离开。宁白钦入内探望,叶纷躺在已经收拾妥当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宁白钦惯经大风大浪,见她已然无恙,嘱咐了女药童几句,又安排了两个侍女昼夜守着叶纷,也离开去布置各种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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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纷是被疼醒的。虽然宁白钦并没有用狠劲儿,可是肩膀上的伤,的确不假。况且刚上了药,自然疼痛非常。
她眨了眨眼,微微一动,立刻就有一个侍女凑过来:“楼姑娘?”
“我……”她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她闭上嘴巴,指了指略略干裂的嘴唇。
侍女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看见她的动作心领神会,忙忙地去倒了一杯水,先扶她坐起,然后把水送到她的唇边。
叶纷就着小侍女的手喝了,然后哑着嗓子道:“姑娘,谢谢你。”
“楼姑娘不要客气!”小侍女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很是天真可爱的模样,“楼姑娘喊我小乐就行。”
叶纷听她称呼自己楼姑娘,心下清楚必是宁白钦安排的。她如今被宁白钦带回来,如果继续用叶纷之名,叶朗听到风声少不得要追过来。她明白叶纷这个名字,是真的离自己远去了。
她刚醒过来仍是虚弱,少不得要继续歇着。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不久前的场景,那样的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浩劫,她相信自己会一生铭记。
沉沉睡去之前,她还在想:师父把我带走了,义父应该很难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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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内心自有一种安宁的归属感。叶纷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她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小乐和另外一个名为晴儿的侍女早就守在一旁,看到叶纷醒过来,立刻捧上各种洗漱用具。叶纷并不是很习惯她们的服侍,奈何肩膀的疼痛让她的右手行动极为艰难,只得让二人帮忙。
她洗漱完毕,小乐和晴儿端着一个精致的小桌放在床上,桌上放着两碟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芫爆仔鸽看起来爽口而不腻,和清淡的草菇西兰花搭配起来,更为合宜;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玉米粥,看起来更是软糯可口。
叶纷心花怒放。
大快朵颐之后,她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不要太享受啊。
她尝试着闭眼,却毫无睡意。正在挣扎之间,有人敲门:“楼姑娘,您的药。”
拖着托盘进来的是一个女药童,她坐起来,抱着碗咕嘟咕嘟地喝了,复又躺回床上。
谁料堪堪闭眼,又有人敲门。
叶纷以为又是哪个侍女,眼睛也没睁,扬声道:“进!”
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却没有脚步声,叶纷狐疑地睁眼,就撞进一双含笑的凤目里。
其实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并没有多久,可是中间发生了太多事,如今乍然见到他,居然有种走过了兵荒马乱、越过了千山万水才得以见面的感觉。
叶纷毫无征兆地红了眼眶。
“哎……”宁慕怔了一怔,坐在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纷、纷纷,你别哭啊。”
叶纷挣扎着坐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宁慕看着很心疼,倾身把她搂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纷纷别哭,到家了,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不哭哈,乖。”
那语气太温暖太柔软,叶纷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嗯,到家……啊!”
她叫得太惨烈,宁慕吓了一跳:“怎么了纷纷?”
叶纷从宁慕怀中挣脱出来,对他怒目而视:“你拍着我的伤了!”
“对不起对不起!”
叶纷抽抽搭搭地:“没事儿,反正疼习惯了。”
宁慕更心疼了。
叶纷仔细端详他,他今日身着一身雪青锦袍,身上系着一件乌黑的披风,眼眶有些许发黑,下巴上胡茬微露,明显是匆忙赶回来的。几月不见,他的线条愈发刚毅俊朗,原本清澈如水的凤目,居然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渊。
他的变化太过明显,她忍不住就问了:“身为盟主,很累吧?”
宁慕一怔,然后微微一笑:“不累。”
他虽然如此说,可是叶纷怎么会信。他以十七岁稚龄担任盟主之位,统领整个江湖,不服的人自然不少。况且他这个人从不服输,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在其位自然要谋其政,怎会轻松。
“累了就歇一歇吧。”
“好。”
他是叶纷在离开江南十二坞之时,最初触及到的温暖。
或许这世间有太多值得人留恋的东西,可是这尘世间繁芜的诱惑,有时候,还不及一句话、一个眼神更让人刻骨铭心。
叶纷静静地看着宁慕,她的目光太专注,但是宁慕这样的脸皮哪里抗不住,反而笑眯眯道:“怎么,爱上我了吗?”
叶纷从回忆中惊醒,看见宁慕似笑非笑的模样,立刻红了脸,抓起枕头就向他身上打:“别胡说!”
“那你脸红干嘛?”宁慕看她的确羞得不轻,也不再打趣,看了看她包裹得厚厚的右肩,“疼么?”
叶纷佯装轻松:“不疼!”
“真不疼?”宁慕不怀好意地戳了戳。
“哎!”叶纷吃痛,立时柳眉倒竖,“干嘛呢你!”
宁慕虽然知道有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