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听了,虽觉有些尴尬,可并不死心,仍旧热情道:“其实,我家也没奢望世子妃之位,就是封个侧妃我们也是求之不得呢……”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另一位夫人冷笑制止道:“今儿在座的丫头们多半可是尊贵的嫡出女儿,哪轮得着庶出的在这凑热闹,所以我劝您还是省省心吧!”说完,忙抢着向王妃推荐自家的嫡出女儿。
这两位关于嫡庶之争算是告一段落,当然,大败而归的自然是庶出。旁边听了,倒不怎么在意,只有张夫人听了,不免窃喜,因为这就意味着谢家三个女儿只有自己的两个嫡出女儿才有资格嫁入永定王府,而谢冰玉是绝没有资格的,就算勉强嫁了去,顶破天也就是个侧妃,那基本就没什么指望了。
想到这里,不禁抬眼颇有些挑衅地看了一眼李母。谁知李母却全然不曾在意似的,只默默吃酒,嘴边是一抹淡淡的嘲讽。张夫人不解其意,又回头看向侧席中的谢冰玉,却见她也是浑不介意自己的庶出地位似的,只挂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低头和海棠郡主说着什么。
张夫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意识自己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今日为什么如此地紧张这个小丫头,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这样一想,顿时有些泄气,直在心里埋怨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居然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较起劲来。
这边夫人们明争暗斗,那边的小姐们却是一片和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开心事,不大会儿功夫就吃得差不多了,这时谢冰雪突然提议道:“姐妹们,外面花开正浓,咱们只呆在屋里,未免辜负了她们,不如我们去赏花吧。”此言一出,众人争相附和,于是三三两两地结伴出了屋,往游廊赏花去了。
眼见着众人往游廊上去了,谢冰欣忙悄声问谢冰雪道:“姐姐,今儿永定王妃居然给了三妹妹一个镯子,你说这到底什么意思?”
谢冰雪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临时充当的生日贺礼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我瞧着王妃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万一……”
“你别胡思乱想,这事没有万一!”谢冰雪一脸肯定地扬了扬下巴,骄傲道,“你没听见王妃说吗,她家的世子妃必须嫡出,庶出只能当侧妃,当然了,这侧妃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还须得模样性情好,世子亲自看得上的。你说,这几条里,她哪一条占着了?”
“这个……倒也真是!”谢冰欣茅塞顿开,一脸忧郁的脸上顿时焕发了生机,嘻笑道,“如此说来,只有我和姐姐有希望了!”
“别得意得太早,毕竟有女儿的不是只有咱们这一家,你看看那边环肥燕瘦的,哪一个不对这世子妃之位觊觎已久?”谢冰雪手指着众人去的方向,脸上的警惕之情肃然可见。
谢冰雪的忧虑谢冰欣却全然不在意,嘟着嘴道:“姐姐别瞒我了,我早就听母亲说了,我们谢家与永定王府是世交,老王爷在世时就曾留过话,说他们常家一旦发达了,定不会忘了咱们谢家的鼎力相助,想来在咱们这一辈上结一门姻缘是最有可能的了,所以王妃今儿才会来我们家,应该也有这个意思吧!”
“好了,就你明白,小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瞧,小郡主可是对三丫头一见如故呢!”谢冰雪一指远处相依在一处的海棠郡主和谢冰玉,顾不得和妹妹私语,急步奔着目标追过去了。
谢冰欣抬眼一瞧,果然见海棠郡主正亲昵地拉着谢冰玉的手一同赏花呢,这一下她又泄了气,一提裙子也迅速赶了上来。
说来也怪,这海棠郡主今儿是头一次来谢府,却对其他尊贵的嫡出小姐们无感,只拉着谢冰玉问长问短,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谢冰玉满心欢喜。
其实谢冰玉更是对这个只有十岁的郡主有兴趣,因为前生的自己自打嫁进王府后,一向被人排斥,只有这个郡主与自己一见如故,没事儿总与自己腻在一块儿,惹得常景逸醋意大发,背地里没少点划郡主,可郡主却古灵精怪得很,表面上乖乖应承,背地里依然我行我素,直把景逸气得直跺脚,可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郡主与自己再次相逢,竟然奇迹般再次一见如故,可见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当真妙不可言,只是不知这一生的景逸是否也能与自己有心灵感应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有人惊呼一声:“呀,永定王世子居然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忙抬眼细瞧,果然见谢家大公子谢冰融引着一位衣着华丽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远远地朝这边款步而来。
“呀,这里是内院,谢大公子和世子怎么会来呢?”不知谁惊疑道。
众人听了,也皆摇头道不知。这时,李母的贴身丫鬟秀珠打屋里出来快步来到众人跟前,解释道:“小姐们有所不知,世子乃是王妃叫进来的,说是有要事要嘱咐,待一会儿便会出去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其中一人悄声问道:“世子一会儿过来时,我们要不要集体见礼?”
秀珠忙道:“这边游廊是小姐们赏花之地,世子自然不便从这里经过,我家大公子定会引他从别路绕过的,小姐们安心赏花便是。”说完,忙忙转身回去接应了。
☆、第007章 梅花落
众位小姐一听常景逸原来不打这边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怅然,皆以扇掩面,悄悄往远处张望,果然见谢冰融引了常景逸打莲塘边上的一条石子小路往宴会正厅去了,众人皆目送到常景逸进了正厅才不舍收回目光,一时人人面上含羞带怯,心中又添了许多少女心事。
常景逸的突然出现,谢冰玉在前生便已知晓,所以她倒比别人更镇定些,只是团扇后面,一双灵动妙目不知何时已蒙上一层细雾,可待郡主回头瞧她时,薄雾已然消褪,只觉美目比方才更清亮,似清晨花间露珠惹人怜爱。
“玉儿姐姐,我哥哥是不是很英俊?”十岁的小郡主尚不太懂人事,得意地仰头问谢冰玉。
“咳——”谢冰玉没料到郡主会问出这般直白的问题,一时没掌住竟被呛得咳嗽起来。她急忙用扇子掩口,将脸转向一边,又咳了几下方顿住,一脸窘迫地回过脸来,勉强答道:“这个……这个自然!”
旁边众人也皆听到了这句问话,一时间竟有大半飞红了脸,含羞带怯般偷笑开去,直惹得郡主好大不高兴,又转头问另一位小姐:“你说呢,我哥哥是不是很英俊?”
“这……这……世子自然是很英俊的!”那位也早已红透了脸,不觉含羞低下头去。
郡主听了,方才高兴了些,得意地炫耀道:“我哥哥是最英俊的,家中的丫鬟们好多都喜欢我哥哥呢,可惜我哥哥正眼都不瞧她们,也不让她们服侍,因为哥哥说男人要洁身自好,这样才能对得起未来的嫂嫂。”
“啊——世子果然好品行呢!”众位小姐不觉惊叹,越发对常景逸存了痴心,唯有谢冰玉微仰起脸,默默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大家正要再同郡主打听一番,忽见秀珠又打厅内出来,急匆匆走到这边冲众人招手道:“诸位小姐们,王妃请各位回厅去,说是有话要说。”
众人一惊,忙问:“世子和谢公子可还在厅里?”
“已经去了!”秀珠不自然地笑道,“既要让小姐们进去,怎么好让爷们再留下呢,大家快随我来吧!”说罢,转身在前面引路,众人脸上皆是一脸失望地跟着她回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不知何时拉下一道浅绿色纱帐,正好将酒席与里面隔开,眼尖的人一眼就发现,纱帐后面影影绰绰似有人在。于是留心的就赶紧悄悄整理衣饰,面上露出招牌微笑,粗枝大叶的就大大咧咧地原位坐下,伸长脖子等着王妃的示下。
永定王妃倒也不急,只稳稳坐着,待众人等得焦心时,方微笑道:“叫你们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着今日这百花会上只有酒席尚觉单调,又听说你们个个儿都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就想请你们展示一下才艺,也为今日宴全助助兴,不知哪位肯赏脸一试?”
话音未落,便有一性急的小姐起身自荐道:“我粗通琴艺,就来抛砖引玉先为王妃及各位夫人们弹奏一曲吧!”说完,起身来到不知何时备好的琴旁,叮叮咚咚果然弹奏了一曲,颇为动听。
一曲弹罢,又有几人相继献艺,有抚琴的,有作画的,有吟诗作对的,个个不俗。谢冰雪也在张夫人的怂恿下,不得不离席细细作了一幅即景画,将今日的宴会盛景描绘得惟妙惟肖,很是让王妃惊艳了一把,不禁对谢冰雪越发另眼相看。
眼见姐姐出了风头,谢冰欣很是着急,无奈她的专长只在女红上,实在不是个适合展示的地方,只得悻悻作罢。
这时,小郡主突然跑到谢冰玉跟前,催促道:“玉儿姐姐,别的姐姐都展示了才艺,你也展示一次吧,是要抚琴还是作画?”
谢冰玉本想推辞,转头突然瞧见李母朝自己频频点头,大有鼓励之意,不得不起身道:“各位姐姐都好才艺,冰玉在琴棋书面上皆望尘莫及,只能献丑吹奏一曲,还望多多指教。”说罢,便命柳儿随意取了一支笛来,略一沉吟后,细细吹了一曲《梅花落》:
隆冬十二月,寒风西北吹。独有梅花落,飘荡不依枝。
留恋逐霜彩,漫步下冰斯。何当与春日,共映芙蓉词。
笛子悠扬,哀婉动听,呜呜咽咽中吟的是梅花高洁,更是缱绻的心。加之谢冰玉出神入化的吹笛技巧,丰沛的情感纷至沓来,竟让在座的众人久久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当然,有心人也自会注意到,那一帘纱帐不知什么时候竟被掀起了一角,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正痴痴伫立,直至一曲吹罢,方悄然放下纱帐,坐到了椅子上。
“世子,可是喜欢这吹笛之人?”谢家大公子谢冰融悄声问道。
“嘘——”常景逸伸出食指放于唇边,示意他不要讲话,并以手指了指帐外,那里正传来王妃情不自禁的点评。
“玉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吹笛的技艺竟然如此娴熟,可喜可贺!”言罢,话锋一转,却又道,“只是这支曲子被你吹得太凄婉了些,你也知道,这曲子本意并非如此。”
“王妃所言甚是,”谢冰玉谦恭地垂首道,“这支曲子本意乃赞美梅花傲雪的高洁,冰玉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冰玉吹起来,却犹觉心酸,可能跟昨儿夜里做了一场梦有关吧,竟是由梦入曲,情不自禁了,王妃莫怪。”
“哦?你昨儿夜里做了什么梦?”王妃一怔,忙问。
谢冰玉摇摇头道:“说来奇怪,在梦中时真切地似如亲历过一般,可醒来却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赌在胸口说不出又道不明,直到方才吹奏这支曲子时,才不知不觉将那般情绪融入其中,曲毕竟觉胸口豁然开朗,实在妙不可言。”
“哦?竟有这等事!”王妃眸光闪烁,看不出眼底情绪,在座众人也皆称奇,唯李母面色一僵,似有担忧之状。
王妃又想了想,对众小姐道:“才艺既展示完毕,你们就再去赏花吧,本妃同你们的母亲们再多聊几句。”说罢,挥手让众人散了。
众人才走,王妃便朝纱帐后唤道:“出来吧!”
☆、第008章 水中一吻
随着王妃的吩咐,纱帐一挑,世子常景逸和谢冰融缓步走了出来。
王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通自己的儿子,见他面色平静,倒像完全没受方才那番热闹景象影响似的,颇有些失望。
李母笑咪咪地问:“世子方才在帐后,可看清楚了?”
常景逸面不改色道:“方才只被各位小姐的才艺吸引住了,人倒没仔细看。”
“唉,你这孩子,怎么没明白太夫人和各位夫人的良苦用心呢,”王妃嗔道,“让她们展示才艺是假,暗地里让你观察是真,没想到你竟白白浪费了这绝佳的机会。”
常景逸笑笑道:“儿子还年轻,母亲何必急在一时呢!若没别的事,儿子先告退了,前面还有几位公子要与儿子切磋文章呢!”说罢,恭恭敬敬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谢冰融见他去了,也急忙告退,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厅堂,谢冰融便引他拐进来时的小石径上,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几句闲话后,谢冰融就把跟来的小厮支得远远的,这才低声笑问:“方才那些小姐里边,世子果然没有中意的吗?”
常景逸自嘲道:“冰融兄,你以为我真的那般脸皮厚,躲在帐子后面偷窥小姐们的芳容吗?那我常景逸成什么人了?”
谢冰融因与常景逸熟络,当下也不客气,笑着揭穿道:“那玉儿吹笛时世子不是掀起帐子瞧了吗?怎么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