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律才发现,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是他所认识的左容。
“她……她……”左容上气不接下气的询问,整个人倒在绿色的瓷砖上,披散的长发遮掩住她的脸,可温律却依旧能看到那一双哭肿的双眼,“她……”
“有人故意开车撞宁竹,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还在抢救。”温律将左容抱起来放在座位上,“倒是你,你是怎么回事?我打你电话时你怎么……”
“我……感到不安。”左容抓着温律的手腕,紧紧地,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演唱会……失声……”说着左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温律,“出事……她……”
“你失声了?”温律看着左容很艰难的说话,“现在先别说话,我带你也去看医生。”
“不……我等她。”左容的双眼望向那个抢救室,“等她……”
“你还出现在这里干什么。”温宿凉凉的开口,那双温润的眼眸此刻变得格外的狠厉,“如果不是你那破演唱会,宁竹就不会出事情,你现在还好意思出现?”
左容什么都没说,她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看过去比刚才的状态,并未好多少。温律不敢劝温宿,他知道温宿现在也很着急,所以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抚怀里的左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抢救室外的三个人除了呼吸,都没有其他的动作。温宿望着里面,那里被一道门隔开,他看不到他熟悉的那张脸,听不到那欢脱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她小心的举动。
明明今天早上,他们还沉浸在得奖的喜悦当中,然后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明明出门时她还大声的警告自己要记得喝那苦得要命的中药,而现在却……
耳边,她那细小的救命声却还在回想——温宿……救我……
救我。
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温宿心里一阵酸涩。从小到大,他被父母严加管教,努力学习,靠着努力和天赋站在艺术界的巅峰。他不懂得什么是亲情,在自己的弟弟爱上自己的时候,他还笑着觉得可笑。然而当宁竹出事,当他想象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时,那种感觉刺得他情绪烦躁,悲伤又害怕。
“请问哪一位是病人家属?”医生走出来的那一刻,三个人都一齐抬头。左容刚想要上前,就看见温宿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我是她未婚夫。”
未婚夫。
左容愣在了原地。之后的所有对话,她都没有听见。直到医生再一次进去时,左容的魂魄才慢慢的回归。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温宿,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情况还好,至少生命没有危险了。”温宿看着温律说,“记得把消息都封锁,另外……”
温宿双手插在裤兜里,修长的手指攥成了拳头,他的眼眸平静却带着一丝危险,“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
“知道了。”温律看着那狠厉如狼的模样,气息一滞,他知道他的哥哥很强,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眼神时,还是被震到了。
左容失神的坐在座位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不需要知道。”温宿抬高下巴看着左容,“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全是因为我卖宁竹的面子!否则你现在,就已经被我弄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演唱会,她才不会这么激动的要回国!当时我们都说好要去她最喜欢的英国。”温宿顿了顿,“现在,全毁了。”
“我……”
“你还想说什么?”温宿低笑一声,“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还不够难听,那我大可以说得更难听一点。出事的时候,她喊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你。你口口声声说着你能够保护她,你觉得你现在能吗?你能够抛下你的事业去照顾她吗?你不能。”
“因为你一旦脱离现在的一切,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的人,拿什么照顾自己的爱人?”他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说得左容根本无法反驳。
是,现在的她不过是刚红,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风浪,就足够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差点忘了,为她遮风挡雨的人是温律,没了温律,她怎么能安稳的走到现在?
“手术结束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需要观察,如果不行的话,可能……”
“她的手怎么样?”温宿问。
“手没有事情,伤的比较重的还是内脏,还有腿部。”医生扯下脸上的口罩,“你们要看,可以进去看了。”
温宿望着医生道了一声谢谢我,就朝着里面跑去,左容一听可以见宁竹,也立马往里面走。却没有想到在门口,被温宿拦了下来。
“你还有脸见她么?”温宿淡淡的瞥了一眼左容,目光轻淡却让左容的心跳都开始停止,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就见见她……”
温宿依旧拦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口,直到温宿再一次开口,“左容小姐,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我的未婚妻了,如果你需要报酬,我可以给你,多少都不是问题,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温宿不带着感情的话进入了左容的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宿,“凭什么!”
“凭我是她的未婚夫!”温宿猛地抓住左容的手腕,狠狠地,就像是要捏段它一样,他的呼吸炙热,可是喷洒在左容脸颊时,却又有着一种致命的冰冷,“而你什么都不是。”
第三十天——最后一面
什么都不是。
那一刹那,左容的脑海里闪过太多的片段,和她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聊天,在一起看书。她听着自己在酒吧里唱歌,她看着她在日出下画画……明明和她拥有更多美好记忆的人是她,可最后,她却是什么都不是的那个人。
温宿看着不说话的左容,嘴角的嘲讽越发放肆,他推开门,接着将门锁起来。左容没有反应,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门打开又关上。曾经,她觉得自己会很自然的打开那一道门,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没资格,什么资格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是间接伤害宁竹的人。
她就站在玻璃前,看着里面的两个人,看着宁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那张露出笑颜的脸此刻冰冷又苍白,身体上面插着各种管子,模样凄惨。
而温宿却坐在她的身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一点都不嫌弃的吻她的额头。在这个恩爱的画面面前,左容差一点就站不住。
她就这么木讷的站在玻璃前,双手搭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病床上的人,仔细的看着,一点都不愿意落下。
而这样的情形,整整持续了三天。
左容将事业抛弃,任凭谁都无法联系到她。她就每天呆坐在转移后的病房门前,看着温宿细心的照顾着还在沉睡中的宁竹。温律已经将事情都查清楚,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国际比赛引起。第二名的选手看不过宁竹一个新人夺奖,所以找人下毒手,想要害死宁竹,却没想到宁竹命大,活了下来。
左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而温律就站在她的面前,小心的将那个染了血的奖杯递到左容的面前,用最轻柔的声音道,“她说的,要把最好的奖杯给你。”
接过奖杯的那一刻,眼泪冲刷着脸颊,滴落的眼泪打在已经干涸的暗红色鲜血上。左容压抑着哭声,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奖杯,最后泣不成声。这个绝美的女子,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奖杯不放手,就好像这是她的生命一般。
她说的,要把最好的奖杯给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易的戳到了左容的内心深处,将那一道快要愈合的伤疤狠狠撕裂开。为了这个奖杯,她不停的努力,她不停地和温宿到处飞,为了得到这个奖杯,她彻夜不眠,就为了画出最好的画。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
左容抬头望着病床上的宁竹,又看了看怀中的奖杯,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最后却又被眼泪冲刷的干干净净。她就那么一边笑着一边哭着,路过的小孩子被左容这副模样吓得逃开,而左容却不自知。
温律心疼她,可碍着温宿的脸面,终究还是未说什么。
宁竹一直都没醒,手术结束后,她就一直陷入沉睡,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越是沉睡,就代表着越危险,果然几天后,病情噩耗,各个器官都开始有不同的反应出现,宁竹再一次被推进手术室。
而这一次,医生下达了最后的通知书——有可能一辈子成为植物人。
最后还是撞到了头部,能否醒过来,只能看造化了。
对此,温宿和左容都没有多大的反应,温宿点头表示接受,而左容则是看着宁竹消失的方向,拥紧了手里的奖杯。
每一天都过得很艰辛,左容努力让自己的脸上充满笑容,她不希望宁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这么憔悴的模样。似乎是因为这个,左容开始进食,并且努力让自己吃很多很多。她不敢让自己就这么睡过去,所以每天都只是浅眠,一听到动静就立马被惊醒,然后趴到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宁竹。
然而,尽管每一天都在救助,宁竹的生命体征还是变得越来越弱,温宿看着这样的宁竹,也无能为力。即便是最厉害的他,也无法亲手救回自己的爱人。
“先睡一会儿吧,我替你们看着。”温律看着两个都未曾睡觉的人,有些心疼道,“你们放心吧,我会照看好的,有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医生。”
“我要这些有什么用……”温宿淡淡的看着温律,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就算我成为最厉害的人,我照样救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每天这么睡着。”
“我想看她对我笑,温律……我想看她对我笑……而不是这么死板的躺在床上。”温宿的手触碰着宁竹的脸颊,眼眶里的湿润终于溢出眼角。温律看着这样的哥哥,咬住嘴唇撇过脸。
什么时候,他那冷血的哥哥,也会有为人哭的一面?
“她如果醒不了怎么办?一定睡得很痛苦,很难受吧……”温宿闭上眼睛,他转过身擦掉眼泪,声音也变得清晰了不少,“别难受了……宁竹,很快,就能解脱了……”
说着温宿就伸出手,将她手上的针管拔掉,血液渗出血管,坐在座位上的左容眼睛猛地瞪向温宿,随后飞快的闯进房间,拉住温宿的手,“你不能这么做!她还没死!!”
“这样远比活着痛苦!”温宿也看向左容,“她也会同意的。”
“你不能这么做,还有希望……明明还有希望的。”左容抓着温宿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希望和绝望,“温宿,我求求你了,不要拔掉,她还有心跳,你看她还有心跳的!”
那个握着针管的手,被左容死死地握着,温宿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还有如此大的力量。他侧过头看着满脸泪痕,脏兮兮的、不顾风度的女人,轻轻的张开了嘴,“求我?”
“对,求你了,求你不要这么做!”左容一看有希望,立马拔高了声调,语气变得哀婉了不少,“不要这么做……”
温宿收回目光,他甩开左容的手,看着左容被他甩到角落,这才往前继续走,然后拔掉了宁竹脸上的氧气罩。
“温宿!!”左容声嘶力竭,她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温宿的裤子,“我求你了,不要这么做,她明明还有气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律看着里面的情景,也不禁着急起来,他刚想劝温宿,就听见温宿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左容小姐,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我的未婚妻了,如果你需要报酬我可以给你,要多少给你多少。但是,请你……”温宿望向愣住的左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宁竹被送进医院时,温宿说的那一段话。那时,她发疯似的质问温宿,为什么自己不能进去。
而此时,他重复了这一段话,而她,却再也没有那个勇气问,为什么,我不能见她。
心跳在慢慢减缓,左容猛地站起来将氧气罩重新戴回去,而温宿并没有阻止。左容背对着温宿站着,几秒后她轻轻的开口,“我答应你。”
“希望你不会反悔。”温宿按了呼唤护士的铃,他冰冷的眼眸落在左容瘦削的肩膀上,“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支付,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不过请你说到做到,永远不要再出现。”
左容看着病床上的宁竹,又看了看心跳,笑着闭上了眼睛,声音苦涩,“我会的……”
说完,她就慢慢的挪着脚步靠向门口,出门的那一瞬间,她扑在玻璃窗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宁竹,再也没有说什么话。
当温宿的话在一起回响在她的耳边,当那一幕残忍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上映时,左容才明白,有些人,你穷尽一生都得罪不起。
那一刻,她趴在玻