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画面。楚煜连连按下快门,她听见声音,回头来瞧,微笑招手,道:“快过来,这只松鼠,好可爱。”
楚煜看着显示屏,画面停留在她挥手的样子,嘀咕:“哪有你可爱。”
明春山并不高,两人走走停停,间或讲个故事,很快便到了山顶的寺庙。大雄宝殿前有一块平地,楚煜让林未然摆了许多姿势,复又取出三脚架,设好定时,数着倒计时,跑过去,将她扯在怀里,下巴往她头顶一搁,顺便比了两只剪刀手在她脑袋两旁。
这里视角开阔,能眺望霁城全貌,反方向远望,隐约可见远处的雪山半浮在云层之上。林未然兴起,叮嘱楚煜一番,自己跑去相机旁,调试片刻,将他临风而立的姿态纳入相框之中。
楚煜刚进大学的时候,有位师兄苦口婆心劝诫道:“一定要学好摄影。注意,此处所说的摄影,不是拍山拍水,而是拍女朋友。长相再怎么抱歉的女生也有惊艳的角度,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千万不要抱怨什么‘人丑不能怪摄影师’。要知道,你把雪山大河拍得那么美,给你亲给你抱给你暖床给你生儿子吗?!重点要清晰啊,孩子们。”
虽说他觉得心上人美得360度无死角,不过还是狠下了番功夫,才有了如今的拍摄水准。结果一瞧林未然的照片,构图光线对焦,全无可挑剔之处,全然不像是刚刚接触专业级相机。
寺院后有棵景点标配型的姻缘树,楚煜想入乡随俗,挂个同心锁。林未然觉得没意思,可看他脸色不佳,便同意了,就当哄他开心。买了锁,值班僧人在现成的红丝带上写上两人的名字,分别系在两人的锁上。
姻缘树达四人合抱之巨,金属栅栏将之团团围住,同心锁便密密麻麻地挂在栏杆上。林未然将自己那把锁锁在楚煜的锁上,楚煜将两人的锁锁到栏杆上。
“钥匙呢?”
楚煜从口袋里掏出两条银色项链,吊坠是一枚精致的钥匙。他拿住钥匙尖,轻轻一扣。竟然是空心的,恰好够容纳同心锁的钥匙。楚煜把自己那枚放进去,重新扣好,拎着细长的项链,放在她面前。
“竟然是早有预谋。”林未然探头,任他给自己戴上。钥匙恰好垂在胸口,很合适。
楚煜将另一条项链放到她眼前,道:“嗯,我预谋了好几年了。大一第一次来,就在预谋了。”
林未然如法炮制,将项链给他戴上。岂料还没收回手,已被他顺势抱紧,感觉他在耳边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寺院后是三清别墅区,一半私宅,一半旅游区,各项配套设施都很齐全。楚煜不再叽叽喳喳,牵着她,默默地往别墅区走。
“楚煜。”下了段台阶,林未然停下来。
他在下一阶,回头来,两人正好平视。
“我拍照你不喜欢吗?”
他低头,道:“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不高兴了?”林未然悠悠回味过来,轻声道,“是一个前男友教我的,你很介意吗?”
楚煜一脸委屈:“不介意。”
“都是过去的事了,除非特意提起,我也不会想起来。”
“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发完脾气,他又开始忐忑,若惹她生气了,该如何是好。
她却微微一笑,食指在他脑门儿上一戳:“蠢!都在一起了,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若有事,你要和我说,不许一个人生闷气,还来气我。”
好像……是这个道理。楚煜挠挠头,攥着她的手,继续走。
“给你讲个故事吧。”
楚煜心头一个咯噔,要讲她跟前男友的恋爱经历了?
他不吭声,林未然便讲起来了。
有一天阳光灿烂,一位男士独自吃着早餐,看到花园里有只独角兽在啃玫瑰花,他便跑去楼上,将妻子唤醒,告诉她花园里有只吃玫瑰花的独角兽。
楚煜闷闷插嘴:“独角兽不是神话故事里的动物么?”
林未然莞尔:“对啊,妻子就是这样回答的,然后继续睡觉了。”
男士下楼去,给独角兽喂了束百合,回头又去将妻子喊起来,给她讲了一遍。
“有病?”楚煜回头瞅了她一眼。
林未然明显憋着笑:“嗯,他妻子也是这样想的,认为他有精神病,要把他关进精神病院去。”
然后男士又对他妻子说,那只独角兽额头正中有只金色的角。妻子不理他,继续睡觉。等男士再回到楼下,那只独角兽已经不见了。
楚煜不明所以:“然后呢?”
“然后啊,他妻子就给警察和精神病医生打电话,让他们带着拘束衣。等人到了,她对他们说,她丈夫告诉她,早上看见独角兽了,还吃了百合花,额头正中长着金色的角。”林未然顿了顿,接着说道,“然后,警察和精神病医生就把她抓住了,给她穿上了拘束衣。男士回到屋子里,警察就问他是否对妻子讲过那些话。男士很纳闷儿,怎么可能呢?独角兽不是神话故事中的动物么?”
楚煜:“……”
林未然被他一脸郁闷的样子逗笑:“从此以后,男士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楚煜:“……”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什么道理?”林老师循循善诱。
“别高兴得太早?”
林未然连连点头:“Don’t count your chickens before they are hatched。”
“蛋还没孵,就先别数小鸡仔了?”
林未然笑眯眯地说:“如意算盘别打得太早了。”
楚煜皱着眉:“你是想说同心锁的事吗?”好好一腔热情,瞬间无处着落。
看他这样子,林未然也笑不出来了,颇有点尴尬:“我只是想逗你开心。”可她其实不擅长这活儿,只是突然想起这个故事,觉得有趣,便同他说了。
楚煜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倏尔咧嘴直乐:“未然,你真可爱。”
“那你别闷闷不乐了。”
“我很开心。”楚煜捏捏她手心,只觉幸福满得溢了出来,转瞬便漫天匝地都是,藏也藏不住。
再走一段,有一条林间小道,楚煜兴致勃勃:“走,我们钻小树林去!”林未然忍不住拍他。
穿过一段密林,眼前豁然开朗。青青的草地,汩汩的小溪,遍地盛开的紫云英,如梦似幻。
暖风拂来,林未然不禁深深吸气,赞叹道:“华兹华斯写过一首《黄水仙》,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A host of golden daffodils; Beside the lake; beneath the trees;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就是眼前这样子,真美。”
不啻于迎头一击,楚煜讷讷道:“写的什么?”
林未然反应过来,想了想,道:“一刹那瞥见一丛丛、一簇簇金黄的水仙;树荫下,明湖边,和风吹拂,舞姿翩跹。”
楚煜红着脸,道:“我六级分儿可高了。”
“诗歌乍听来不好理解,很正常,是我情不自禁。”
“可是……”
“嗯?”
“我觉得,还是你美。”
林未然已走出几步,裙裾飞起来,发丝也凌乱了。回头冲他笑笑,继续往前走。花田中有一堆岩石,楚煜跟着她,在一旁坐下。
“未然,我们在这儿坐一会儿,我给你画像,好不好?”
“你还会画画?”
楚煜有些不好意思:“钢笔画。”
其实是有备而来,钢笔和速写本都在背包里。林未然看他低头忙碌,胸中悠然升起柔柔的情愫,脱口而出:“楚煜,你画画,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楚煜大喜过望。
“我不太会唱歌,能拿得出手的就一两首,若是不好听……”
“光声音就跟歌儿一样好听。”
真是个小孩子。这念头划过去,林未然没有说出口,轻声唱道:“呼んでいる胸のどこか奥で,いつも心踊る梦を见たい,かなしみは数えきれないけれど,その向こうできっとあなたに会える(胸怀深处呼唤不断,雀跃的梦挥之不去,尽管悲伤的情愫难以数计,必定在去往之处与你相会)……”
起先楚煜愣愣地听着,渐渐回过神来,就着歌声,刷刷落笔。细细的发,小小的脸,荏弱的身姿,纤细的脚踝,尽在笔尖。
画五官的时候,楚煜想起来,最初自己笔下的她,看起来总是有些怪异。后来读了些书,查了些资料,懂了些理论知识,才渐渐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她美得挑不出一丝儿不妥来。
三庭五眼,四高三低,她的脸几乎是这两个要求的模板。当然,两眼间的距离比其他四个部分略宽一些,于是总给人天真烂漫之态。不论是带着婴儿肥的青春期,还是胶原蛋白均匀妥帖的成年期,不拘装扮,都能美得清纯可人,毫无攻击性。而且她皮肤白皙清透,唇红齿白,在普通人里,实属难得的皮相骨相俱佳之人,因此淡妆浓抹,俱皆相宜。不过,好像没见过她上妆的样子呢。
歌声渐悄,速写本上她的形象已栩栩如生。
“《千与千寻》的歌,”楚煜停笔,望着山坡下成片的红色屋顶,心中一片熨帖,“这首歌的英文名是《Always with me》。”
“我唱的能听吗?”林未然不搭腔。
他扭头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好听。我还要。”
林未然思索着还会唱什么,他补充道:“再听一首就能画好了。”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楚煜落笔极快,仿佛已练习过无数遍。摇曳的紫云英,迅速绽放在纸面上。
歌声刚落,他满意收笔,得意洋洋地送到她面前。
画中的林未然坐在漫坡紫云英间,托腮望着远方。初夏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裙摆,微微飘荡。寥寥数笔,尽是风流。
“你真厉害。”
楚煜小小声,解释:“英语课好无聊,总画你。今天终于画了最像你的。”
风又起了。林未然抿唇一笑,手指顺着头发拂过脸颊,将几缕乱发别在耳后。
楚煜眼里有些茫然,林未然问道:“怎么了?”
他好像没听见,兀自倾过身去,握住那只手,低头,吻下去。
意乱情迷间,感到她细弱的手指落在自己僵硬的肩膀上。
山风徐徐,山花烂漫,山间一刹,人世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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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 3
? 3、
六月里,霁城间断下了几场大雨,气温骤然升至30度,盛夏如约而至。
旧空调呼呼运转一会儿,呜呀一声,好像是打了个嗝,复又投入漫长的吸气吐气运动中去。
楚煜听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望着林未然出了神。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打字飞快。她的坐姿站姿一向端正,脊背挺直,肩膀舒展,纤长的脖颈略往后仰。有一天路过艺术中心,看到舞蹈演员的海报,他才反应过来,为何总觉得她气质极佳,原来竟与舞蹈演员的姿态如出一辙。
“未然你会跳舞吗?”楚煜撑着下巴,出声。
林未然敲完一段话,这才扭头看他,笑道:“华尔兹算吗?”
楚煜猛地回神,嘿嘿傻笑:“我、我……”
“又犯傻了?”
他嘟着嘴凑过来:“亲亲,亲亲!”
林未然好笑地看着他,不说话。等了片刻,他跳起来,迅速地偷个香,坐了回去,脸红红地盯着她。
“鸡翅该腌好了,我去放烤箱,”林未然起身往厨房去,“你复习好了吗?不是说明天有一门专业课考试?”总分心看她,不知道认真复习过几分钟。
“好了,”楚煜闷头跟着往厨房走,怏怏不乐,“未然,我们出去约会吧。”
林未然将烤箱门关上,转身瞧他,像看着要糖吃的小屁孩儿,无可奈何:“考完试再说,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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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春山那日,楚煜色胆包天,抱着她亲了老半天,起初她呆呆的,没反应,后来被他吮得痛了,只得摸摸他脑袋,轻轻回应,教他如何温柔地亲吻女友。
渐入佳境,他却突然推开她,背过身去,蹲着。林未然不明所以,跟过去看,才发现他连脖子都红透了,觑她的目光也颇有几分愧疚。
变着法子追问几遍,他支支吾吾:“我……我想……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把自己缩小,抱着膝,偌大个子蜷成一小个,林未然慢慢悠悠地悟了:“你……想打架了?”
他差点哭出来,弱弱点头。林未然笑得前俯后仰。
他满眼困窘,嗫嚅:“最近总会想……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每次一牵手,它自己就动了。第一次牵你手,那晚想了你五次。”说罢他垂着头,听候发落。
待他缓过来,坐回石头上,林未然才宽慰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不怪你。”
他猛然抬起头,满脸惊喜。
“大概……或许……可能……说明我对你有吸引力吧,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