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棋局当中的郭天宇没有意识到由于这局棋的失利连带着影响到另一盘棋的进行,或许是那一瞬间的攻防挥在脑中挥之不去,年轻的棋手在和程晓鹏的官子战中屡屡走出失招,不仅没有将先前的差距缩小,反而被黑棋趁机在中腹挖去一目,此时全局已经只剩下一目两目的小官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算当年官子功夫号称天下一品的李昌镐来了也只能徒呼奈何。
“嗯,我知道了。”纪长风也觉察到同伴在官子战中有失水准的表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虚名
棋局很快结束了。
胜利在望的程晓鹏在接下来的收束中并没有给郭天宇以翻盘的机会,顽强地将微弱的优势保持到了终局。
没有必要收完单官,郭天宇很清楚自已将以一子之差输掉这一盘棋。
“你的运气不错。”年轻棋手用向对手恭贺表明自已放弃了战斗。
“呵呵,谢谢。”程晓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地笑着答道:对方说的没错,自已这盘棋的确是非常走运,尽管水平有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自身边那个小男孩儿长考之后,对面年轻棋手原本冷静精确的招法便似乎乱了分寸,白棋几处必走的绝对先手居然反被自已抢到,连他自已都感到有点意外,不过就算是这样,下到最后黑棋也不过是盘面仅仅领先七目,要是按照分先对局贴还三又四分之三子的标准,自已还要输上半子呢。
“不客气,运气也是棋艺的一部分。”嘴角微微一咧苦涩的一笑,郭天宇转身离开了棋客。
“呵,飞飞,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刚才把他的思路搞乱,这一关我过得去过不去还很难说呢。”把关棋手走远了,程晓鹏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拍着身边小男孩儿的肩膀感谢道。
“把谁的思路搞乱?”小男孩儿搞不懂程晓鹏说的是什么意思,瞪大眼睛迷惑不解地望着年轻的高中学生。
“呵呵,就是右边点的那一招啊,从那以后他在我这盘棋里走了好几步缓招,要不是有那几步缓招,我哪儿可能撑到官子结束啊。怎么?你没觉察到吗?”程晓鹏笑着提醒道。
当小飞飞走出那招反击妙手之后,这了应付这一意料之外的巧招郭天宇花费了五六分钟去计算其中的种种变化。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程晓鹏想好自已的下一招后还有空闲心去关心别人的棋局。
“噢,你说的是那一招呀?嘿嘿。”被对方提醒之后,小飞飞这才恍然笑道。
高度的精神集中力可以帮助棋手发现在一般情况下很难发现的手段,而这也是成为真正高手所必需的才能之一,假如一名棋手在实战对局中总是很容易就被棋盘以外的事物所干扰,很难想象他在围棋的天梯上攀到多高。
不象程晓鹏那样能够一边下着自已的棋,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的棋局,小飞飞一旦战斗开始便会把自已所有的力量投入进去,这一方面固然和小孩子的思想单纯没有过多的杂念有关,另一方面也和他一直受到的系统训练密不可分。
“喂,棋下完了,可以走了吧?”坐在旁边等了半天的丁立梅两壶茶水都喝进去了,总算耗到这里的对局告一段落,于是赶紧走过来催促道。
“走喽,玩跳床去喽!”棋下完了,小孩子好玩的天性再次回到小飞飞身上,一声欢呼,小男孩儿跳下椅子冲到妈妈身边拉着丁立梅的手兴奋得又蹦又跳。
“哎,小弟弟,别走呀,再下一盘就能拿到段位证书啦!”以为对方不知道今天这次活动会有特别的奖励,程晓鹏连忙大声提醒着。
“段位证书?那是什么?”小飞飞奇怪的问道。
“呵,真是个小孩子。段位证书就是证明你围棋水平的证书,有了它人家就知道你的棋下得好到什么程度啦。飞飞,这个机会可以很难得啊,按照正常的情况,想要获得段位证书要么参加段位比赛,要么就得到棋院参加专门的测试,又费时间又得花钱,现在你过了第二关,只要再和有棋院授权签发段位证书的高段棋手下一盘,不管胜负最少都能拿到初段证书,机会难得呀!”没想到这个棋厉害得难以想象的小孩子居然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程晓鹏笑着给他解释着。
“哦,原来是这个呀。那我就不下了。李老师说过,‘对于强者,段位是没有意义的。”听完程晓鹏的解释,小飞飞嘻嘻一笑,还是拉着丁立梅的手离开了茶园。
“对于强者,段位是没有意义的。。。。。。,呵呵,这个小孩子,说出话来还真有点大高手的味道。”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再看着小男孩儿幼嫩的身形,程晓鹏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呵,怎么?有感触啦?”仿佛是看到了程晓鹏内心的波动,郝志强来到高中学生身前笑着问道。
“是呀,郝老师。您不觉得这句话很有哲理吗?”见是郝志强在问自已,程晓鹏反问道。
“呵,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吗?”郝志强笑着问道。
“出在哪里?”程晓鹏好奇地问道。
“在第四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日方先锋依田继基以破竹之势连胜中方六位高手,直逼不动擂主聂卫平九段帐前,而他当时的段位只有七段,所以很多都对这么年轻的棋手有这么强的实力感到好奇,并就这个问题向日本代表提问。当时的日方发言人大枝雄介就是这么回答的。虽然在随后的比赛中这位日本围棋希望之星被聂卫平九段击败,但这句话却流行开来,成为年轻棋手激励自已勇于挑战强者的座右铭。”郝志强微笑答道。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从这短短的十二个字中,郝志强知道自已的老朋友又教出了一位好学生。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反省
一天的活动接近尾声,心满意足的游人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文化宫,淡淡夕阳的余辉下,热闹喧嚣了一整天的大院也z逐渐变得冷清下来。
“老黄,时间差不多了吧?”挂着相机在院内又转了一圈的郝志强回到茶园向黄家贞问道。
这次在文化宫搞的活动属于公益性质,事先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指标,所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完全由带队的黄家贞和郝志强决定。
抬头四下望望,果然天色已晚。
“好了,小纪,大宇,收拾东西,准备收工啦。”黄家贞象正在不远处和郭天宇大声吩咐道。
“哎,知道了。”听到指示,纪长风马上站起来回到桌旁,开始把那些小礼品,宣传册收入桌下的蛇皮口袋,而郭天宇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纪,怎么样?他还没缓过劲儿来?”靠近纪长风的身边,一边帮助他收拾东西,郝志强一边小声的问道。
“是啊,被一个还在玩卡通气球的小孩子把自已精心设计的强手破掉,不要说是他,搁在谁也身上心里也不会好受的。”纪长风叹了口气小声答道。
除了棋下得比一般人好以外,职业棋手也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也有自已的感情,也有自已的思想,高兴了会笑,伤心了会哭,取得成绩会欣喜雀跃,遇到挫折会心情沮丧。
没有永远不败的将军,也没有从不输棋的棋手,既然选择了以围棋为业,那就注定要与胜负为伴。
并不是所有的棋手都能经受住这种压力,也不是所有的棋手都能承受那种痛苦,所以,古往今来学棋,下棋的人有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但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却寥寥无几。
成为大棋士的道路很漫长,也很艰辛,这些道理大多数人都曾经听过,但尽管如此,每年还是有无数人义无反顾地投入这条绝不平坦也绝不宽敞的小路蹒跚前行,希望自已是那屈指可数幸运儿中的一位。
“老郝,你过去开导一下吧。这种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也不过了。”黄家贞也发现了那边的状况,于是转过头来笑着对郝志强说道。
“呵呵,你还真是会使唤人。”嘴上笑着,郝志强向郭天宇走去:黄家贞说的没错,身为记者,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本就是他的看家本领。
在郭天宇身边坐下,郝志强顺手给自已也倒了杯茶,“怎么样?还在想着刚才那盘棋?”
“呃,郝老师。”见是郝志强,郭天宇勉不自然地笑道。
“呵,不过是一盘让子棋,何必那么放在心上。人的眼睛长在前面,为的就是向前看。总结经验也是为了更好的向前迈进,如果只顾回忆过去,人又怎么成长起来呢?”郝志强笑道。
“郝老师,您讲的这些我也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面却还是堵得慌。”郭天宇不是一个很擅于表达自已的人,只能用非常笼统的语言来形容自已的想法。
“呵,刚才老黄和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那盘棋,按老黄的说法,那个小男孩儿的实力非常强,绝不是被让五子的水平,不要说你,即便换成董锐来下也是一样,输掉这盘棋本就在情理之中,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郝志强笑道。
“郝老师,您不明白,我感到难以原谅自已的并不是因为这盘棋输了。事实上,在棋局开始之后的十几招内我就已经意识到自已不可能在让五子的情况下赢这个小孩儿。我所难以接受的是:身为职业棋手,竟然在局部做战中输给了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
您不要用运气来解释这件事,因为那不是靠运气抽能发现的手段。那个小孩子不是想也不想就把棋子摆在那里的,而是经过至少十分钟的长考,这等于说明他是在仔细计算过下边的对杀,角上黑棋的死活以及右边白棋死活之后才下出来的。而在那之前,我连对方存在这样反击手段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在这个交锋中我输了就是输了,输得是干净彻夜,无话可说。我无法用先让五个子来做为给自已开脱的理由,因为这和之前让过多少子无关。”郭天宇轻轻摇头叹道。
“呃?这样啊。。。。。。?呵呵,你这么一说倒让我也没的可说了。不过我想你与其把这当做是一种耻辱,还不如当做一种压力更有意义。当年小林光一在木谷门下修业时,他的师弟赵治勋也不过才五六岁的样子,据小林光一自已说,每当看到屁股后头挂着玩具枪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把他们这些做师兄的杀得落花流水时,心里都有一种为什么要下棋的想法。好在他并没有因自已暂时实力比不上师弟而灰心丧气,而是将其视为竞争对手,用加倍的努力去弥补天赋上的不足,所以,就是靠着这种信念做动力,小林光一成为雄霸日本棋坛一时的超一流巨星。
小郭,说这些你可能觉得有些太远,不过我希望你能以积极的心态来面对失败。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对自已严格要求是应该的,但若是因此而对自已产生了怀疑,那就是过犹不及,画蛇添足了。好啦,别在这里坐着了。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该去会餐了。”拍了拍年轻棋手的肩膀,郝志强笑道。
“嗯。”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郭天宇跟着郝志强离开了茶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友探访
再长的假期也会有结束的一天;十一国庆并不例外。
八号上午,象平常一样,李飞扬蹬着他那辆永久车拐进忘忧清乐道场的后门,出许是时间还早,不大的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打扫卫生的社工老头以外便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把自行车推到墙根锁好,李飞扬哼着小曲儿向楼里走去。
“嘿哟,老李,好兴致呀,是不是雾灵山玩美了?”刚刚走进楼道,门口传达室里一个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随着笑声,一张笑脸从窗口探出头来。
“呵,原来是郝大记者呀。哈哈,哪阵香风把你这位大忙人吹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对这张笑脸李飞扬可是非常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围棋天地》的老牌记者郝志强。
“什么香风臭风的,我这种人本来就是一天到晚四处乱跑的命,不用那玩意儿也停不下来,哪儿有你的命好,每天坐在办公室的,热了有空调,冷了有暖气,收入不少,费力不大,给个皇帝也不换啊。”从传达室里出来一边握手问好,郝志强一边调侃地笑道。
“哈,口不对心,你要真觉得教棋舒服完全可以辞了职到道场教棋,就凭你的人脉和水平,高社长肯定是又手鼓掌欢迎的。”李飞扬笑道,他才不信郝专强说的是真心话呢。
“呵,算了吧。人烂命贱,咱是天生的劳碌命,吃惯了苦受惯了累,让我每天七八个小时都得呆在这么一座楼里,那还不如一刀把我给杀了算了。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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